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聽著,心裏不禁一驚,一種異樣的心情襲來,轉身細看,隻見一位穿著綠蘿衫輕紗裙的曼妙女子撐著一艘小船從荷花池的煙雨中緩緩而來,轉瞬便來到逗蜂亭前。
晉王不禁自言自語道:“紅煙綿纏,燕子軟呢喃。說甚麼天荒地老,看不盡好景人俏,終是幽夢隨雲散”。
那女子聽得晉王吟罷,船篙一點,便把小船輕輕停住,立在船上笑道:“你是那來的,竟也會吟唱這首新曲”。
晉王見這位女子十七八歲的樣子,卻生得豐胸細腰,體態風騷,眉目間一段天然的風流,卻又不失幾分清純。那雨霧把她的衣裳淋濕了幾分,發梢和俊俏的臉上都沾著凝結成的細雨珠,一縷青絲垂下,貼在臌脹的胸前,如同嫩荷出水一般。
晉王一時看得出神,手裏的油紙傘不知不覺竟滑落下來。
那女子道:“好你個大膽的狂徒,盯著人家看了這許久,竟也臉不紅心不跳。待我告訴落花姐姐,看不打斷你的狗腿,挖出你的狗眼來”。
晉王聽得女子此言,方才回過神來,便大笑道:“好刁蠻的女子,本王……”。
晉王的話還沒說完,那女子卻抱著一束剛采下的荷花上岸來道:“你這廝哪裏來的登徒子,卻說我刁蠻。外麵明明下著雨,自己也有傘,卻把傘丟在地上,也不知道去亭子裏避雨,莫非是傻子不成”。
晉王被這快言快語的女孩一頓搶白,一時竟無言以對。
女孩抱著十數支荷花便笑著進得逗蜂亭裏來,抖抖發梢和衣上的細小水珠,一手便從懷裏拿出一塊錦帕來擦幹臉上和額頭的水霧。
晉王看著這女孩,竟如同醉了一般,身子如同掉進了雲裏霧裏,一時竟恍惚起來。
女孩看著晉王獨自站在雨中發呆,便嗔道:“你那呆子,被春天的雨淋了要得病的”。
晉王回過神來,便拱手道:“我這傻子能和姑娘同亭避雨否?若蒙芳允,不勝感激榮幸之至”。
女孩笑道:“你這呆子,還會咬文嚼字,這亭子又不是我的,你要進來避雨,來便罷了”。
晉王撿起掉在地上的油紙傘,便進逗蜂亭裏來。
女孩忙向亭子角落挪了挪,便轉身去看雨中的荷花。
晉王拱手道:“方才聽得姑娘所唱新曲,甚是動聽,卻不知是從何人處學來?姑娘是何人?”。
女孩故作神秘的笑道:“你這廝,一進來便問東問西的,我們很熟嗎?”。
晉王便紅了臉,轉瞬又故作鎮定的笑道:“在下冒昧,一時忘情”。
女孩道:“看你這人還算老實,卻不知道你為何也知道這首新曲?”。
晉王笑道:“姑娘可知道這首新曲是誰人作的?”。
女孩笑道:“我從一位姐姐處聽來,卻不知道是誰人作的詞曲,難道你知道?”。
晉王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和他還很熟悉呢,我們天天在一處飲酒填詞唱曲”。
女孩道:“反正又不是你作的”。
晉王笑著,隻見女孩的衣衫單薄,微濕的衣衫下,玲瓏的身體曲線便若隱若現的凸顯出來。
女孩見晉王還盯著自己看,便半笑半嗔的道:“好你個傻子,這事卻竟也不傻,我回去告訴落花姐姐去”。
女孩瞅了晉王一眼,便含羞走出逗蜂亭來。
此時雨卻下得大了起來,晉王急忙衝出來,追上女孩,攔在前麵,把手裏的雨傘遞給女孩道:“拿著吧,淋了春天的雨,是要得相思病的”。晉王笑了起來。
女孩猶豫了片刻,神秘的一笑,拿起雨傘,低著頭便走了。
晉王站在雨中,看著女孩走出去不遠,卻又回過頭來含羞看了自己一眼,便又匆匆離去了。
晉王高聲道:“姑娘芳名?”。
女孩頭也不回,卻也高聲道:“錢白荷”。
晉王嘿笑著站在雨裏,心裏竟泛起漣漪,此刻方明白,這女孩原來便是秦蕊新帶了來的貞玉公主的婢女,卻不知她和那已經取名落花的秦蕊是何關係,又是否和那件東西有牽連,倘若身份清白,倒是個難得的妙人兒。
晉王心想“自己活了這半輩子,卻從未被人叫作傻子呆子,登徒子過,這女孩倒是有些意思”。
春天的雨說來就來,說去便去。須叟,那太陽便出來,頓時雲消霧散。
晉王朝著暖春院緩緩而來,到得院門外,早有數位婢女望見,便連忙上來請安,見晉王被春雨落得如同落湯雞一般,臉上便忍不住幾分竊笑。
