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歸隱小村
李青絲聽說有人來接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等了徐公淩五年了,從十六歲等到了二十一歲,徐公淩也從十八歲到了二十三歲。李青絲在淩煙山莊得了莊主甄佩的真傳,甄佩也對她寵愛有加,讓她教新弟子學武。
李青絲在淩煙山莊練成三種絕技,一是流光彈百發百中,二是飛針能紮透堅石,三是劍法迅捷無比,快如閃電。甄佩甚至想把大弟子的位置傳給李青絲,但是李青絲一心想要和徐公淩相聚,不願長留,隻好作罷。
李青絲激動地衝到門外,看見的不是徐公淩,卻是身穿黑衣的張無音和身穿藍衣的馬家駒。
李青絲皺起了眉頭:“我相公呢?他為什麼不來?”
張無音急忙解釋:“大嫂,公淩本來死活要來,但是他中了天罡神風,不能禦劍。差點就從飛劍上掉下來摔死了,公淩傷得很重,讓我們兩個過來接嫂子回府。”
李青絲高聲問道:“他受了什麼傷,竟然這麼長時間不來接我。他從來沒把我當回事,修煉修煉,修仙對他而言,還是比我重要嗎?”
馬家駒支支吾吾地說道:“青絲大嫂,公淩真的傷得很重。我這條胳膊被仇人砍斷了,是他找到龍血,給我接上了。公淩性子要強,說要禦劍來接你,結果剛飛沒多久,就暈倒了,還從劍上掉了下來。現在他還需要養傷,沒法過來接你。”
張無音歎道:“大嫂,公淩現在已經不能下地了。他躺在床上,還關照我們一定要去淩煙山莊接你回家。等公淩傷愈了,你們就能團聚了!大嫂,你先跟我們回去吧!有些話我以後再跟你說。公淩這次傷得很重,根本沒法過來接你,他的左眼已經快要失明了。”
李青絲擔心起來:“那你們帶我去找他吧!我要去照顧他!”
這時候張無音隻好搖頭:“給公淩治傷的是個古怪郎中,萬萬不能去,公淩的傷估計三個月就能好,但是他中的毒,估計至少要半年了。”
李青絲隻好點頭:“你們先回去吧!我請示師父過後,就回來給小嵐操辦婚事。聽說林雲影對她很好,我也希望她能找個好男子。”
張無音嗯了一聲,說得誠懇:“大嫂,那你可得快點回來啊!其實公淩一直都在想你,說你等了他這麼多年,他就是死了也要來接你。當時他還要去禦劍,是被我給攔住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強行禦劍,隻會讓身上的傷口撕裂。”
馬家駒突然接了一句:“大嫂,此事就說來話長了,都是我連累了公淩。”
李青絲收住淚花:“無音,家駒,你們先回去吧!我這就跟師父請辭,快則三日,慢則五日。”
張無音取出了一封信:“大嫂,這是公淩給你寫的信。字是我寫的,公淩連筆都拿不起來了,隻好讓我代筆。”
李青絲收下了信,轉身便走:“無音,家駒,我先回去了。淩煙山莊不招待男賓,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張無音心道:“我的天啊!大老遠飛到這邊,肚子都額癟了,連頓飯都沒有。”
馬家駒啊了一聲:“無音,這淩煙山莊連頓飯都不招待我們啊?”
張無音禦起飛劍:“家駒,你以為你是誰啊?人家又不欠你飯,走吧!我請你吃麵條吧!”
馬家駒啊了一聲:“吃麵條不來勁!還是吃肉吧!”
張無音譏諷道:“吃肉你出錢嗎?”
馬家駒愣住了,又道:“我真沒錢啊!我要有錢我絕對請你吃。”
張無音哈哈大笑:“等你有錢,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到你有錢。”
……
雍州北三裏,有一座荒山,人煙稀少,山上有個常樂村。
村子裏一共隻有一百多個人,每家每戶都有一個院子,三間房屋。常樂村的空地很多,村民們正在給新來的兩個人蓋房子。女的叫玄霜,男的叫徐啞巴。一開始徐啞巴就讓所有村民大吃一驚。
徐啞巴非但不是一個啞巴,而且還非常能講。談古論今,三教九流,無所不通。玄霜則說徐啞巴原來就是一個啞巴,後來被他給治好了,做了她的仆人。村民們本來不願意留這兩人。
然而玄霜的醫術非常高,一進村子就知道了村長老母的怪病,是以村長同意他們留在常樂村,並派工匠給他們蓋房子。村民們對這兩人都很好奇,玄霜姑娘整天戴著麵紗,不以真麵目示人。徐啞巴學識淵博,卻說他隻是一個廚子。
半個月的時日,玄霜和徐啞巴的房舍就蓋好了。玄霜就在這裏掛牌行醫,徐啞巴則給她燒火做飯。玄霜是水中月給自己起的名字,徐啞巴是她給徐公淩取的名字,兩人搬到房舍之中,感覺自己有了家。
徐公淩躺在床上:“我的左眼還是看不清任何東西,我會變成獨眼龍嗎?中月,我好難受啊!眼睛好疼啊!”
