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那,你要好好學習啊,努力去完成目標咯。”段菡說。

她覺得心裏突然缺了一塊,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從未相認。明明到了這一步,他卻要走了。

一點都不有趣。

“那次大哥來送貨,還沒收錢。”男孩掏出幾塊零錢放在櫃台上,不等段菡回話,他就走了。

這是郭鬱跟段菡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見過那個孩子。

偶爾她會想起那孩子低著頭進來,然後悄無聲息地站在櫃台跟前,等著結賬,很少的目光交流,以及他的隻言片語。

她覺得有點兒冷清,連那隻流浪貓也不再過來討水喝。

或許這才是常態吧,段菡想。

童珺在倉庫裏吭哧吭哧地整理貨物,她一個人坐在外麵,天氣還是一如既往,外麵帶著孩子聊天的女人依舊熱鬧聒噪,不是生意高峰期,店裏沒有顧客,她趴在櫃台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

喵。

她朦朧中聽到了一聲輕輕的貓叫。

懷著一絲猜想,她揉揉眼睛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朝門外看了一眼,一隻貓在門口的空地上曬太陽,一邊整理著背上的毛。

黃色的小貓聽到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舔著自己的小爪子。

這不是之前經常來的那隻。

她進去倒了些水放在小貓麵前,小貓並不怕人,來到小碗跟前喝水。她摸摸貓的腦袋,跟之前的那隻一樣,是隨便讓人摸的。

“又在玩貓了,一會兒要洗手啊。”童珺抱著一大堆紙殼子出來,看了她一眼,朝垃圾箱走過去。

一輛搬家車開來,後麵跟著一輛小轎車,中年男人帶著妻兒下車,跟搬家的師傅商量著價格。段菡聽到他們提到了樓上的房子,說是租期到了,以後不打算再租,想自家過來住。

站在一邊的男孩漫不經心地打著哈欠,一副慵懶的模樣,好似這隻喝水的愜意的小貓。

段菡看著他,似乎和那個孩子差不多的年紀,連個頭都差不多。漫不經心的男孩左右看著,目光突然和段菡對在一起。

段菡朝他笑了一下,他趕緊把臉轉過去了。

她仰頭朝樓上看看,其中有一間屋子確實有一陣兒沒再亮過燈了吧。

或許再也不會見到了吧。

她輕輕揉著小貓的後頸,自嘲地偷偷笑,自己怎麼還有這種想法呢,那隻是某一段時間裏的經曆罷了。

小貓喝好了水,推開小碗,用頭蹭蹭她的手,臥下身繼續曬太陽。

那些人啊,就跟這些討水的貓兒一樣,她對自己說。

嗯,這樣就對了。

郭鬱和童珺爭鋒相對的當天。

郭鬱猶豫了很久。

他住的這個房子租期快到了,他也準備去其他地方上學了,原來的學校沒什麼可留戀的,他沒什麼親近的朋友,也摸不透喜歡的女孩的心思。但他在這裏還有一些牽掛,因為商店裏的那個女人。

他總覺得那個女人似乎沒有看起來那麼幸福,雖然她沒心沒肺的。

最終他還是決定,那件事一定要做。

他聽同學聊天說到4號小區老塔樓上的事,猶豫了很久才推開那扇門。接著他留著一枚銅釘,一留就是半年。

他一直在猶豫,最後猶猶豫豫拿起那枚銅釘,鼓足勇氣給店裏打電話。他握著逐漸被捂熱的銅釘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商店裏的那個男人果然來了。他摒住呼吸,努力平靜地打算跟男人談談,心裏反複演練著每天跟視頻裏學的打架技巧。

當然,他根本不是童珺的對手,一敗塗地。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他翻身起來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就那樣望著窗外的遠處夜景,呆呆地看了一夜。

果然必須跟她見一麵。

他不知道那能不能算得上答案,或許是吧。

他走出商店的時候,像逃跑一樣地從女人麵前跑掉了。

自己這樣是不是特別可笑,為什麼要一廂情願?

從頭到尾,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女人叫什麼。

唉,果然還是做不到啊。

他坐在不遠處小廣場的秋千上,頹然地塌著肩膀,看著手裏的銅釘發呆。

“大哥哥。”

有個穿著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麵前,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你拿的是什麼?”小女孩問。

她看起來也就是幼兒園中班的樣子,頭上的兩條羊角辮都紮歪了,一臉可愛,也一臉認真。

“送給我好不好?”小女孩又說。

郭鬱皺了皺眉,還是沒有開口。

“這不是屬於哥哥的東西,送給我好不好。”小女孩認真地說著。

郭鬱的目光從小女孩臉上回到銅釘上,這不是屬於我的東西?

“大哥哥,就給我嘛。”這次小女孩撲上來伏在他膝上,伸出小胖手放在他手上。

小女孩摩挲著他的手心,並沒有對他手裏的東西進行強奪豪取。

“你為什麼想要這個東西,又不是玩具,你看這個頭尖尖的,多危險。”郭鬱說。

“漂亮啊。”小女孩說,仰著頭看著他,兩隻眼睛亮亮的。

漂亮?

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見郭鬱又不說話,小女孩也不繼續賴在他跟前,爬上了旁邊的秋千,自己越蕩越高。

其實郭鬱也有點懷疑,他拿著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意義。

他老是看見商店裏的男人凶女人,覺得女人很可憐。但那個女人並不覺得自己不幸福,那個男人也堅決不承認自己對妻子不好。

他就想給那個女人出口氣。

說到底可能就是壯膽吧。

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發了會兒呆,沒有繼續帶著銅釘,將它放在秋千上,自己走了。

小女孩立刻從旁邊的秋千上跳下來,也不怕會摔著,一把抓起旁邊的銅釘,噠噠噠地跑掉了。

“三舅,棒棒。”小女孩朝隱在不遠處的人跑過去,手裏晃著那枚黃色的銅釘。

她撲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讚許地摸摸她的頭。

這是個非常年輕的男人,年輕得看不出到底是學生還是社會人。

看那個背影似乎有點兒荒涼的男孩不回頭地走了,年輕的男人收起銅釘,拉起女孩的小肉手,朝相反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