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凇一激靈,趕忙回頭,發現廟門口躺著一人,一身灰色的袍子不仔細看難以分出他原本的顏色,上麵還有不少血跡,有的已經幹涸,有的還在流淌,破碎的衣衫遮擋不住殘破的身軀,還有的傷口直至現在還在流血。
端木凇走近了一看,那人頭發亂的好像一把深秋枯黃的稻草,臉上都是血泥,端木凇趕忙扶起他來,皺眉看了看,輕聲問道:“你是……天驕?”
那人幹裂的嘴唇張了張沒說出話來,但端木凇從眼神中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光彩,睿智、堅強又帶著些迂腐,端木凇一把將聶天驕抱在懷裏,強忍淚水道:“太好了,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百裏行聞聲跑了出來,看見聶天驕這般模樣,百裏行淚流兩行,也不管左臂疼痛,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三人圍在一起痛哭一頓。
深夜,端木凇給聶天驕處理了身上的傷口,聶天驕也恢複了些精神,斜倚著土地廟的石柱上,在篝火下看著端木凇與百裏行兩人。
百裏行正煮了一大鍋熱乎乎的肉湯,用白天鐵托打回來的獵物,慢慢煮到沸騰,整個土地廟裏麵都彌漫著肉的香味。
“端木”百裏行輕輕的笑著道“其他人呢?”
“糟了!”端木凇蹭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天驕已經回來了,鐵托還去了荀家,這會兒還沒回來!”
聶天驕皺了皺眉,歎氣道:“多半也是被荀家捉去了。”
“荀家!”
端木凇低吼了一聲,雙眼因充血而變得鮮紅,緊咬牙關喝道:“我非要將荀家屠了不可!”
“屬下參見教主。”
端木凇正怒火中燒的時候,之間土地廟大殿外麵跪了兩人,端木凇定睛一看,正是公孫桐與靈澈上人。
端木凇將兩人攙扶起來,皺著眉頭道:“苧兒呢?”
一陣銀鈴兒般的笑聲從土地廟上傳了出來:“嘻嘻,我在這兒呢。”
一道倩影飄然而下,落在端木凇身前,正是端木凇日夜想念的程苧。
端木凇看到程苧卻沒什麼驚喜,他的心已經被荀家與鐵托深深的墜進了湖底,程苧見端木凇這般模樣,心裏也好似被涼水澆透了一般。
端木凇擺了擺手道:“進來坐吧。”
三人隨著端木凇進了大殿,與百裏行兩人打過招呼之後,程苧的心裏多少有些釋懷方才端木凇的冷淡了,百裏行左手被兩根木棍牢牢的固定住,坐在篝火旁邊,聶天驕十分虛弱的倚著柱子,甚至連抬手與三人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
“鐵托呢?”程苧皺眉問道。
端木凇搖了搖頭,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程苧,程苧杏目圓睜,喝道:“你怎麼能讓鐵托一個人去荀家?”
公孫桐在一旁搖了搖頭道:“程姑娘莫要指責教主,鐵兄弟的脾氣要去荀家,教主也攔不住。”
程苧哼了一聲,看著端木凇道:“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端木凇輕輕的笑了笑,盛了一大碗肉湯遞到程苧麵前道:“嘿嘿,吃飯睡覺。”
程苧看著端木凇的雙眼,也輕輕的笑著,左手不自覺的摸向腰間的烏雲錘,接過肉湯來道:“明日我要殺個痛快。”
端木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衝著公孫桐與靈澈上人兩人揮了揮手,邁步走出了大殿。
公孫桐與靈澈上人趕忙將手中的碗放下,跟著端木凇跑了出來,剛一出大殿,便覺得端木凇與方才在大殿之中完全不一樣,好似變了個人一般。
月光輕柔的照在端木凇的臉上,仿佛一層銀白色的輕紗蓋住了臉龐,端木凇淡淡的說道:“先生,一夜時間在這洑水城能聚起多少教眾?”
公孫桐低著頭掐著手指算了算道:“稟教主,兩百人左右。”
端木凇又不置可否的問道:“如若大師與你同去呢?”
公孫桐又沉吟了一下道:“三百人左右,甚至有一些教眾一夜之間未必能趕到這裏。”
端木凇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唉……太少了,太少了。”
靈澈上人雙手合十道:“教主,倘若教主發令,兩日時間在此能夠聚起數千教眾。”
端木凇擺了擺手道:“算了,你們去睡吧,明日一早咱們去會會荀家。”
公孫桐與靈澈上人兩人對視了一眼,拱手施禮退了下去。
端木凇雙眼緊緊的盯著廟裏的一棵枯樹,溫雅的臉龐在月夜之中慢慢變得恐怖了起來,端木凇輕輕的笑了,卻使得原本幽靜的夜晚有增添了幾分詭異。
次日清晨,端木凇與程苧等人收拾停當,剛要出門,百裏行擋在四人麵前道:“端木,帶我一塊兒去吧。”
端木凇皺了皺眉頭,百裏行急道:“我還有一條胳膊可以用,我……”
端木凇擺了擺手道:“非是懷疑你的功夫,百裏,我們四人都走了,你也走了,那天驕怎麼辦?”
