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轉瞬即逝,柳近滄見狀,臉上閃過一絲驚怒,知道不是留手的時機。手中印結變幻,不顧烈火焚燒,將體表所有的晶狀冰體護甲刹那間卸下,慢慢地聚集成型,在身前形成了一隻冰晶鳳凰。
冰鳳降世,蒼穹上濃雲翻卷,天色忽明忽暗,這一片天地的溫度陡然間降了幾度。方才被易雲山一式火祖焚天蒸發到雲層的氣體在冰鳳滅世的無盡寒意影響之下凝結成了雨滴,雨水仿佛絲絨一樣從天宇落下,從易雲山與柳近滄兩人之間寸寸碎裂的空間穿過,灑在了會武場上。
整個空間仿佛都是清涼了一些,然而會武場的氛圍卻是愈發的燥熱起來。
“冰川風暴!”
隻聽得柳近滄猛地一聲大喝,身子騰空躍起,站在了冰晶鳳凰的鳳首之上,冰鳳展翅,周身一陣夾雜著冰與雹的強雨頓時籠罩而下,雨雪紛飛,驟雨滂沱,一陣陣的冰雹如天降隕石般紛紛揚揚砸下,猶如洪荒末世一般,雨雪霜雹中仿佛攜帶著無盡的冰霜之力,去如風暴,行如冰川,對著火焰朱雀呼嘯而去。
“哼!”易雲山剛剛將雪寒雙刺幻化而出的承影劍消磨幹淨,火焰朱雀暫時陷入了極端虛弱當中。柳近滄此刻的冰鳳攻勢又是展開,顯然對他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他一聲悶哼,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驚天的狂怒從火焰朱雀人性化的眸子中一閃而過,一雙雀目直直地盯著呼嘯而來的冰鳳,恐怖的氣息從它的雙眸中橫跨了空間,直接降臨在柳近滄身上。與此同時,兩道火焰從易雲山的眸子中燃燒了起來,很快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一股攜帶者舍身忘我的氣勢轟然爆發而出,朱雀周身的火焰浪潮愈發洶湧澎湃。這是他化身火魂所能施展的最強一擊,魂滅蒼穹!這一擊他隻能施展一次,一擊之後,火魂熄滅,火焰朱雀的威力恐怕要降低到一個極限。
隨即易雲山也是騰身而起,立在了火焰朱雀頭上,一雙暴怒的眸子直接印在了柳近滄的眼中。他,這是要孤注一擲了啊!
一場比試打到了這種程度,任是再如何雲淡風輕的人,也是無法再保持理智。何況他易雲山作為掌門首徒,在十年前的那一場比試中竟然敗給了柳近滄,雖然隻是一招之差,卻被他引為恥辱。別看其他師兄弟表麵上都沒說什麼,但心裏肯定早就對他這個掌門首徒不以為然了。
這十年來,他日日夜夜無不在盼著這一天!
他已經痛苦了十年了,他不能再讓自己後悔十年!
火舌快速地吞噬著周遭的一切,靈力、念力,甚至空氣,一串串跳動的火焰爆發出來驚天的狂躁,火光四射,彌漫了九天十地,恐怖的溫度對著襲來的冰鳳焚燒而去,猶如流星隕落一般,帶著一股舍身決然的味道。
柳近滄盯著易雲山暴怒的眸子,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憤恨。
“嗬嗬,發怒了麼?”
那麼我告訴你,我柳近滄就是要讓你發怒!
我要讓所有人看看你到底是如何的雲淡風輕,如何的心性純淨,如何的入流雲那瞎子的法眼!
我天資比你高,性子比你沉穩,修煉比你刻苦,我哪一點比你差了?
為什麼流雲那死老頭瞎了眼竟然選擇了你?為什麼?憑什麼?
隨即他眸子一沉,雙手再度結印,一道極為寬厚的寒冰屏障陡然出現,擋在了冰鳳身前,冰牆隨著冰鳳急速而去。
眼看著這滅世的兩股力量就要衝撞在了一起,圍觀眾人皆是驚呼出聲。
“若是兩股力量轟擊在一起的刹那,這柳近滄再次施展出一式寒冰閃耀,接上一招寒霜刺骨,怕是你這徒兒今日無法取勝。”宇梵真人轉頭對著流雲子唏噓說道,這兩人如今展示出來的實力已經足夠引起他的重視了,因此語氣中並沒有任何的嗤笑之意。
“可若是我那徒兒夠機敏,待會搶先一式火焰烙印將其眩暈,隨即接上一招烈焰之柱,也不是完全沒有勝機。”流雲子淡然道。
每一屆的兩脈會武都並非隻是小孩子過家家那般玩鬧,否則如何能夠磨練門下弟子。而對於易雲山與柳近滄打到了這種程度,雖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兩位施主皆是聰慧之輩,而戰機都在瞬息之間,施展二位老友方才所說的武技都是需要結印,難免浪費時間,”焚寂方丈卻是緩緩搖了搖頭,道:“依老衲看來,直接近身搏鬥方才是上上之策。”
“焚寂大師所言有理,我們且往下看。”流雲子語氣中有著一絲不置可否,提議繼續看下去。
而就在三人談話間,一隻滔天巨大的火焰朱雀與呼嘯而至的滅世冰鳳轟然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震天巨響,無數的火焰冰屑猶如崩斷的琴弦一般四散飛出,籠罩了整個會武場。火勢洶湧,冰雪漫天,水火交融,一股濃濃的水霧彌漫開來,瞬間便是將場中的二人遮蓋住。
而也隻是僵持了一息,兩股轟撞在一起的力量赫然爆發出了毀天滅地的氣息,空氣都是泛起了漣漪,向著四麵八方蕩漾開來,空間寸寸碎裂,火光肆意揮灑而出,一片片火焰裹挾著冰霜雨雪劃破天宇紛紛揚揚灑下,仿若煙花綻世一般璀璨,然而即便隻是這些細碎的威能,圍觀眾人都是避如天雷,視若地火,眾人噤若寒蟬,天地間一片肅穆。
寂靜如孤島!
