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周就那幾塊零花錢，攢了多久才終於在網絡版404室出現的時候，足夠換來這個東西。
趁著電腦課登陸了網站，下課偷偷留到最晚，廖紅媚家裏沒有電腦。
她也好幾次差點用這個東西去紮郝丫丫，不過郝丫丫周圍總是有那麼多同學，根本沒有機會。就算隻有她和郝丫丫，她也不一定能得手。她太害怕郝丫丫了，看到那個人她就渾身僵硬、不自在。
那拿著這個東西有什麼意義呢？
她總是在沒人的時候悄悄握在手裏摩挲，或許這是最後的勇氣吧。
大概是吧。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她很奇怪為什麼會有人來敲她家的門。
她現在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同學不喜歡她，老師也懶得搭理她，不可能因為她不上學而專程來找她。也不會有人來找奶奶，奶奶為了照顧她的起居，從老家鄉下而來，口音很重，沒人聽得懂奶奶說什麼，奶奶自己耳朵也不好，附近沒有老人跟奶奶玩。奶奶跟她一樣，在這裏很孤獨。
廖紅媚打開一條門縫，見學校的何枝老師站在外麵。
“紅媚，怎麼老不來上課，我想跟你談談。”何枝說。
來的不是班主任，也不是任何任課老師，而是去年跟班實習的何老師。廖紅媚轉而一想，何枝來了並不奇怪，這位年輕老師心很好，以前挺關心她，就讓何枝進門了。
奶奶出去買菜了，她給何老師倒水，又給何老師拿水果，沒什麼可做了，她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坐呀，站著幹什麼。”何枝拍拍旁邊的位置，和顏悅色。
廖紅媚訥訥地坐下了，又盯著指甲發呆，不說話。
“我不是來批評你的，也別把我當成老師，就當年紀大的朋友來家裏玩，放開點兒。”何枝又說。
廖紅媚嘿嘿地笑了兩聲：“什麼年紀大啊，何老師還年輕呢。”
何枝看的出來，廖紅媚還是活潑性子，隻是校園生活不理想，才沉默寡言了。
“紅媚，我也不想多說什麼，我就想跟你說說我為什麼要當老師。”何枝說，“我小時候呢，成績不好，也沒什麼朋友，同學不喜歡我，老師也不喜歡我。後來，同學和老師又喜歡我了，那時候我就想著以後要當老師，幫助跟以前的我一樣的孩子。”
廖紅媚有點兒頭皮發麻，她大概猜得到何老師之後要說什麼。無非還是勸她要堅強，事實勝於雄辯，隻要學習成績上來了，老師就會接受的，被老師接受就等於有了一道保護，同學也會接受的。自己性格也要好，知道大家喜歡和什麼樣的人玩，改掉惹人討厭的毛病，然後交上朋友。
果然何枝講了些自己以前的經曆，並表示很理解她現在的感受，又說在這種環境下，人要堅強……
跟她預想的一個樣。
何老師可能沒弄清狀況，她被郝丫丫盯上這件事，無論她成績好壞，無論她性格如何，無論她堅強軟弱，大概都是一個結果。她剛入學的時候也是老師喜歡的學生，升學成績很好，分班成績也很好，不會因為家庭條件自卑，性格活潑開朗，跟周圍的同學相處融洽，甚至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是副班長。
從郝丫丫盯準了她之後，她也努力堅強過一段時間，不去把那些不堪當回事兒，換來的也隻是變本加厲而已。
或許還是不夠堅強吧，所以無從對抗。但她能做到的僅僅就是這個程度了，她沒有辦法。
她又胖又窮，長得不好看，又沒有依靠，別人找目標不選她這種還去選誰？
何枝苦口婆心地勸著，她就是不說話。
“回學校吧，你是畢業生了，還有一個多月就中考了，不能以這種心態待在家裏啊。雖然是查漏補缺階段，好好聽課還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何枝自知這次家訪十有八九是無效的，隻好又勸了幾句就走了，臨走之前還是不放棄，繼續勸說。
她看廖紅媚的目光完全不為所動。
何枝第一次覺得這份工作比自己想象中難做太多。
在家裏窩了幾天，感冒好了，廖紅媚每天又按時起床，背上書包，走過一條街，躲在肯德基的角落裏自習。
她感冒好後，第一次回肯德基學習的下午，就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剛吃完自己帶的飯，腆著臉去點餐台要了一杯白開水，衝了兩袋速溶咖啡。一袋早就沒什麼效果了，就像喝了一杯飲料。
廖紅媚又看了一會兒書，腦袋還是有些昏沉。
她拿出一件薄的針織衫，蓋住腦袋和肩背，趴在桌上打瞌睡。之前的感冒就是因為趴在桌上睡著，這次她記得一定要蓋點東西了。
“嘿，還真是這頭豬，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廖紅媚從睡夢中朦朧醒來，這紮耳的聲音好像經常和郝丫丫在一起的同學？？？
接著她感覺到蓋在身上的針織衫被人拿走了，才睜開眼睛。果然郝丫丫跟幾個女生站在旁邊，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他們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她不知道自己趴在這兒睡了多久，甚至懷疑自己已經睡傻了，竟然會一覺醒來碰到郝丫丫，八成還在做夢吧？！
郝丫丫一夥人穿著校服，沒背書包，有兩個還披散著頭發，她們有的拿著大杯的冰淇淋，也有的喝著果汁，一副翹課跑出來玩的樣子。跟她們在一起的陌生人都是社會青年打扮，男性居多。
細想也不奇怪，這家肯德基在才開業沒幾年的新商場一樓，地下室是超市，樓上有賣服裝的，也有吃飯的地方和電影院，電影院外麵有電玩，確實是年輕人喜歡光顧的地點之一。
她們八成是翹課跑來的，從初二以後，這幾個人就學會翹課了，開始隻是偶爾，升上畢業班以後頻率就越來越高了。下午如果沒有班主任的課，她們就敢往外跑，到放學才回來。
班裏沒人去打小報告，老師們也當作沒注意到，她們即使不上課成績都挺好，沒人願意給自己惹事。誰都知道這幾個女生家裏請得起家教，缺幾節課都能補回來，還補得比學校裏上課的效果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