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是誰，她不清楚，但卻無辜被連累，也是她造下了孽。
想來她欠下的債可還真是多到幾輩子也還不清了。
秦嬤嬤歎息一聲，道：“小姐，你別多想了，將軍當年欠了你母親一個人情，他才會救你的性命，你不必覺得虧欠！”
“欠我母親人情，怎麼會呢？”唐頤姝不解地問。
秦嬤嬤道：“當年父親下令要滅唐家滿門，是皇後娘娘不忍心，勸了你父親，最後才讓唐家被判了流放，將軍後來投向皇甫良，你父親因此齎恨你母親，還將你和皇後禁足鳳藻宮，受了不少苦！”
唐頤姝感慨道：“所以爹他才用全家性命報這份恩情嗎？”
“是啊，所以你不必覺得虧欠！”秦嬤嬤勸道。
唐頤姝苦笑，道：“可就算如此，他這些年對我的付出，早已還清了情分！”
“你們現在是父女，是一家人啊，算得那麼清楚做什麼？將軍為人忠厚，義薄雲天，他答應皇後娘娘會顧你周全，便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後來更是視你如己出，這些年，如果不提，我都快要忘了他並非你的生父！”
秦嬤嬤並不希望唐頤姝把自己的身世太放在心上。
唐頤姝問：“嬤嬤，我還能回到從前嗎？”
“為什麼不能呢？如今沒人知道你還活著，你又有了重新活一次的機會啊，忘了那些事兒吧，你不是什麼公主了，你母親也隻希望你平平凡凡 過一生，並未對你寄托其他期望，你可莫要讓她失望，不能再傷害自己了！”
秦嬤嬤看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心疼地道。
唐頤姝輕輕捂著心口，雖然她活過來了，但那一刀，依然給她留下了終身無法磨滅的傷害。
時不時地還是會感到疼痛，身體也大不如前了。
她好像又變成了從前人們口中的“病秧子”，也不知道她拖著這副身體，能活到多大歲數。
她把匕首插入心口的那一瞬間，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那時候，隻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萬念俱灰，一心求死，所以刺得足夠深，也足夠堅決。
她昏迷了整整三個月才醒來，瘦得不成人形，這九個月秦嬤嬤和唐振欽想盡辦法幫她補身體，唐若白更是日日守著她，替她治療舊傷。
說起來，唐若白那一身醫術，也是為她所學的。
她從小就體弱多病，看了許多大夫，唐若白陪著她那麼多年，便也自學成才。
如今又在為她治病，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的債，這輩子才一直被她糾纏著。
秦嬤嬤替她鋪上氈子，在她身旁坐下來，又把一旁紅泥火爐上的熱湯藥端出來，道：“該喝藥了，這藥是一日不能斷的！”
唐頤姝皺眉：“太苦了，吃完了連飯都吃不下！”
“嬤嬤給你準備了蜜餞呢，吃完了甜甜口，晚上我準備了竹筍和豆腐，都是你喜歡的！”
“嗯，好吧！”唐頤姝接過藥碗，皺著眉頭，屏住呼吸，一口灌進去。
慢慢喝反而更苦得很。
秦嬤嬤將藥碗拿下去，趕緊給她清水漱口，又遞上蜜餞讓她吃。
唐頤姝吃完了蜜餞，才覺得自己又可以好好活著了。
“嬤嬤，爹和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唐頤姝問。
秦嬤嬤聽了，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來小姐想通了，不再糾結過去的事兒了。
“後天應該就會回來了，少爺最是不放心你的身體，肯定不會耽誤的！”秦嬤嬤道。
唐頤姝點點頭，風輕輕吹過來，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覺得有些涼了。
秦嬤嬤趕緊道：“還是回屋去吧，不能受涼！”
唐頤姝也沒有刻意想要傷害自己的身體，便點頭應了。
秦嬤嬤扶著她起來，唐頤姝如今是虛弱地連自己走路也走不穩的，所以兩人蹣跚地朝屋子走去。
還沒進屋子呢，就聽到不遠處有聲音響起。
“請問……唐將軍是住在這裏嗎？”
唐頤姝微微愣住，沒有回頭，秦嬤嬤吸了一口涼氣，拍拍唐頤姝的手，低聲道：“你先回屋，我來應付！”
唐頤姝點點頭，道：“若是實在應付不了，就讓她進來，我自有辦法！”
唐頤姝走進屋子裏去了。
秦嬤嬤轉朝外麵走。
外麵圍了院子，是看不到裏麵的，秦嬤嬤去開了院門，石榴站在那裏。
“嬤嬤！”石榴欣喜地喊道。
秦嬤嬤的臉色稍嫌平淡，道：“是石榴啊，許久不見了，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嬤嬤，我是來找王妃的！”石榴激動地道。
秦嬤嬤微微蹙眉，道：“王妃？哪裏還有什麼王妃，王妃死了有一年了！”
“我知道那是假的，王妃在裏麵嗎？”石榴伸長脖子，朝裏麵張望。
秦嬤嬤搖頭，歎息道：“石榴，我們小姐到底沒有能夠救回來，已經沒了，回到唐家之後就沒了！”
石榴震驚地看著秦嬤嬤，難以置信地道：“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她傷的太重了，又一路顛簸，本就身子不好，無力回天！”秦嬤嬤道。
石榴眼淚刷地就掉下來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捂著臉痛哭起來。
“別哭了，人都沒了，哭有什麼用呢？”秦嬤嬤歎息著，其實打心裏，秦嬤嬤還是埋怨石榴她們的。
當初離京的時候，秦嬤嬤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們四個守好唐頤姝，不能讓她胡鬧，更不要讓她受傷。
可是最後，她從京城接到消息返回唐家的時候，唐頤姝卻成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縱然知道石榴她們也是聽命行事，可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小姐在她們眼皮子底下被迫自盡，這口氣到底難平的。
石榴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石榴，你收收眼淚吧，別哭了！”秦嬤嬤無奈地遞上了帕子，讓她擦眼淚。
石榴搖頭，道：“嬤嬤……嬤嬤……對不起，我……我沒有護好王妃！”
“罷了，怨不得你，不過是她自己命薄而已，你若還有心，就去她墳前上柱香，也不枉費你們主仆一場！”秦嬤嬤想把石榴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