“死去吧!”
“給我去死!”
而在這一片寂靜當中,忽然從那團水霧當中傳來兩聲大喝。喝聲中都是怒意鼎沸,顯然兩人都是拚到了一個極限。
話音未落,一片鮮血從水霧中直直灑下,順帶著將整團水霧都是染得通紅一片。一股嗜血的瘋狂在這片清淨聖潔的未央山上彌漫了開來。
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落在眾人腳下,慢慢被雨水衝刷成淡紅色。眾人眼中都是閃過一抹震驚之色,他們都是以為方才那驚世的衝撞應當就是會分出勝負,未曾想竟是這般結局。
而懸浮石座上的一眾掌門、長老包括流雲子等人則都是神色較為淡然,他們實力境界比較高,眼界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方才兩股力量還未衝撞之時宇梵真人便是看出必須要有後手,方才能夠取勝,其他人自然也是明白。
外麵眾人噤若寒蟬,水霧當中此刻卻是廝打得不可開交。
方才兩人齊聲一喝,話音未落,柳近滄的身影已經如飛鳥一樣騰空而起,殘缺的冰鳳轟然間破碎,碎片劃過天際,發出細碎的聲響,雨雪驟然停止,刹那間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兩人果然如同焚寂方丈所說,直接開始了近身搏戰。
人尚在半空,柳近滄已經從左右袖子裏交叉抽出兩把短劍,便是雪寒雙刺了。方才雪寒雙刺化為無盡雨雪與冰晶鳳凰,此刻雨停雪止冰鳳崩碎自然是幻化回去了。紫金色的銅柄猶如星辰般散發著刺眼的光芒,而劍刃如兩泓浸入水中的月牙般鋒利。
方才一戰太過耀眼,易雲山暴喝一聲,猛地張開雙目,赤紅色的光如火舌從他眼中射出。同時他右手一握,朱雀羽扇憑空出現,用力一揮,無數的火星點點,分散著沒入欺身而來的柳近滄胸口、肩膀和手腕。柳近滄低低地悶哼了一聲,一口鮮血噴出,那撲殺而來的身影卻是沒有絲毫停滯,那兩柄短劍的劍鋒刺入了易雲山腹部半分,卻在朱雀羽扇的格擋之下,再也前進不了一毫。
兩人這般僵持著,卻沒有一個人再動分毫。仿佛站成了兩具生了根的木雕,罔顧四周的兔起鶻落時光飛逝。他們相互盯著對方,一個人眼裏裝滿了恨意,另一個眼中溢滿了怒氣。他們緊緊地盯著對方的眼睛,仿佛將身邊的時間都是踩在了腳下,任時光流逝,也與他們無關。
“你贏了。”易雲山眼中的怒氣忽然消失,臉上緩緩升起一絲撕心裂肺的苦笑。他盯著柳近滄,忽然嘴唇動了動緩緩說道。
“我傷的比你重。”柳近滄聽他這麼說,眼中濃鬱得散不開的恨意也是漸漸微弱了下去,直至沒有一絲。原本的滿腔恨意,忽地在看到對方臉上的那一抹苦笑時轟然消失,不複存在。他緩緩地將雪寒雙刺抽出,有些頹然地說道。
他這一刺給予對方的隻是表麵的傷口,本來瞄準的要害也是被對方用朱雀羽扇隔開,對於凡夫俗子或許算得上是重傷,可實際上對於他們修行者來說隻是輕微的創口。反觀自己,被易雲山火星竄入身子,不僅將自己的筋脈傷了個七七八八,更是連靈力都是被焚毀殆盡。那兩柄短劍他是無論如何也推不進去半分了。
這一戰,他實際上已經敗了!
“得罪了!”易雲山臉上有著一絲歉意。
“擂台之上刀劍無眼,在所難免。”柳近滄將雪寒雙刺收了起來,拍了拍易雲山的肩膀道:“我們先下去吧。”
“也好。”易雲山微微點了點頭,“看來今日是沒有我們的戲份了。”
兩人說完,朝著流雲子彎腰抱拳,看到流雲子微微頷了頷首,轉身禦劍而去。
這兩脈會武第一日一般不會發生如此慘烈的戰鬥,這一屆卻是有些奇怪。不過,眼下其他弟子尚未打完擂台,顯然也不會這種時候挑戰到這兩人。而上屆兩脈會武三至八名的弟子自然也不可能乘人之危,否則必然引來眾怒。
兩人此番受傷頗重,流雲子索性讓他們回去好生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