晉王卻一臉嚴肅,婢女們便收住了笑意,一位婢女早進去通稟,須叟出來,躬身行禮道:“王妃臥病在床,說請王爺到忘情閣歇息”。
晉王聽得此言,眉頭便皺起來,站在那裏猶豫了片刻,便道:“告訴王妃,叫她好生養著,明天便叫張太醫前來”。
眾婢女忙躬身道了聲“是”。
眾婢女起身,晉王早轉身走了。
那蕭王妃在暖春院的素心殿裏,歪在一張大長躺椅上,前麵的一張琉璃案磯上擺著各色花卉和時鮮水果,見回稟的婢女進來,便挑著眉道:“他走了”。
婢女忙跪在躺椅前道:“王爺走時說,讓王妃好好養著,明日卻叫張太醫前來”。
蕭王妃突然翻起身來,一把推翻案磯上的花瓶,又把果盤掀翻,摔了個粉碎,怒道:“滾出去,把他站過的地方用水衝洗十遍”。
那回稟的婢女嚇得一陣顫抖,急忙磕頭,便退了出去。
數名婢女忙上來收拾那些打碎的東西。
蕭王後咳嗽著怒道:“都,都給我,滾,滾,滾!”。
眾婢女連忙躬身行禮,除了一名貼身婢女綺羅,都緩緩退了出去。
綺羅見蕭王妃咳嗽得厲害,便上來替蕭王妃輕輕捶著背。
蕭王妃怒火攻心,直咳出一口血來,方才止住了咳嗽,抬抬手,示意綺羅停下。
綺羅便道:“我去給王妃拿藥來吧”。
蕭王妃止住道:“不用了,藥醫得了病,醫不了命。他的心若是不在了,我活著便是多餘”。
綺羅道:“王妃要保重身子,王爺說明天便叫張太醫來”。
蕭王妃苦笑道:“不吃他的藥,我恐怕還能多活幾日。你快去把那些太醫開來的還有煎好的藥都丟到逗蜂亭下的荷花池裏去吧,順便去荷花池裏采擷些含苞的蓮花回來,回來時若是看見什麼,不要告訴別人,快去”。
綺羅一陣莫名,卻也隻得躬身而去。
卻說這錢白荷回到摘星別院,正值午飯時間,隻見院內無人,便一路向著摘星樓而來。
白荷一手拿著雨傘,一手捧著一大束含苞的荷花上得樓來,遠遠的便聽見殘月俏梅兩人喝酒猜令的笑聲。
眾人見白荷捧著荷花突然進來,手上拿著傘,卻渾身沾著雨露,飛雪便笑道:“好個剛出浴的美人,莫不是遇見貴人,到那裏鴛鴦戲水去了,怪道一早上不見你的人影”。
白荷便紅了臉,嗔道:“昨日間聽得眾位姐姐說起那逗蜂亭畔的荷花必定初綻,妹妹今日一大早便去摘了些來送給各位姐姐插瓶,卻不想突然下起雨來,淋了個透心涼,這會子還冷得慌,你們卻在這裏高樂,還打趣起我來”。
眾人一陣笑,飛雪便一把拉過白荷來道:“我的小美人,怪可伶見的,先來喝杯酒暖暖吧,可不要把你凍壞了,姐姐可心疼呢”。
白荷便把雨傘放下,見閣樓裏的一個大花瓶正空著,便把手裏的一大束含苞的各色荷花插到花瓶裏,轉身來把一杯酒喝下。
殘月道:“白荷妹妹莫非當真到逗蜂亭下的荷花池鴛鴦戲水去了不成,這明明拿著雨傘,為何這般含苞帶露,春意露濃”。
眾人聽得殘月此言,便都一陣哄笑。
追風笑道:“這小妮子,跟著落花這些日子,竟也學得這般文縐縐,酸文假醋起來”。
殘月道:“你懂什麼,這叫風雅,別以為我隻會舞刀弄劍”。
飛雪笑道:“喲,原來我們的殘月妹妹還是位淑女呢,竟然知道附庸風雅,人家白荷姑娘在那逗蜂亭裏才叫風雅呢,又吟又唱的。你呀,想學也學不來,你殺人的時候最風雅,如同勾魂的女鬼,瞬間便現出齜嘴跛牙的原形了呢”。
眾人大笑,殘月便來撕飛雪的嘴,怒道:“你才齜嘴跛牙,你才是惡鬼呢”。
白荷被二人說破了前情,臉上便有些掛不住起來。
飛雪和殘月兩人正自鬧得不可開交,隻見李管家卻上樓來道:“各位姑娘,小聲些,早上王爺有令,這幾日內禁止歌舞宴飲,禁止外出,若不是玉公主偷偷交代,隻怕這花朝節姑娘們也是無趣得很。若是讓人聽到,老奴卻不好交代”。
追風便道:“咱們都小聲些吧,可不要辜負了公主和李叔的一番美意”。
李管家道:“姑娘們且慢慢享用,公主說還有別的事情,就不過來了”。
眾人忙道聲“李叔辛苦”。李管家正待離去,那白荷卻道:“蕊姐姐怎麼沒來?”。
李管家道:“落花卻是奉命出差,昨夜便出去了”。
說完,李管家拱拱手,便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