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他的態度太懇切，老大勉為其難答應他再留一段時間看看，之後再定。
之後老大也沒再提這件事。
不知道是被忘記了，還是自己真的進步了。
那一天，他從辦公室裏出來，失魂落魄的，腳下的步子都是漂浮的。走到屋外看到陰雲密布的天，伴隨狂風大作，他的麵部和雙手被凜冽的寒風割得生疼，耳朵也快凍掉了，露在外的頸部也像被寒風被穿透，當晚就感冒了，咳得七葷八素。
從那以後，他很討厭冬天，也可以說很害怕冬天，那種寒風割麵的天氣會讓他回想起懇求老大讓自己留下的下午。天陰沉不等煙雨也不等你，等著的隻有撲朔迷離的、被否定的茫然未來。
他不想灰溜溜的回老家。
被老爹掌握、被老兄指揮的人生讓他很害怕，尤其害怕應付張慧怡的熱情。
他總覺得多熬幾年，張慧怡就不會等了，她的父母也肯定不會允許她荒廢青春年華。不想先堅持不住的是自己，他做著自己喜歡、或者說是曾經喜歡的事，完全沒有滿足感和歸宿感，他甚至連安全感都沒有。
這次又是如同那天的天氣，像求著老大留下自己那天一樣冷，其實說起來，不過隻是一個常見的冬日，他又去老大辦公室了。
這一次，他遞的是辭呈。
老大準備回家了，又脫下大衣跟他談了很多，多是鼓勵，說他還年輕，機會還很多，不一定這件事就是一輩子，他很聰明也很有能力，到哪裏肯定都是可以勝任的，還很客套地表示，真舍不得你這麼好的人離開。
真的把說自己不合適、應該回家的話忘了吧，就像中學時代老師掛在嘴邊的話，你其實很聰明，隻要努力。不過都是客套，隻有辭職時立打立批才是真實的。
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同樣也有前所未有的焦慮。
回到宿舍門口，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推門進去，然後和老尹解釋他的辭呈被秒批了。他其實早已經在做心理準備了，很糾結，就像自己在這兒堅持了這麼久，一紙辭呈果斷又猶豫。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可以這麼矛盾。
站在門前找了半天鑰匙，發現鑰匙串上沒有宿舍的那一把了。
他的鑰匙本來就很少，滿共就3把，老爹家的、老媽家的以及宿舍的。不用懷疑，絕對是張慧怡給他扔了。張慧怡跟老爹老兄一樣，多少年前就盼著自己別玩那勞什子球，應該好好學習然後找一份萬分穩定的工作，最好是公務員，再不濟當個體育老師。
八成張慧怡十分憎惡自己常年待在這個地方吧。
笑話，她以為扔了老子的鑰匙，老子就再回不來了？老子從這兒辭職了，也絕對不會如你們願的，做春秋大夢去吧！
“誒，尤老哥你回來啦，假期過得怎樣？”旁邊的門打開了，一個小兄弟笑嘻嘻地打招呼。
看到這個小兄弟，尤徹就頭大，成天老哥老哥地叫。事實也是，人家才16歲，而自己已經是一條比人大好多歲的老鹹魚了。和小隊員對比年齡件特別殘酷的事，更殘酷的是人家還比你踢得好。
接著另一個腦袋也伸出來了，手上還捧著什麼東西，興奮地說：“你可來啦，快接著、接著，我多少天都盼著你呐！”
定睛一看，那正是老尹養的死貓嘛。
“老哥，一看你就沒帶鑰匙。這不，老叔最懂你，在我們這兒給你留了一把。”16歲的小兄弟扔給他一把鑰匙。
死貓也被放在了地上，還睡得有些迷糊，叫了兩聲，朝尤徹爬了過去。
感情好，這貓還記得自己呢！
尤徹沒來得及想為啥貓會從隔壁宿舍出來，打開門頓時一股輕輕的灰塵味兒飄了出來。
自己的東西原封不動。而老尹那張鋪已經收拾幹淨，不但床上沒有鋪蓋，連老尹用的櫃子都是敞開的，裏麵空無一物。跟老尹有關的東西全消失了，除了一隻被吵醒的、往屋裏爬的貓。
老尹換宿舍了？
“老叔啊可神秘了，你回去休假那天，他去送你，再回來之後，當夜人就突然不見了。”隔壁的小兄弟說，“咱老隊說，他抹屁股走人了。這不，還把貓放我們門口呢。”
尤徹愣在門口，震驚不減當年被老大否認的時候，老尹走了？
“他還回來麼？”過了幾秒，他才問。
隔壁的兩人麵麵相覷：“你都不知道，我們就更不知道了。”
難怪那天老尹怪怪的，哪次他回家老尹都不送，隻有那次出來送他了。既然決定走了，這個人怎麼一聲都不吭呢？
估計無法解釋這個情況的是老尹，而不是現在的他自己。
尤徹覺得，自己也趁別人都睡了就悄悄走掉吧。
隻是從這兒走了，短時間之內還好說，往後怎麼辦呢？
和平時一樣，一個平凡的上課的日子。
最後一個遲到的學生跑了過去，校門口一排商店正在懶懶散散的開門。
像平常一樣的一個早晨，天氣和前幾天都是相同的，不陰不晴，沒有下雨，沒有下雪，也沒有晴空萬裏。沒有誰在這天過生日，也沒有重大節日和各類小紀念日。
什麼都沒有，一切都說明這一天完全沒有什麼特別的，跟往常一模一樣。
在水一方還是很早就開始營業。
魏秋雁剛收拾好早餐的場子，把盛著髒餐具的大盒子朝裏踢了踢，把一天要用的東西從櫃子裏拿出來，依次擺好。灶子重新打開，趁著上午上課時間做一些半成品備用。
王誌淩在櫃台之後昏昏欲睡。
他們的小孩這幾天也在店裏，因為感冒，一星期都沒去幼兒園了，正安安靜靜地寫著字。他們給孩子提前教了小學的內容，據說已經結束了小學二年級的進程。
“你忙嗎？”王誌淩問。
“還好吧，就這樣，天天不都這樣。”
“我想吃甜酒圓子。”
“你早上沒吃飽麼？”魏秋雁看了看賣剩下的東西，又說，“給你熱三明治吧，多夾幾片芝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