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g\u000e�所以總不能這麼講吧……
他回過神，兩個孩子坐在茶幾對麵接受一大家子審視，他和妻子站在電視機跟前，剩下一群男女老幼簇擁著老人，擠在沙發上看著對麵的女孩和男孩。
被十來號人注目的兩個孩子明顯非常緊張。
夏姝君兩隻手放在膝上，看著茶幾上的果盤，偶爾抬頭看看對麵的人，被問了問題就輕聲回答。夏微予年紀更小，根本就不敢抬頭，始終勾著腦袋縮著肩膀，挨著姐姐小心翼翼地坐著。
夏英竹有點困倦，總是打著瞌睡，若不是還站著，或許他已經睡著了。老爺子看著他哈欠連連的樣子，跟抽了大煙似的，一遍遍地瞟著他，按捺著不滿的情緒，聽著夏英蘭口若懸河地做說明。
“姝君他們兩個以後就拜托二哥二嫂了。姝君上學期間還勞煩多些關照，小予才8歲，很多事可能不懂，還望二哥二嫂耐心教導。”紀雲佴在討論的間隙中突然插話，“至於我跟夏英竹，就不勞費心了，我們還是住在那邊，不用為我們做其他安排。房子和工作不麻煩二哥，我沒什麼請求和要求，隻想這兩個孩子能被照顧好就行了。”
夏英竹錯愕地看著旁邊的女人，她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她都沒跟他商量過這種事，怎麼就擅自說“不麻煩你們”這種話！
她真是以眼還眼啊，這難道這就是自己騙了她的報應？
他明顯看到夏英蘭夫婦臉露喜色，張秀敏更是毫無掩飾的眉開眼笑。
真的是白送！
她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種打算的，難道就是從上戶口的時候開始的麼？
她起了那種名字出來，怕是那時就想這麼做了吧……
她果然是踩在雲彩上的人，你永遠別想知道她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時候在想什麼。
夏英竹覺得自己在這件事裏徹徹底底輸了，他什麼都沒盤算上，就是真正的自作自受。
多年後，夏英竹終於慢慢習慣了身心都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再也沒有了幻想，也不敢有什麼幻想，隻要生活沒有變得更糟，還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半輩子已經這樣了。
而紀雲佴經過長時間的不適，終於被確診為喉癌，已經到了中後期，擴散到了肺部，狀況並不樂觀。
夏英竹覺得自己的命運真是慘透了，他覺得還能更糟點兒麼，事實證明，隻要你敢想，沒有什麼是不能更糟的。
他都快變成一個廢人了，紀雲佴還算平靜，被告知結果的時候並不驚訝也不慌張，她沒有憤怒也沒有表現出哀傷，大概是自己的狀況自己最清楚。
她隻是有些遺憾，以後大概是不能唱歌了吧。
她更加頻繁地彈起了一首曲子。
悠遠，寧靜，安詳，是一首非常平和的曲子，聽起來很舒服。但也有點奇怪的違和感，總覺得安寧之下還有點兒哀傷，心底潮潮的，那種模糊的感覺大概可以被稱為懷念。
夏英竹不知道她彈的曲子叫什麼，隻是那旋律挺耳熟，算是她的常彈曲目之一，自從夏姝君寄宿念書和夏微予過繼之後，她開始偏愛這首曲子。
後來女兒去上大學，畢業後在外留了一段時間，回來跟女婿結婚，很少跟他們繼續住在一起。
開始她還念叨那兩個孩子，過一段時間就不再提夏微予，又過了一些時日，連夏姝君也很少談及，她還是喜歡聊聊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講講他們的過去。
沒事的時候就總去彈那首曲子，一彈就彈了近20年。
夏姝君坐在窄窄的搖椅上，迷迷糊糊從小憩中醒來，問：“媽，這是什麼曲子，真好聽。”
“我也不知道叫什麼，隻是以前常聽老師彈，大概是他自己編的曲吧，總是不給看譜。不過後來啊，總是一邊邊聽，還偷偷去看他的指法，就學會了。”紀雲佴停下來說，她的聲音又粗又啞，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醇亮。
自從她的喉嚨出問題，聲音開始出現變化，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唱歌了。隨著病情嚴重，後來確診，她再也沒有唱過歌，連哼調都不曾哼過一次。
雲雀失去了聲音。
但她沒失去雙手。雖說舒緩愉悅的音樂有助於患者改善健康，她也深知這點，偏偏她指下的大部分旋律都又急又快，鍵在指尖快速彈跳，仿若驟雨狂嵐，充滿了急躁、焦慮、憤怒和恐懼。
音樂在反映她的情緒，毫不掩飾。
夏英竹不懂這些，他跟她生活這麼多年，聽也強行聽明白了，這點事還是知道的。
她其實沒表麵那麼平靜。
她的運氣似乎始終都不怎麼好，大概除了在家當大小姐的時候，就沒遇到過什麼好事兒。
難道自己是災星麼，從出生起就沒有什麼好現象，最先是護院狗死了。開始做經營的時候老丈人破產、最好的朋友也死了。斷絕關係那麼久，回家和解沒兩年，老娘也去世了。生活終於趨於平穩，妻子就罹患大病。
是不是但凡什麼人跟自己扯上關係，就得遭殃？
夏英竹這段時間經常想這個問題，他很難過。
前幾天碰到肖陳菲，她不再是年輕時的一頭長發，留著利落的短發，染成了年輕人喜歡的那種棕色。她穿著一條深色長裙，把身材包裹得很好，她並沒有大部分中老年人下垂的皮肉和鬆垮臃腫的腰臀，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比初識那會兒幹練得多。那張臉也完全是雷厲風行的精神麵貌，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有些拖遝的姑娘。據說她好像在什麼機關部委市直單位幹二把手，有點兒地位，說話也有些分量。
而夏英竹穿著姨父的舊褂子，褲腿挽得高低不一，頭發白了不少，指甲裏都是讓人尷尬的髒東西，怎麼看都是最底層人民的樣貌，而他確實是。
這個樣子肖陳菲她看到，真是自慚形穢。雖說他的樣貌始終不曾稱得上英俊，好歹當年春風得意過，那時他看著還算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