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哪天突然暴斃就算了吧,無所謂了。

雖然高三那年被撥出東籬校區之後,不止是尤徹,他和所有人的關係都沒有過去那麼親近了。之後大學在不同的學校和城市,大家變化很大,也互相越來越不彼此了解。

他覺得自己或許失去了學生時代的朋友們,即使不講失去,確實也好不到哪裏去,大概除了舒盈瑩。是每年難得見一次麵或者幹脆沒機會見麵,是手機上幾句“近來如何”的尬聊,還是最後在朋友圈裏連一個讚都懶得再去點的忽略,都變冷淡了。好像隻有他是自作多情,話題多是他開始的,話題終結者也是他。

我是不是一個很賤的人呀?有時會這麼想。

即使邁出了99步,別人似乎連1步都不願朝他靠進,他還是想試著再朝前走1步。然而他每次也就隻停在那第99步,一點兒可笑的尊嚴總是讓他適可而止。

想了解別人,或者讓別人知道他的近況,想和人好好談談,總有幾句話,誰都不肯去說。

有人正眼去看他的時候,有人肯好好聽他講話的時候,也許遠遠隻在高中那短短的2年。

他感到很孤獨,遠比8歲那年第一次和堂親見麵、成為了現在家庭的一員、在學校的無所適從,以及表親很多年裏對他的不接納,比起那時更迷茫了。

都說去了一個沒人認識的新地方,一切確實可以從頭開始,也必然經曆新圈子進不去、老圈子漸行漸遠的孤單。在出租屋裏一個人做便當、匆匆擠著地鐵公交、同事之間的客套疏離,周末休息也沒什麼人可以一起出去玩和吃飯,想說什麼無人能聽。唯有拿起手機,發個信息或打個電話,但一個人在大城市的孤單依然無可遁形。

可是,你們以為我待在家鄉就比你們好受麼?

同樣,現處的環境裏沒什麼人搭理我,跟同學失聯了,和同事建立的薄弱感情,也會因為離職甚至是換了間辦公室而結束。連之前李君茹好心辦壞事,拉他進局裏年輕人的小群,結果在那些人吐槽領導、謾罵中層和單位製度的時候,把他移出群聊了,好像他會去告密似的。就算要移除,也麻煩在說之前就移除好嗎,你們該說的都說完了才想起來踢我,真是太醃臢了。

我像是喜歡告狀的人麼?

寧可去一個新地方經曆無親無故,也不想待在這裏,這些人和自己沒有半點兒關係。

之前沒覺得過自己是個玻璃心,大概是認定自己活不長,整個人都變脆了,各方麵來說。

現下來說,最讓夏微予糾結的是放在桌上的請帖,這還是不知道輾轉了多少人手,由李君茹分發下來,給了他跟陳青柏、辭職的安宇姬,以及在附近工作的閆嘉卉跟葛銘。

明明是很好的朋友吧,或者說以前才是?這種東西為什麼要經由那麼多人手,不該當事人自己送嗎?雖然知道尤徹被關在家裏,這麼做還是讓夏微予心裏不舒服。包括儀式及前後的所有程序,伴郎、排車、接親、攝像、迎賓(收份子錢)都沒有通知給他,甚至是一些禮節上的幫助,盯好煙酒什麼的,也與他無關。

隻是在桌子上跟其他人混在一起,當一個看客。

好奇怪啊。

就好像隻是普通同學關係一樣。

不過現在又有什麼區別呢?

另外還有一件事,現在已經跟大部分同學失聯了,之前有多少次機會都沒做好心理準備去參加聚會。這次去了見麵該說什麼,有些人的名字他都不記得了,大概也有很多人不再記得他。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坐到一張遠離同學的、都是陌生人的桌子上去。

如此對於他來說,如果一直不見,就該永遠不見。長久的行為會變成習慣,就像他和那些人從來不認識一樣,見麵真的好尷尬。

他沒有想明白的事情太多,不及他考慮到位,總有人橫插進來,弄得他暈頭轉向。

“喂,走了,去交個電費。”

李君茹像個大爺似的站在旁邊,瞅著他還在糾結那個請帖,臉上不經意露出一個鄙視的笑容。

夏微予趕緊從爛沙發裏連滾帶爬站起來,跟著出去了。

這裏的司機阿叔們見這小李長得真漂亮,都挺樂意送她,路上盡扯些有的沒的,還想促成好姻緣。前書記調走之後,這小夏也沒有專人專派了,小李就喜歡去坐他的車。想人家以前都是同學,見怪不怪。別瞧著小夏最近高冷,老不搭理人,追人家女孩子屁股後麵的時候還跑得挺勤。

畢竟還是年輕人。

屋裏的阿叔們看著那兩人走了,不約而同地露出很雞婆的圍笑。

夏微予才不知道阿叔們在想什麼,每次跑得跟兔子一樣快。

自李君茹錄用進來之後,其實也沒接過重活,隻是每次財務上要交什麼報送什麼或者領取什麼,都由她跑腿。她不見得不喜歡跑腿,或許她更願意去外麵,遠離那些人嘴上的家長裏短。

送完安宇姬就送李君茹,對於夏微予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李君茹想著那請帖,路上開著玩笑,他卻一句話都不說,很是高冷。

他其實不是高冷,是情緒低落或者感到衰弱。請帖什麼的,雖然他一直呆呆地盯著看,從早晨發呆到下午,除了糾結也沒什麼可做的。出門之後,破車裏的爛空調好像不頂用,他覺得冷颼颼的,沒過多久又覺得心慌氣短,不適感越來越強。

李君茹當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還覺得這個人的態度十分讓人討厭。你是不是以為我沒見過你投人所好時的賤樣,現在在這裏裝什麼高冷,我都替你尷尬。

沒過多久,到了之前兩次嚇哭安宇姬的路口,夏微予覺得更難受了,好像全身都散架了,找不到在不舒服的點具體在哪裏,覺得到處都很難受。看著眼前的紅燈還有30多秒,他逐漸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