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接著,張同滔滔不絕,從嚴天擎祖父陣亡後的前兩任接替者講起,把嚴禹隆和嚴天敖描述得非常不成體統,於是那話鋒一轉,自嚴天擎突然大神降臨,什麼以一破九大破車輪戰術啦,什麼受少將軍賞識獎勵錢財啦,什麼大破山坳圍困之局啦,什麼軍事圖紙的頭號技術員啦,也包括這次殲滅羌人的作戰部署,張同講得是頭頭是道、眉飛色舞,尤其把以一破九和山坳圍困兩件事講得神乎其神,那精彩的細節描繪,連茶館裏的說書人都要遜色三分。就憑張同這張嘴,他先前就不該說自己是個隻識些字的大佬粗,哎喲,他這還是能說會道麼,他簡直辭采華茂啊!

當然,他並沒有說圖紙團隊血洗小鎮的事。嚴天擎表現出的所有冷酷、無情、狠毒和臨場犯慫,他都隻字未提。

隻是聽張同這麼講,趙雪旑就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到了故意吊起的緊張時刻,她還隨著跌宕起伏的劇情倒吸涼氣呢。她沒有想到,這個安靜內斂的同窗,肯定了自己發現的意中人,還有這麼鐵骨錚錚的一麵,不禁令她心中更加偷偷澎湃。

但是旁邊的嚴天擎依然是淡漠的態度,好像那個聒噪的友人在說別人的故事,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似的。

憑著張同的能說會道,趙雪旑一路不覺得無聊,嚴天擎卻心不在焉,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安,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他隻是察覺到了似乎不久將有事情發生。

殲滅那支反叛羌人部族後,女性和年十五以下男性都被押回軍中,統領向上級呈報戰果,等候這些女人和孩子的發落。除了和親郡主在軍中有自由活動的小院子,其他從羌人部族帶回的人都被集中安置起來,始終有專人看管。

很快,批複下來了,那些女人多是早年被搶走的,現在將她們和孩子送還給羌人,讓這些人回歸自己原本的家園。而和親的郡主的安排卻始終沒有批複,隻好一直讓她和孩子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好吃好喝地供著。沈雋安排了一批人馬護送女人和孩子走了,殲滅反叛羌部族的事很快就被大家忘了,日子也到了秋天。

這一年的秋天,宋軍和契丹之間的矛盾也進入了白熱化,卻不知道什麼原因,對麵鬧騰了一兩年的契丹人始終沒有動靜,兩邊又開始了之前互相無視的狀態。

沒有戰事的生活又令人們鬆懈下來,軍中又彌漫著懶懶散散的氛圍,好似主戰場的事兒跟他們完全無關似的。

軍中鬆懈下來,對於已經被軟禁在小院子裏近一個月的趙雪旑來說,是件好事。大家不知道她其實是冒牌郡主,還以為她真是皇族呢,雖是軟禁,也恭敬有加。不但每天好吃好喝供著,還叫家屬們輪番帶著小孩子去找她嘮嗑。青青對她最感興趣,每天都要帶著女兒去找她玩,還說以後要把女兒許配給她的兒子,也去享受一番做皇親國戚的感覺。

趙雪旑也喜歡這個豆蔻年紀的小姑娘,覺得非常可愛。但是對於青青帶女兒的模樣,她又覺得很奇怪,青青實在太不像一個當娘的人了,光抱孩子的架勢就讓人膽戰心驚,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呢,怎麼做的了別人的娘?

這兩個有著各自秘密的女孩十分親昵,讓趙雪旑枯燥的生活有了一點點樂趣。

但女人們不會一直陪她解悶,尤其到了夜裏,一個人躺著,內心就十分煎熬。她現在的感情很複雜,跟她同來的羌人都被送走了,她的安排卻遲遲沒能下達。她不想自己作為已經嫁給羌人的女人被送到其他羌部族去,她希望父親能接她回家,像以前一樣,她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他給父親寫信,給哥哥寫信,卻被告知她暫時不能對外通信,必須等上麵對她的安排批複以後,她才能跟外界取得聯係。她問看護院子的軍士:“那,我父親和哥哥知道我在這裏嗎?他們給了我什麼消息嗎?”軍士們搖搖頭,表示自己級別太低,不知道這些事情。

現在天還不冷,她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院子裏,除了吃喝拉撒睡,很少進屋去。有女人來陪她解悶,她就坐在院子裏講講女人之間的話題,別人走了,她就倚在院牆上,四處張望。

她在等嚴天擎來看她。

她不信嚴天擎會那麼冷漠,縱使沒有喜歡過她,好歹是同窗吧,再不濟還是老鄉呢,她這三年的經曆太苦了,她都在路上告訴他了,就算是情麵上的慰問,為什麼總不是來看她呢?

她每天都盼著看到嚴天擎的身影,一天過去,天黑了,該睡了,她失落的回屋去,安慰自己:興許他隻是太忙了,對呀,他的朋友不是說了嘛,他做過很多事呢。

張同倒是來看過她兩次,給她帶了燒雞和點心。但男人不被允許進到院子裏去,張同在高低不齊的木牆外,她在院子裏,聽張同講幾件趣事,還是得不到嚴天擎的消息,她也不敢問,害怕自己給嚴天擎和張同帶來麻煩。

一天天的等待著,盼望著自己能回家,期待著嚴天擎來看她,然後一天天的失望。

逐漸的,外麵的護衛開始鬆懈了,趁著一天夜裏,護衛打瞌睡,她從木牆的低矮處翻了出去,憑借第一天的印象,朝軍士的住處摸索過去。這裏的兵舍太亂了,她繞的暈頭轉向,急得都想哭了,突然看到一個打過照麵的人。是一同回來時,半路去接應的一個小士兵,她記得好像是叫做……阿黃。

她趕緊輕手輕腳跑到阿黃身邊,輕輕叫道:“阿黃小兄弟。”

阿黃提著壺,正要幫嚴天擎打些熱水呢,黑燈瞎火的,大家都準備睡了,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嚇得他差點兒跳起來。

“是我啊,阿黃小兄弟。我是伯舉的朋友,咱們見過的,你還替他們趕過馬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