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斬龍門少主!”
枯木道人殘念語氣悲傷,但陸小乖竟聽出了那言語間的一絲傲然。想來著斬龍門定也是顯赫一時的門派吧,卻不知為何淪落至此。陸小乖怔忪良久,緩緩低下頭,三生夢舊事如潮水,一時湧上心頭。
大夢三生,夢中的一切恍如便是他的曾經!
一世詩禮傳家,文采斐然,怎知遭逢劫匪,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二世劍武傳家,武學深厚,奈何父言如綱,浮世為歡幾何,生離久痛;
三世修仙入道,道法大成,怎料世事多變,相愛相殺!
如此,為文則揮墨染紙,奪魁於俗世;為武則劍術超絕,問鼎於江湖;為仙則視萬物為芻狗,超然於世!然而,即便這般竟都不能主宰自身之命運嗎?便如眼前枯木道人,貴為一派少主而今卻落得意念殘存。這修仙求的到底是什麼?生而無望,豈求長生?
“我時限快到了,但有三件憾事一句遺言囑托。”枯木道人殘念見陸小乖怔怔出神,本不願打斷,奈何時限無多。
“前輩請講,晚輩就是死了也定然幫你完成!”陸小乖就是這般,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
“好,好,好!”枯木道人殘念見陸小乖麵色堅毅,連聲叫好,道:“數百年前我涉身萬葬墳,雖然大夢三生悟得斷念一道,奈何功力不濟,數度遇險,虧得無意中尋了一把斷念劍。沒錯,便是那三生夢中風清客所持斷念,此劍威力不俗,我借此出得萬葬墳後,見這古劍如枯木,自號枯木道人,從此雲遊天下,隻為尋得傳人,光複我斬龍一脈。”
“至於我為何預知數百年後事,實乃借力於萬葬墳。那萬葬墳藏有很多秘密與機緣,我在其間墮入幻境,無意間幻入時空河流,我自知此乃機緣,溯遊而上尋那滅我門派仇人,隻是……”枯木道人說到這裏語氣中竟有了一絲顫動,“那是一個可怕的敵人,孩子,你要記住,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小人,而是偽君子!”
陸小乖見他麵容驚怒,便是心中有了猜測,也不願揭他傷疤,隻是點了點頭。
“我見那仇人,竟是我之故友!我竟沒了報仇的勇氣,是我太懦弱了啊……”
陸小乖見枯木道人殘念語氣中有著一絲糾結,或許這是他很重要的一個朋友吧!可不知究竟為何竟走到了這一步?
“罷了,罷了……”枯木道人麵色閃過一絲痛苦,“那仇人而今恐怕已然超脫天竹之境,此事也不便再提。若……”老人忽然心中一冷,臉上生出些許希望,“若有一日,你能達到那個地步,請為我斬龍門上下數百條人命討一個公道!”
“小乖定然不負前輩所托。”陸小乖對這個仇人也是心生憤恨,激怒不已,“還請前輩告知仇人姓名。”
“唉,此事容我考慮考慮,仇人太過狡詐,告知於你也不知是福是禍。”老人感歎道,察覺到自己的殘念愈發薄弱,肅容道:“小乖,我且問你,你受我傳承,可願成為我斬龍門弟子?”
“前輩,我願意!”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好,好!”老人眼中讚賞之意大濃,“你我雖有緣,但緣盡於此時,你且跪下,給我磕三個頭,叫我一聲師傅吧!”
陸小乖聞言臉色莊重地跪下,重重地叩了三個頭,叫了一聲:“師傅!”
老人低低地歎息一聲,慈愛地看著陸小乖道:“好!這是我平生第一件憾事。我一生孑然,修的斷念一道,並沒有子嗣傳下,而今有你做我之傳人,也便心滿意足了。”
“這第二件憾事,便是我身為斬龍門少主,卻苦於仇人之威,無法光複我之一脈!”
