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好不約而同又不失尷尬地露出職業假笑。
苗苗都快鬱悶死了，他知道自己長得老，從初中的時候就能套個舊夾克給別人假冒家長，門口那警衛大叔還招呼他，大哥，您孩子高幾啦。真的，這麼多年，他都忍了，都習慣了。這次真是壓到他底線了，那老太太竟然叫他“老哥兒”誒！老哥兒！這他媽絕了！
“遲早也要搬走不是，早些看，早做安排，以後不那麼緊張。唉，我這也舍不得搬，這麼多年，街坊鄰居，鄉裏鄉親的，都跟我親爺爺奶奶叔伯嬸子一樣。遠親哪比近鄰呢，您說是吧？”李君茹一個勁兒說著好話，並且不動聲色地踩著苗苗的腳，讓他暫且認了“堂叔老哥兒”這個稱呼。
“嗐，住新房子也別那麼急嘛，我看至少敞半年，這樣住著才安全。到時候天也熱了，不用開壁掛爐，省得剛裝修完，一燒火房子裏有味道。”老太太的商業互吹無縫對接，“我們阿茹就是厲害，自己買車買房，女孩子這樣可不容易，現在也越來越漂亮了！”
“沒事沒事，我天天都去通風的，這不牆紙家具什麼的早就布置好了嘛，都沒有裝修的味道了。”李君茹繼續回吹，“我這算啥，跟您孫子比有什麼了不起，他不是都在北京三環買房子了嘛，咱這邊的房子才值幾塊錢。”
“哎呀，我一老太婆也占不上光，牙口不好，走也走不動的。”老太太拍拍李君茹的背，“我上我女兒家一趟，你們快忙，別搞太晚了。”
“哎，孫奶奶您慢走。”
李君茹送走老太太，看身後三個人充滿訝異和驚恐的眼神，笑了笑，先上樓了。
那三個人怪怪地對視一眼，這個人不是成天都給別人一種“老子超酷”的感覺嗎，剛才是什麼情況啊？？！
之後，他們4人在李君茹的舊房子裏點了一大桌外賣，不尷不尬地坐在一起，尤其是韓咲跟苗苗，兩個人還瞥著眼睛較勁兒呢。
當初梁青青傷人事件他們初次見麵，苗苗對韓咲的印象極為不好。先前要不是事態緊急，還有李君茹坐鎮，他才不要跟韓咲那種冷血動物變成一路人。
然而韓咲早就不記得他了，瞅著他一臉不友善，被他瞪著真是莫名其妙。接下來韓咲雖然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也不能失了氣場不是？就開始回敬，於是他們持續用眼睛殺死對方，一直瞪到了飯桌上。
李君茹覺得有些好笑了，那兩個人瞪來瞪去真不知道在圖什麼，她不知道內情也懶得關注。男人可能果然比較幼稚吧。
在苗苗那屆入學的時候，韓咲那屆已經畢業了，他們互相之間也許並不認識，需要一個中間朋友讓他們有所關聯。
李君茹是一個冷麵心細的人，她很早就發現從微信朋友圈來看，共同好友中，可見夏微予分別跟這兩個人有過互動，比起“偏不去同學聚會”的原則，也許他還能接受他們。恰巧職業之便，她認為韓咲和苗苗很適合驅散那夥兒社會青年。一邊追蹤一邊找到那兩個人的電話，她一套動作在那三個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的人看，就跟神一樣。
苗苗和韓咲先後抵達的時候，她才終於一腳油門衝進車庫，發出轟的一聲。她打開了遠光燈，把那些人的狗眼都閃瞎了，然後帶上人秒速離開，吃瓜群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哎喲，可是厲害死我了，先叉會兒腰。
她自己也覺得跟電影似的，自己都帥呆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她早就錯過了最佳時機，要不今晚她就可以收一個小弟了。
“我看那些流氓的陣勢有點兒嚇人，又整那拖家帶口樣兒，圍觀的人也不少多，怕引起騷亂，就叫你們來幫個忙。”李君茹做著解釋，“街上那群流氓成天沒輕沒重的，要是抓走了，關幾天還得放出來，怕他們回來尋仇，就沒這麼簡單了。而且裏麵不是還有他媽和他哥嘛。”
“嘁。”夏微予哼了一聲，就沒見過比那倆更智障的娘和兄弟。
“得得得，先好好吃飯，其他事以後再說。”李君茹說。
“等我哪天殺光他們。”夏微予說。
李君茹扶額：“喂，你好一點兒，成天‘殺’啊‘殺’的，這裏還有一位警察叔叔，讓人情何以堪？”
“別介，警察叔叔不管。”韓咲擺擺手。
之後他們就沒在飯桌上說一句話。
接下來韓咲收拾桌麵，苗苗拿出了掃帚，一邊賢惠一邊繼續互相用眼神擠兌。
期間李君茹帶夏微予在各房間介紹了一圈（順便把不想被他看到的東西收走）：“今晚你先住這兒吧，我回新房子。”
之後他們一起走了，留夏微予一個人。他醞釀了很久，最終也沒對他們說謝謝，隻給每個人發了條信息，不尷不尬的。
外麵的天早已黑透，這是套1樓的房子，客廳和臥室的窗戶對著前院，院子裏很安靜，偶爾有人和車聲路過。這屋裏和外麵一樣幽暗和靜謐，不知為何，每個房間都不大，每盞燈似乎也不夠明亮。有一間屋子鎖著門不讓他進，裏麵有奶奶的骨灰盒，李君茹說過去那是間小書房。
這個家裏的家具也非常古樸，像他爺爺家裏的類型，是以前自己手工造的，隻是這家的看起來要精致些。
良好的隔音將鄰裏的聲音拒絕於外，隻有人上下樓時候的動靜，除此隻剩下水管偶爾滴下水的聲音。
這間房子的氛圍也太……
人跟著周圍環境安靜下來之後，他開始感覺到沒好好吃飯的腹部不適，老式暖氣片過於洶湧的熱氣，以及傷處陣陣襲來的疼痛。
好像這間房子的空氣在隨著他的呼吸顫動。
想到這房子裏有陌生老人的遺物，他開始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看看房裏光亮照拂不到的角落，覺得幻覺幻聽呼之欲出。
這種感覺你們能懂麼，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家裏，然後有個不讓人進的小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