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哎!”席應真搖頭歎氣,“你不知對手底細,也敢到處惹事?‘毒王宗’是當今煉毒用毒的宗派,傳自‘素心神醫’花曉霜……”
“什麼?”樂之揚大為驚奇,“神醫也用毒?”
“有什麼好奇怪的?”席應真白他一眼,“自古醫毒不分,毒物善而用之,就是治病的良藥,良藥胡亂用之,也如虎狼一般傷生害命。好比刀劍,殺人救人,全看使用者的本心。”
樂之揚笑道:“神醫名為‘素心’,應該是大大的好人。”席應真道:“她不是好人,世上的好人怕也不多。可惜造化弄人,她的徒兒‘萬歲郎中’……”
“萬歲郎中,好大的口氣!”樂之揚忍不住插嘴,“他當自己是皇帝麼?”
席應真點頭道:“是啊,他本來就是皇帝。”樂之揚笑道:“道長哄我?他若是皇帝,又當什麼郎中?”
“你不懂!”席應真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一絲愴然,“萬歲郎中姓趙,本是大宋末代之君,崖山一戰,僥幸逃生,自此看破紅塵、遁入杏林。他一生鑽研醫道、治病救人,時人受他恩惠極多,兼之心懷大宋,故以‘萬歲’相稱。可這郎中偏不喜歡,誰若當麵稱他‘萬歲’,他一定大大的生氣,就算你病死在他麵前,他也不會動一根指頭。”
樂之揚將信將疑,想了想又問:“‘萬歲郎中’與‘毒王宗’何幹?”
“萬歲郎中一生厭恨武力,寧死不肯習練武功。因他身世奇異,深負複國之望,元廷視之如心頭之刺,對外宣揚他蹈海而死,暗地裏卻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他的下落。‘萬歲郎中’不會武功,如何應付得了大元的爪牙?‘素心神醫’迫於無奈,便將用毒之術傾囊傳授,好讓徒弟可以防身禦敵。自古醫毒不分,‘萬歲郎中’醉心醫道,當然也不排斥毒藥,久而久之,練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毒術,別說元廷鷹犬,許多大高手也怕他三分。因此緣故,‘萬歲郎中’身處蠻夷之邦,竟也得以善終。”
樂之揚驚訝道:“這個‘萬歲郎中’真是奇人,可他為何不肯習武?”
“這個我也不太明白。”席應真輕輕搖頭,“‘萬歲郎中’死之後,一身毒術傳給了門下弟子。毒藥殺人於無形,有了用毒之法,便可生殺予奪,這些弟子毒物在手,漸漸生出莫大的野心,號稱‘毒王’,自立宗派,仗著毒藥無所不為。江湖上一度談‘毒’色變,後來大元覆滅,天下大亂,‘毒王宗’趁機為非作歹,他們抓捕百姓,以活人試毒,結果惹惱了梁思禽,打上毒王宗,一場較量下來,“毒王宗”數十年中不聞消息。”
席應真略略一頓,問道:“樂之揚,你在何處見到‘毒王宗’的弟子?”
樂之揚不敢隱瞞,如實道:“周王府。”
“什麼?”席應真白眉陡立,“你去了周王府?”
樂之揚默默點頭,正想辯解兩句,席應真騰身站起,銳聲道:“荒唐!樂之揚,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樂之揚一愣,隻見席應真胡須顫抖,臉上怒氣遮掩不住:“你一介草民,覬覦寶輝公主也罷了,而今不知好歹,竟敢卷入皇位之爭?朱元璋的兒子都是吃素的嗎?試問你有幾個腦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兩人相識以來,席應真靜淵沉璧,極少動氣,如此雷霆震怒,更是從未有過。樂之揚隻覺委屈,忍不住叫道:“說周王就說周王,扯寶輝幹什麼?”
“不是寶輝,你又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席應真痛心疾首,“都怪我一時心軟,將你帶入京城,如今你泥足深陷,名韁利鎖之下,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古為了皇位,父親能殺兒子,兒子能弑父親,兄弟相殘,夫妻反目,天下至汙至穢之地,莫過於皇宮大內。你一無權,二無勢,涉入這場爭端,便與螻蟻無異,不用朱元璋動手,小小一個藩王,也能將你輕輕捏碎。”
樂之揚越聽越不是滋味,心中傲氣發作,冷笑道:“照我看,那些藩王一個鼻子兩個眼,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席應真瞪著他,似乎有些失望,半晌才道:“你見過衝大師了?”樂之揚又是一怔:“你怎麼知道?”席應真歎道:“我身在道觀不假,但也不聾不瞎,京城的事兒還瞞不過我。”
樂之揚一轉念頭,明白過來,悻悻道:“道清那老小子說的?”
“別管是誰說的?你偽造身份,別人不了然,衝大師還不知道嗎?他若揭發,你就是欺君之罪。”
“諒他也不敢。”樂之揚冷笑一聲,“衝大師是蒙古王子,胡漢不兩立,朱元璋知道了,一定饒不了他。哼,他揭發我,我還要揭發他呢。”
席應真愣了一下,搖頭道:“你總有道理。樂之揚,天下事若如你所想,那倒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