“師傅,若弟子有生之年能夠達到那個層次,定然重振斬龍之威!”陸小乖依舊跪著,臉上有著一絲決然。
“這第三件憾事,是那大仇未報!”枯木殘念似乎耗盡了力氣,光影之身愈發透明。
“師傅,若仇人心性果然如此,弟子定當手刃仇人,以告慰師傅在天之靈!”陸小乖斟酌著說道,這枯木道人雖於他有恩,但他也不是三歲孩童,有著自己的判斷。他並沒有真正了解過枯木道人,隻是短暫的接觸,他並不敢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可是這般說法,明顯就是不相信枯木道人,令他自己都是心中忐忑。枯木道人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師傅,這是大不敬!
“好!”枯木道人聽得此言,卻沒有絲毫不快,眸子精芒爆閃,此子不但聰慧過人,更是心思縝密,看來這一次老天對他不薄!對他斬龍門不薄!竟讓他遇到了這般弟子。
“陸小乖,你既然拜我為師,便是我斬龍門唯一弟子。而今,我即將消散於這世間,而今放心不下的唯有斬龍門。我斬龍門雖然滿門遭屠,但當時我外出執行任務,我父親將斬蛇刃交予我防身。斬蛇刃乃門中至寶,掌門象征。斬蛇在,則我斬龍門不滅!你且看。”
陸小乖隨著枯木道人殘念目光所視之處看去,這一片方境赫然變得沉重下來,似乎有著什麼至寶即將出世,引來天地異變,空氣中音爆之聲不絕,似乎空氣都開始了顫抖。
而陸小乖所不知的是不僅是這片方境,便是整個未央後山都變得陰雲密布。空氣似乎被壓縮了一般,令的人喘不過氣來,雷雲交錯,刹那間狂電閃過,風聲呼號。仿佛那雷電風聲都對這即將出世的寶物心存忌憚,紛紛示威,以壓抑心中恐懼一般。此時已是日暮,天色將晚,夜色漸漸從遠處渲染而來,更是使得這一方天地焦躁異常。
參天峰主殿。掌門人流雲子雖然時常不在宮中,但此次因為枯木道人鬧得沸沸揚揚,每日都有一些其他門派前來探訪,名為探討此事是哪個妖人所為,實則旁敲側擊枯木道人手上至寶是否已落入未央宮手中。
虧得之前流雲子下了封口令,閑雜弟子對此事皆是三箴其口,而長老們也統一了口徑,說是那枯木劍被妖人劫走。天下間哪有人隻為了殺人而不奪寶,既然未央宮這般說辭,各門派倒也不好說些什麼。此刻,流雲子剛剛送走一個門派的掌門,忽然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一個晃身來到了殿外,一看之下,麵露愁容,歎道:“這天下,恐怕又要亂了啊!”
極地峰主殿。流川子正閉目打坐,不時有磅礴的靈力縈繞翻湧,那靈力之中所蘊含的恐怖力量恐怕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敢於忽視!他本就天賦非同常人,幾年前剛突破天竹初期,雖然天竹之上境界很難提升,但架不住他這幾年苦修,似乎離那下一層境界也隻是一步之遙。突然,流川子雙目圓睜,似乎受了外界壓力衝擊,兩頰憋得通紅,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但他還來不及擦拭掉嘴角殘留的鮮血,一個呼吸間就閃身來到了殿外。怔忪良久,麵色變得有些詭異,惆悵之中夾雜著隱藏極深的一抹欣喜。
玄清殿。青燈長明,蕭玄清正坐在桌旁,一卷攤開的書在青燈掩映下散發著古樸的味道。忽然,蕭玄清神色大變,掐指一算,一個瞬身來到了屋外,看那出現天地異象的方位,臉上出現不可置信的神色,“到底是何寶物?近在未央後山,竟絲毫沒有察覺!”
與此同時,在那未央宮參天峰和極地峰各處稍有實力的門中長老弟子皆是心有所感,紛紛來到了屋外。隻見到未央後山風雲變幻,雷光電影,煞是可怖!
而在那未央後山更深處,一個白袍身影,雙眼中精芒閃爍,平平地望向枯木道人方境所在。
“哼,竟敢窺視我之方境!”方境中枯木道人殘念冷然一聲,語氣中滿是傲然,“即便我隻是一個殘念,也定叫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