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還未上齊,幾名軍士抬上了幾口箱子,都是禁軍送給這些契丹人的禮物。統領命人打開看了,又滿意地哈哈大笑。嚴天擎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斷,這統領愛財,怕是和平與否,都與此人的財欲是否得到了滿足有關。
突然想到趙大人的失勢,他心中隱隱有了一絲奇怪的感覺,帶著點兒不安,但他暫時摸不清這種奇怪的直覺是怎麼回事。
“尊貴的郡主,十分歡迎您光臨寒舍!”統領舉起杯子,朝“郡主”一敬,喝幹了。
嚴天擎也捏起細長的酒杯,用聲線偏低又柔和的假音說道:“感謝將軍百忙中相迎,又設此美宴,實在惶恐。小女子不勝酒力,若是酒後言行不當,鬧了笑話,還請您見諒。”
“哪裏的話,郡主見笑了,理應如此,愧不敢當啊!我們無酒不歡,喝慣了的,不用管我們,郡主您請自便。”統領又飲一杯,指著自己旁邊的年輕男子道,“這是我的次子,而今長子不在營中,由我的這個不成器的次子去接應,若是路上驚擾了郡主,還請見諒啊!”
嚴天擎低眉順眼地笑了笑,說:“將軍言重了。少將軍一表人才,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兒。”
那年輕男子聽了這話,很是得意,胸脯挺得更高了。
統領又主動說道:“郡主,您請放心,我是個講究信義的人,犬子與您的人馬彙合之時,已派人下去傳令,撤了軍,貴軍可以自由出入啦。說起來,也是抱歉得很,我們本是無意。您也知道,不管別處怎樣,咱們雙方已經和睦共處好些時日了,咱們的百姓這幾年才得以發展,能吃口飽飯,也實在可憐啊。唉,上月,我們傷亡慘重,實在不敵,那些撤退的人啊,他們過我的道,又要補足糧草,我這裏常年勉強度日,哪裏給的起?這倒好,他們非要進宋軍那裏搶掠,我知道這要傷了和氣,但他們級別比我們高啊,我們哪敢說話,眼看著他們深夜冒犯。出了這等事,我們也怕興師問罪啊,就先派人守著,怕出意外衝突嘛。若當時驚了您,那可真是萬分抱歉。”
嚴天擎又笑了笑,朝統領輕輕頷首。
他當然是知道的,這統領滿口胡言,正好有主戰場撤退下來的軍隊是真,搶掠這藉口,真是假的厲害!這家夥,八成是借助了撤退軍隊的力量貿然來犯,等撤退軍走了,他又推卸責任,裝作無辜。雖然不明白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反正沒好事兒就對了。
他自然也不能把這份推測表現在臉上,就吃起了麵前的一塊熏肉。清晨走的急,他沒來得及吃飯,早就餓了,口腔被熏肉的醇厚與肥美刺激著,他恨不得兩口就把麵前的食物全吞了。但他現在的身份不允許,隻得按住性子,小口小口的優雅吃著。
吃了一會兒,總覺得有種不自在的感覺,他一抬頭,就對上了坐在對麵那年輕男子的眼睛,就是帶隊去接應“郡主”的那位。那男人正用火熱的眼光盯著他看,充滿了雄性的色欲。
他假裝受了一驚,低下頭不再看那個人了,心裏罵道:他奶奶的!老子是男的,跟你一樣,都是男人!你對著男人發什麼情?還看,看什麼看!真他娘的惡心!還笑?信不信老子能把你的牙全部掰下來敲碎嘍?
強忍著惡心,他繼續吃麵前的食物。
這時,沈副將終於坐不住了,問道:“將軍大人,要打擾一下您的雅興了。您已經見到郡主了,敢問,我們的沈少將軍呢,能否見上一麵?”
統領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朗聲說道:“少將軍?哦,您是說,那個女人嗎?貴軍可真有意思,就算入伍時沒有身體檢查,總得知道這人是男是女吧?怎麼讓女人混入軍中,甚至還做起了將軍呢?來啊,把那個女人帶上來吧。”
沈副將的表情難看極了,嚴天擎依然目不斜視,動作輕柔地夾起一片烤得焦黃的肉,送入口中。
推推搡搡的,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沈雋。她雙手被繩子反絞在背後,身著契丹女人的服侍,頭發也梳成了契丹女人的模樣,濃眉和胡髭都去了,露出一張白淨的臉來。另一人手中舉起一件衣服,是大宋禁軍的樣式。那人的手轉動衣服,露出了一片早已幹涸的血跡。
統領指著那血跡說:“大家看看那是什麼東西?那是女人的月事!要不是這月事,誰知她竟是女人。請貴軍不要著急,此女興許是長期在軍中與男人廝混,性情凶猛惡劣,加以束縛,是怕她傷了無辜者。”
底下坐的契丹人都嫌惡地搖搖頭,沈副將急得快要站起來了,隻想伸手去搶。嚴天擎隻抬眼看了一下,目光又回到了麵前的桌上,一副沒有興趣的模樣。
統領揮揮手讓人把沈雋帶下去了,又說:“既然郡主肯賞光,這名女子當然歸還貴軍。今日奔波勞頓,就在此處暫歇一日,明早諸位就可以回去了,帶著那名女子一起。為了不使那女子繼續傷人,我們以安排她住在別處,好屋子,溫暖,吃飽睡好,明早諸位領了她去便是。”
一頓煎熬的午餐結束了,嚴天擎沒有吃飽,他的進食方式和速度導致沒有吃到平時一半的食量,縱使沒有滿足,他也得忍著。餐後,沈副將等人被安排去休息,之前那個色咪咪的男人和他的兩個妹妹一起,帶著“郡主”在營中到處參觀。不消多久,嚴天擎肚子裏就空了,隻能忍著,繼續應兄妹三人的熱情,跟著他們四處轉悠。
晚餐又是一場酒肉宴席,沈副將等人被安排到其他地方進餐,沒有了那些外邦人虎視眈眈的眼神,契丹人比中午放得開了,一手拿著大塊的肉,一手端著裝酒的大碗,吃吃喝喝,熱火朝天。嚴天擎還是不能敞開吃,依舊保持著中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