夢的話，是不會這麼真實的吧。
陸續有放學、下班的人回來了，附近學校的孩子吵吵嚷嚷地在這棟構造龐雜的老塔樓裏做起遊戲，嬉笑著在各樓層玩捉迷藏。
“去去，走開，回你家去，不要在我門口吵！”
身後的門打開了，有個老頭出來，舉著掃帚驅趕藏在他家門口小陽台的孩子。孩子一站起身，就被當鬼的孩子看到並很快抓住了。被抓住的孩子很不服氣，對著老頭罵道：“鬼樓裏的臭老頭！”
老頭一瞪眼，作勢要追，那些孩子趕緊下樓，頑劣地做著鬼臉，跑遠了。
“誰家的小兔崽子！”老頭杵著掃帚，小聲嘀咕，“看校服也不是什麼好學校，看他期末考幾分，給他老子打死他！”
就在老頭打開門的這一空當，韓咲竄起來就跑進了屋裏。
李君茹也站起來，剛想攔住韓咲，他已經鑽進去了。
“是……他爺爺。”李君茹看著滿臉厭惡情緒的老頭，小聲嘀咕。
接著，老頭就轉身進屋把門關上了。
“喂……”李君茹愣愣地站在門口。點天燈，剛才進去了啊。
韓咲並沒有想那麼多，他隻是抱著一絲僥幸，想看看能不能在這裏找到沉睡在現實中的那個人。雖然他知道絕大的可能是撲空，他早就聽說過那個人的出身以及跟家裏的矛盾，夏微予才不想主動來這裏吧。但就想看看，帶著一點兒個人的好奇。
很快，韓咲意識到自己惹了麻煩。
這就是很普通的獨居老人的家，家具都很老舊，不少還是幾十年前自己手作的樣式，上麵的鋪布都起毛了，磨得很薄，連圖案都看不清晰了。寫字台上蓋著玻璃板，底下壓著照片、穴位圖和毛筆字的紙條，紙條上隻有兩名子女的姓名、電話和地址。再看看其他擺設，電器全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風格，電視機旁邊的角落裏有一部落了很厚灰塵的手機。想必住在這裏的人簡樸、戀舊又固執。
他盯著玻璃板底下的照片看了看，有老頭中年時期的照片，有一張早年年輕女性的照片，有一對年輕夫妻抱著兩名嬰兒的照片，這些都是黑白的。還有兩張彩色的，一張也是一對夫婦跟孩子，另一張是十幾歲的女孩，長得挺好看的。沒有全家福。他想了想，很快就有了推斷，黑白照片中的年輕女性應該是老頭愛人年輕時的樣子，抱著兩名嬰兒的是老頭的大兒子和兒媳，嬰兒中的其中一個就是魔鬼老師了。彩色照片中的夫婦應該是夏微予的父母，抱著的大胖小子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至於那個漂亮的女孩兒，他就不知道是什麼人了。隻是通過這些照片可以很明顯看出來，老頭確實不喜歡夏微予，根本沒安排他的照片。他聽餘盛威提起過這家人的事，還推測出老頭跟老三老四的關係也不好。
“韓，點天燈！喂，你在裏麵幹嗎呢？”
他還饒有興趣地看著照片，李君茹突然在外麵大聲喊他。
“沒什麼，看看。”他一邊回答，一邊像沒事人一樣走出去，握住門把手，突然意識到自己唐突走進來的麻煩。
他可以觸摸到門把，也可以握住它，但這玩意兒在他手裏缺少實質感，根本無法轉動。
“哈……完蛋了，我好像……出不去了……”韓咲很尷尬，出了一頭冷汗。
“靠！真的假的？”李君茹抓住門搖了搖，“這可咋整？紡錘找不到，征途失聯，你也把自己坑了！”
她這一晃門，更是把韓咲坑了個七七八八，原本老頭還沒注意到家中有不速之客，聽到響動就從裏屋跑出來，眯著眼睛仔細看看，門口縹縹緲緲的，好似有一團黑影。
他定了定神，黑影越來越清晰了，那是個人啊！
那個人也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嘴裏還說著：“完了，他好像能看到我。”
李君茹才是被嚇了一大跳，能看到是什麼情況？他們進入這個時空，根本就是無人察覺的，她也不知道到底這個時空中的人是播放的過去的全息影像，還是他們兩個才是影像。說是影像也不對，完全沒人察覺到他們，這個時空的人可以像穿過空氣一樣穿過他們。應與其說是影像……不如說他們更像鬼魅吧。
能看到鬼魅的老頭……等等！她又想起來了，這家人好像確實可以看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用民間的說法是，他們能開天眼，會“見鬼”。過去讀高中的時候，夏微予曾處理過一次水鬼害命的事，據說那個水鬼就是住在這棟樓上的舊友。
如果這麼說，那她跟韓咲在這個世界中不就是真正的……鬼？
她來不及被這個想法嚇到，那老頭已經過來了，還對韓咲吆喝了一嗓子：“你來這裏做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韓咲被這一係列變化嚇傻了，眼看著老頭越走越近，他根本無處可逃。
“怎麼，門外還有一個？”老頭眯了眯眼睛，手也不動聲色地插進口袋。
韓咲有一種本能的危機感，背部緊緊抵在門上，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猜得到老頭想做什麼，八成是要送他們回“應該去的地方”。
“這誰啊，你在門口幹嗎？”
李君茹差點叫出來，回頭看見魔鬼老師和孿生哥哥一起來了，手裏還提著蔬菜和雞蛋。這他媽的完了，被兩麵夾擊了。
但那對孿生子似乎並沒發現異常，拿出鑰匙打開了門：“爺爺，今天有人來家裏嗎？學校路口的超市雞蛋降價了，還挺新鮮的，我們買了不少，給您這兒送些。”
老人看到最重視的兩個孫子，並未表現出一點高興，甚至還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們兩個怎麼還是分辨不出來，這不是……”
韓咲逮住了開門的機會，衝出去抓住李君茹就跑。
“我靠！我靠！這可咋整？！”李君茹緊張地大叫，回過頭看，那祖孫三人立刻就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