“這……”
百裏行一時語塞,端木凇拍著百裏行的肩膀道:“百裏,在這兒等我們回來,照顧好天驕,還有,一會兒我想吃肉湯,昨晚的那種。”
百裏行看著端木凇輕輕的點了點頭,端木凇則重重的拍了下百裏行的肩膀:“等我們的好消息。”
“恩。”百裏行重重的點了點頭。
端木凇一行人出了土地廟,順著莊中唯一的一條大道一直走,走了一盞茶的時間,便看到了這一直與端木凇幾人為敵的荀府。
朱紅色的漆門足有兩丈多高,門前兩頭石獅子張牙舞爪,院內的幾株楊柳將樹枝深了出來,雖然已是深秋卻不難想象它們的茂盛,端木凇笑了笑道:“沒想到這小地方居然還有這等大戶人家。”
端木凇走上前去,剛要叩門,之間從側門鑽出一人來,喊道:“你們幹什麼的?”
端木凇笑了笑道:“荀莊主在我兄弟危難之時曾救過我兄弟,今日特來報恩。”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端木凇道:“門口等著我進去給你稟報。”
端木凇點了點頭道:“多謝。”
沒一會兒功夫,那人從裏麵跑了出來,招了招手道:“這邊走。”
程苧冷笑一聲道:“我們從那邊走,那這大門是給誰走得?”
那人撇了撇嘴道:“肯定不是給你們這些人走得,快點快點。”
程苧隨手解下腰中的烏雲錘,奔著朱紅色的漆門就砸,咣的一聲震天響,兩丈多高的漆門應聲而落,咣當一下摔在地上,連地麵都跟著在顫抖。
“你……你你你……”
荀府的那人又驚又怒,直愣愣的看著這四人說不出話來,端木凇笑了笑,邁步進了荀府,高聲喝道:“風雪山莊弟子,碧教教主端木凇特來找荀莊主報恩。”
呼啦啦腳步聲響,須臾功夫整個院子裏就站滿了荀家的家丁護院,各執刀槍緊緊的盯著端木凇四人。
這時從正廳之中走出一人來,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身長九尺有餘,虎背熊腰,身後跟著三個隨從,隨從肩上扛著一把金背大砍刀。
“老夫便是這荀家莊的莊主,你們來報什麼恩?”
端木凇咧嘴笑了笑道:“荀莊主,在下來報百裏行,聶天驕還有鐵托的恩。”
荀莊主手擺了擺道:“他們濫殺無辜,罪有應得。”
“荀莊主說的是。”端木凇臉上笑容不減“整個莊子之中無辜之人速速離去,一炷香之後不離去者,就莫怪我們無情了。”
荀莊主雙眉倒立,喝道:“你們想做什麼!”
端木凇冷笑著看著荀莊主道:“屠莊。”
荀莊主冷眼相視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上!”
端木凇一擺手道:“慢來,慢來,我說好一炷香的時間便是一炷香的時間,你急什麼?倘若有無辜之人還沒來得及走,那我們豈不是濫殺無辜,罪有應得了麼?”
荀莊主瞪了一眼家丁護院,喝道:“廢話少說,上。”
圍在四人周圍的荀家護院齊聲高吼,各執兵刃往四人身上砍來,端木凇輕笑了一聲,拽出忘憂劍來隨便比劃了兩下,向他撲來的家丁護院頓時被劍氣撕成了碎片。
公孫桐的鐵扇子平劃而過,撲來的家丁護院好似豆腐一般被攔腰切斷,滾燙的鮮血灑在地上,還有幾具屍體好似不甘心一般,一個勁兒的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卻再也無法砍出去了。
靈澈上人手中的鐵佛猶如鐮刀一般割過一層層麥浪般的人潮,一身僧衣早已被鮮血浸透,兩隻眼睛卻平靜而淡然的看著眼前一具具倒下的身軀,深明萬物輪回之道的他此時仿佛是憎惡人間一切罪惡的阿修羅王一般,每一次揮舞都伴著數聲哀嚎,而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程苧優雅的身軀在人群之中穿梭,鮮紅的、攝人心魄的花伴隨著一聲聲哀嚎與慘叫在她周圍盛開,兩道金光不知疲倦的照向蜂擁而至的人群,殺戮,殺戮,這兩個字在程苧心中不斷的回響,仿佛是她腳下的屍首在死後發出的哀嚎。
荀莊主驚異於眼前這四人的凶殘,仿佛是四頭被激怒的野獸衝進了羊群之中一般,荀莊主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高聲喝道:“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