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柱如約在山上守了一天,卻心事重重,幹什麼都提不起勁頭。
他看著這養了近一年的羊群,想著過不了多久就得去城裏討生活,不能放羊,他還能幹點什麼?
力氣是有的,不行就做個苦力?
可是掙不了幾個錢啊,這過不了幾個月還要添個人口……
他心裏一堵,忙甩頭將雜念趕走。
要不,去屠宰場找找熟人?或者是那大酒樓?店小二他說不定也能幹呢?
劉柱怔愣地想了半天,有點泄氣。就憑他這一身的臭味,注定了走到哪兒都不會受歡迎。就算不放羊,整日勤洗澡,也不知啥時候能完全給去掉。
要是有除臭的法子就好了……
劉柱猛地站起身。對了,不是有個大夫在麼?!
經過一天兩夜的靜置,瓷盆中的硝石已經悉數析出。灰白的結晶體像是大顆粒的粗鹽,結結實實地糊滿了瓷盆的內壁。
羅瑛拿個小一圈的盆子,盛上涼白開,置於瓷盆的中心,再在周圍的硝石結晶上傾灑上井水。灰白的顆粒逐漸熔化,燥熱的空氣中彌漫起濕潤的白煙,接著,中央小盆中的底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出了一層薄冰。
“哇!”虎子蹲在水盆前驚歎,兩隻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緩緩上漲的水麵。
“冰來了冰來了!”羅瑛扯著嗓子喊道:“秦佚!西瓜準備好了麼!”
秦佚不緊不慢地端來了發麵用的大口盆,裏麵盛著個溜光滾圓的綠皮瓜。
“往裏麵添井水,淹住瓜頂,我來鑿冰!”羅瑛拿著菜刀,卷起袖子一通亂搗,那好不容易凝成的大冰塊,在這蠻橫的暴力摧殘之下,登時碎屑亂飛,支離體散。
噗噗通通,冰塊入水,島嶼似的浮在西瓜周圍,羅瑛指使著小孩:“看好了,等冰消去一半,咱就開吃!”
小虎今日帶了王寡婦自製的臘肉,羅瑛便本著本味思想,摸幾個雞蛋,拔些青菜,做成臘肉砂鍋燜飯。
臘肉肥瘦相間,切的厚薄均勻,鋪在香噴噴的長粒米飯上,雞蛋軟嫩,青菜新鮮,佐以辛辣濃鬱的醬汁,簡直是人間至勝美味!
三個砂鍋,兩大一小,三盤西瓜,冰甜爽口,既補充了夏季虧損多日的能量,又解了正午烈日當頭的暑悶。
等劉柱壯著膽子上門的時候,驚奇地發現擁有仙人之姿的女大夫,正癱著四肢,形象毫無地坐在高腳椅上消食,活像一隻吃飽了就睡的懶貓。
劉柱:“……”
怎麼做到撐成這樣?
秦佚刷好了碗,無奈地走來踢踢她的小腿,羅瑛這才兩眼一晃,抬頭看見戳在院子裏的黑臉瘦漢。
“柱子!”羅瑛一臉驚喜地跳起來。
居然還能身輕如燕……
劉柱禁不住一笑,來時的那點尷尬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夫,我來是想問個事兒。”他也不在乎秦佚和陌生的孩子在場,直白地開口道:“有什麼法子,能去了我這滿身的臭味麼?”
羅瑛一愣,想了想,道:“有,不過你希望花多長時間?”
劉柱忙道:“自然越快越好。”
羅瑛思怵片刻,到藥房裏翻騰了一陣,走出來時手裏拿著一袋子草藥。
“山上有溫泉,我可以給你配個藥浴。但關鍵是,你可有浴桶?”她為難道:“溫泉水是活的,溫度高,底子又淺,隻能舀水出來用了。”
劉柱聞言傻眼,他一個山裏漢子,粗糙慣了,哪會有什麼浴桶?
“這樣吧。”羅瑛道:“村長不是個木匠麼?我那日瞧著他雙手十分巧,說不定就能做箍桶的活兒呢?
王昌欣當一個村長有沒有能耐不好說,但作為木匠,可算是一行翹楚的人物。
他早先入贅的契機,便是為李家村建造臨河的水車。上一代村長正是看中了手藝和人品,才放心地將自己的女兒連同職務一起交給了他。
羅瑛送走了小虎,與秦佚和劉柱三人一同再去村長家。
王昌欣剛收拾了準備出門,迎麵就見自己要去拜訪的人物,竟直直朝家裏走來。
“哎喲,這可真是緣分。”他將手中的架子車停下,對著羅瑛和秦佚笑道:“我這剛要上大夫那兒去呢,不想二位先來了。”
羅瑛心裏一緊:“是嫂子的傷——”
“不不,豔秋好著呢。”村長擺著手一笑,指了指車上圓滾滾的物件:“是我,要給大夫送謝禮去!”
羅瑛一瞧,登時兩眼發直:“這難不成是——浴桶?!”
王昌欣點頭:“沒錯,那日大夫來時,還未完工,現已經油幹板潤,立時拿去便能使!”
此話一出,三人都樂了。
“可不是緣分麼,剛打瞌睡您就給遞枕頭。”
王昌欣滿臉茫然。
劉柱激動地拉他的手:“王村長!這桶能不能先讓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