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告訴別人。”男人說。
“嗯，不說！三舅，我要吃冰淇淋！”
“天還涼呢，不能吃冰淇淋，要是吃壞肚子了，以後他們不讓你跟我出來了。”
“那……我要吃棉花糖！”
“好，給你買棉花糖。”
“我要小兔子的，粉色的！還要聖誕老人！”
“一天隻能吃一個。”
“不嘛，我就要吃！”
“下次給你買另一個好不好？”
“好！下次還帶我出來玩啊，家裏太沒意思啦，爺爺奶奶隻會讓我做算術！”
年輕的男人輕輕拍拍小女孩的頭頂，露出了柔和的笑。
他拉著小女孩走遠了，另一隻手捏捏口袋裏的那枚銅釘，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從頂端摩擦到底部，那東西對於他來說似乎很重要，又似乎也詭譎。
因為那是一個，無盡的詛咒。
一隻流浪狗在垃圾箱旁邊翻找可以果腹的殘渣，它費力地用鼻子頂著一個蛋糕禮盒，使勁嗅著，裏麵有新鮮食物的味道，似乎才被扔掉沒多久。
這個蛋糕盒被隨手丟在垃圾箱外麵，跟地上的汙水混在一起，流浪狗在聞嗅的時候，鼻子和嘴邊沾滿地上的汙水。熬過一個冬天，它本身也是身遭汙臭，一點都不在意又黑又臭的水。
這個角落是小區裏最偏僻的地方，沒賣出去的房子很多，因為住戶少，物業常常過很久才來收一次垃圾。而且這個垃圾箱離住宅樓有點兒距離，旁邊是停車場，更沒人去管它是不是很髒很臭。
轉出這個停車場，繞過兩棟並排的高層，氣氛突然就熱鬧起來。
晚飯過後時段，看著天越來越熱，很多居民都跑到樓下來，有的在健身器材附近活動，有的在空地上跳舞。小孩在他們周圍玩鬧，附近還擺起了充氣遊樂場和小沙地，孩子們玩餓了就拿著零錢跑到大門附近的小吃攤買東西。
傍晚時分的小區裏一派愉悅祥和。
在熱鬧背後的角落裏，流浪狗安然地啃食粘在蛋糕盒裏的奶油，突然從後麵滾來一小截火腿腸。
它扔下蛋糕盒，一口將火腿腸吞進肚子裏。
“過來，這邊還有。”
停車場那邊有一個人蹲在地上，朝它搖了搖手上剩下的火腿腸。
它一下來了精神，對著那人不停地搖著尾巴，出於長期流浪受到傷害的戒備，它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卻遲遲不肯靠近。
“到這兒來。”
那個人為了消除它的戒備，又朝它扔了一小截火腿腸。
這次火腿腸沒有扔的很遠，流浪狗朝前走了幾步，把火腿腸吞進肚裏。
接著那個人又扔了幾次，每次的距離都讓狗離自己再近一些，流浪狗跟著火腿腸一路過來，離投喂它的人已經不遠了。
它實在太餓了，剛離開其他校區，鑽進這個小區，轉了一大圈也隻有這裏的垃圾箱附近能找到一點點吃的，它被食物引誘著，基本放下了戒備，離那個人越來越近。
那個人又剝開了一根火腿腸，掰下一小截放在自己麵前。
流浪狗再也經受不住，趕緊跑過去銜那一小截食物。
就在它剛把火腿腸吃進口中之時，脖子突然被套住，眼前的人將它騰空拎起，啐了一口：“這賤玩意兒，廢了這麼多腸才捉住。”
流浪狗驚慌地蹬著腿，它竟然可以完完全全明白這個人說的意思。它無家無主很久了，對人類的語言概念越來越模糊，隻能大概知道人類在表達什麼情緒，這麼清晰地聽懂人類說的每一個字音，它很久都沒有過了。
“這髒東西，還是個大肚子啊，臭死了。”那人掩鼻說，一邊拎著它朝停車場內部走。
它使勁掙紮著，脖子被套住使它有些呼吸困難，它想叫，也隻能叫出又尖又細小的聲音。
那人走到一輛小轎車後麵，將流浪狗扔進後備箱。
這條狗因為有了身孕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被捉了起來。
等它回過神，發現後備箱裏不止塞了它一條狗，還有一隻倒在一邊不知死活的泰迪犬，以及一條嘴巴和四肢都被紮緊的薩摩耶。
從它們的幹淨程度來看，應該是兩條有主的寵物犬。
泰迪躺在一邊沒有動靜，薩摩耶神情驚恐，看到又扔了新狗進來，變得更緊張了，從喉嚨裏不停發出聲音，使勁扭動著身體。
流浪狗在狹小的環境裏朝泰迪擠了擠，發現泰迪躺在一張紙板上，頭部受傷，還在流血。
它終於知道為什麼薩摩耶那麼緊張了，看泰迪這樣就知道凶多吉少。
它也跟著薩摩耶一起，扭動著身體，拚命從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
它還不能就這麼等死，它快臨盆了，它的小狗就快跟它見麵了。
“叫什麼叫！再叫先餓你們幾天，再去剝皮！”
引誘自己的人罵了一聲。
流浪狗和兩條寵物犬並不知道自己將迎來什麼，小轎車出小區後在街上跑了一會兒，拐進一條小路，停在一個小院後麵。離小院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薩摩耶的小便就幾乎蹭滿了整個後備箱，因為那個小院傳來一股恐怖的味道。
是血液的腥味，是死亡的氣息。
“喲，今天成果不錯嘛！還有個大家夥！”
後備箱硿地一聲彈開，流浪狗看見了另一張人臉。
一個滿臉橫肉的、看起來很恐怖的胖男人，胸前掛著一條沾滿血汙的髒兮兮的圍裙，流浪狗聞到他身上都是同類血液的味道。
“唔，什麼味兒。”胖男人手在鼻前揮了揮，朝裏看了一眼，嫌棄地說，“哪條狗在你車裏尿了，真臭！”
“啊？！”捉狗之人車門沒來得及關，扯下安全帶跑過來，後備箱裏真的一片臭哄哄的潮濕。
“哪個畜生尿的？！”
他暴怒地先提起了小體型的泰迪和流浪狗，泰迪沒有清醒，仍不知死活，除了頭上有血汙，身上很幹淨。不是泰迪幹的，他把泰迪仍在地上，繼而檢查流浪狗。
流浪狗雖然髒，但它的屁股還是幹燥的，它被扔進一個柵欄裏，那裏還關著一些其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