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葛銘婚禮,星期五她魂不守舍。恍惚了一整天,下班了,並未接到周末還需工作的通知,她竟為一次難得的休息而感到惱怒。
星期六大早,她還是跑到社區去了,即使並不用上班。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著電腦屏幕上自己的朦朧的影子出神,整個社區裏隻有她一個人,安靜得過分。
這會兒還蠻希望那些平時超級事多的居民跑來吐槽投訴的,她還挺想念那些囉囉嗦嗦的多事老大姐,今天也有人過來講拾破爛的亂堆垃圾、養狗的不講文明或者鄰裏的噪音很討厭,那就好了。
她的一天就這樣獨自在單位裏安安靜靜地度過了,她的手機關機了,沒有出去吃飯,隻喝了幾杯熱水。
突然還挺佩服戚偉超那家夥,當初他對魏秋雁也沒比自己對葛銘的感情弱到哪兒去。大夏天穿著三件套參加人家婚禮,全程不哭不鬧,除了搶酒喝,很快就醉了,就像個正常人似的,而那天明明根本就沒有人邀請他。
那個人當時到底是什麼心情啊?
她有點兒想找戚偉超聊聊,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說服的。據說戚偉超這次的乘龍快婿似乎是做定了,放棄前一段感情之後,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魏秋雁不喜歡他,他苦戀多年,現在終於遇到真命天女。
葛銘也永遠不會喜歡我的吧。
如果我也像安宇姬一樣柔柔弱弱、小鳥依人呢?
閆嘉卉一直想。
而作為另一個罕見的缺席者,霍添其實已經回來了,他就在家裏待著。他那位嚴格到可以說是嚴苛的母親還每天對他可溫柔了,不叫他繼續學業,也不催他繼承家業,任他天天躺在家裏吃吃喝喝。
霍添正躲在家裏,誰都不想見。
他在情場上的挫敗,沒比眼瞅著葛銘和別人結婚的閆嘉卉好到哪兒去。
“我們分手吧。”
這是霍添這麼多年來聽到最離譜的一句話。
成娜娜站在他麵前,比他矮一大截,仰臉看著他,一臉嚴肅認真,根本不像在開玩笑。
霍添怔怔地看著她,思考著這到底是什麼日子,回想著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過什麼,或者忽略了什麼。
“我們不要在一起了吧,這麼長時間,已經夠了。”成娜娜說。
“你在胡說什麼呢?”霍添覺得有點兒尷尬,伸手去摸她有點兒淩亂的頭發。
成娜娜一把揮開他的手,朝後退了兩步,說:“我是認真的,咱們在一起……實在太不合適了。”
霍添使勁吞了口唾沫,把喉間艱難又急促的呼吸生生吞了下去。
開玩笑的吧,這個女人。
居然要跟他分手。
他多少壓力沒頂過來?不要說家裏,連朋友都不看好他們,他說什麼了,他什麼都沒說。大家都不支持,他回過頭來還是對這丫頭好。
這丫頭在東籬校區入學那年,新生報到當天的晚上,他坐在會議室的主席台上,跟其他人一起公布新生的學生會納新結果,這丫頭就坐在第一排。他記得可清楚了,那天她穿的很中性,還戴著鴨舌帽,就像個小男孩一樣。她站起來拿那新表的時候,周圍一片嘩然,那個小女生的名字對上這樣一個形象,確實落差好大。
那時她根本沒在意周圍的目光,伸手接過自己的那新表,還繼續嚼著嘴裏的泡泡糖並吹了個泡出來。
霍添不但眼前一亮,連心髒都顫了一下。
他莫名對這個女生非常有好感。
不過,他那時好歹也是全校萬人迷,始終沒有表露心態。霍添經常觀察她,發現她率真可愛,一點都不矯揉造作,更是歡欣不已。
經過完全看不出任何跡象的高中,他也完全沒想到她大學會考到跟自己同一個城市來,而且人家的學校離他不算遠。借著同鄉的名義,經常給成娜娜發消息。那時他開始考慮了,要不要確立進一步關係?
後來在老鄉會上,他找著了一個機會,那天他順利告白。
之後他帶著這個女孩到處秀恩愛,所有人都驚訝他們這突如其來的親密關係。
哪裏是什麼突如其來,這是終於等到你。霍添再清楚不過。
越是在一起久了,他越是喜歡成娜娜。
生性風流愛自由的他被家裏的條條框框限製著,母親對他有著近乎嚴苛的要求,遇到了這樣一個女孩,她像風一樣自由,像大地一樣淳樸,像孩子一樣天真,像白紙一樣簡單,愛憎分明,有血有肉。
她的性子就是他所向往的樣子。霍添維護她愛護她,等同於擁抱靈魂裏最真實的自己。
霍添是真的特別喜歡她,放棄自身的條件,在要死不活的農場裏做過體力活,每天扛著飼料去喂雞。攢了一點錢之後,悄悄回國在東南沿海的咖啡廳打工,每天累得腰酸背痛,他都無怨無悔。
成娜娜居然要分手?!
“你媽說得對,我們不合適。你應該跟一個配得上你的女孩在一起,你家不是普通人的獨門小戶,你又是獨生子,還是應該有個足夠成為霍家妻子的女孩跟你一起創造更好的未來。我做不到,我差的太遠了。”成娜娜說,“我不可能成為你母親眼中合格的妻子,她給的標準要時刻記住自己是霍家人,要幫你一起打理所有事務。要提升自己的修養和能力,可以輕鬆應對任何日程、處置突發事件,還要每天保持良好的儀容,禮貌接人客氣做事。不可隨性,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她還記得那位母親那天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流露出的是何等的嘲諷和鄙夷。
“你怎麼還在惦記那些事!搞清楚,跟你一起生活的人是我,不是我媽!”霍添聽到這裏,已經開始有點兒憤怒。
“你接受我,就要接受我的一切,我好也罷,不好也罷,你都要接受。同樣,我也是一樣的,我選擇你,也選擇了你的家庭。從此你的一切怎麼會跟我沒關係,我們遲早還要回去麵對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