水中月握住徐公淩的手:“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以後早飯和午飯就交給你負責了。我從來都是過午不食的。每天早上要起來去挑水,然後做飯。中午要給我做四菜一湯,一個月不能有重樣的。”
徐公淩點頭答應:“隻要你化去我體內的天罡神風,七菜一湯我也給你做。不過我自己都擔心我沒救了。青絲還一直在淩煙山莊等我,可惜我不能去接她。”
水中月說道:“徐啞巴,你隻要聽我的話。我一定能治好你身上的傷。”
徐公淩哀歎一聲:“中月,我要是不行了。你就幫我和我未婚妻帶句話,我心裏一直都在想她,隻是造化弄人啊!我徐公淩實在是命苦啊!”
水中月查看著徐公淩眼中的報傷點:“我保證你是不會死的。你要相信我啊!”
徐公淩應道:“中月,從今天起,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一,我不說二。你朝東,我不朝西。你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常樂村民風淳樸,確實適合人居住。以後一代宗師徐公淩就要崛起了。”
水中月敲著徐公淩的頭:“你以後可別當著村民的麵,練仙術了。我們現在就是普普通通的村民。我們要過男耕女織的生活。”
徐公淩笑道:“耕田還是算了吧!我給你做飯就好了。那間東屋要給我住啊!我睡覺都是頭朝東睡的。春夏要夜臥早起,秋天要早睡早起,冬天要早睡晚起。按華佗說的,睡覺是人的頭等大事。徹底苦讀對身體非常不好,所以我以前都是早早就睡了。”
水中月望向徐公淩:“今天聽你和村民們說司馬相如的《子虛賦》,能不能給我講講裏麵的意思啊!文我不如你,還得你多多指教了。”
徐公淩應了一聲:“好啊!這對我來說實在太簡單了。”
楚王派子虛出使齊國,齊王調遣境內所有的士卒,準備了眾多的車馬,與使者一同出外打獵。打獵完畢,子虛前去拜訪烏有先生,並向他誇耀此事,恰巧無是公也在場。大家落座後,烏有先生向子虛問道:“今天打獵快樂嗎?”
子虛說:“快樂。”“獵物很多吧?”子虛回答道:“很少。”“既然如此,那麼樂從何來?”子虛回答說:“我高興的是齊王本想向我誇耀他的車馬眾多,而我卻用楚王在雲夢澤打獵的盛況來回答他。”烏有先生說道:“可以說出來聽聽嗎?”
子虛說:“可以。齊王指揮千輛兵車,選拔上萬名騎手,到東海之濱打獵。士卒排滿草澤,捕獸的羅網布滿山崗,獸網罩住野兔,車輪輾死大鹿,射中麋鹿,抓住麟的小腿。車騎馳騁在海邊的鹽灘,宰殺禽獸的鮮血染紅車輪。射中禽獸,獵獲物很多,齊王便驕傲地誇耀自己的功勞。
他回頭看著我說:‘楚國也有供遊玩打獵的平原廣澤,可以使人這樣富於樂趣嗎?楚王遊獵與我相比,誰更壯觀?’我下車回答說:‘小臣我隻不過是楚國一個見識鄙陋的人,但僥幸在楚宮中擔任了十餘年的侍衛,常隨楚王出獵,獵場就在王宮的後苑,可以順便觀賞周圍的景色,但還不能遍覽全部盛況,又哪有足夠的條件談論遠離王都的大澤盛景呢?’齊王說:‘雖然如此,還是請大略地談談你的所見所聞吧!’
“我回答說:‘是,是。臣聽說楚國有七個大澤,我曾經見過一個,其餘的沒見過。我所看到的這個,隻是七個大澤中最小的一個,名叫雲夢。雲夢方圓九百裏,其中有山。山勢盤旋,迂回曲折,高聳險要,山峰峭拔,參差不齊;日月或被完全遮蔽,或者遮掩一半;群山錯落,重疊無序,直上青雲;山坡傾斜連綿,下連江河。那土壤裏有朱砂、石青、赤土、白堊、雌黃、石灰、錫礦、碧玉、黃金、白銀、種種色彩,光輝奪目,像龍鱗般地燦爛照耀。那裏的石料有赤色的玉石、玫瑰寶石、琳、瑉、琨珸、瑊玏、磨刀的黑石、半白半赤的石頭、紅地白文的石頭。東麵有蕙草的花圃,其中生長著杜衡、蘭草、白芷、杜若、射幹、芎䓖、菖蒲、茳蘺、蘼蕪、甘蔗、芭蕉。南麵有平原大澤,地勢高低不平,傾斜綿延,低窪的土地,廣闊平坦,沿著大江延伸,直到巫山為界。那高峻幹燥的地方,生長著馬藍、形似燕麥的草、還有苞草、荔草、艾蒿、莎草及青薠。那低濕之地,生長著狗尾巴草、蘆葦、東薔、菰米、蓮花、荷藕、葫蘆、菴閭、蕕草,眾多麥木,生長在這裏,數不勝數。西麵則有奔湧的泉水、清澈的水池、水波激蕩,後浪衝擊前浪,滾滾向前;水麵上開放著荷花與菱花,水麵下隱伏著巨石和白沙。水中有神龜、蛟蛇、豬婆龍、玳瑁、鱉和黿。北麵則有山北的森林和巨大的樹木:黃楩樹、楠木、樟木、桂樹、花椒樹、木蘭、黃蘖樹、山梨樹、赤莖柳、山楂樹、黑棗樹、桔樹、柚子樹、芳香遠溢。那些樹上有赤猿、獼猴、鵷鶵、孔雀、鸞鳥、善跳的猴子和射幹。樹下則有白虎、黑豹、蟃蜒、貙、豻、雌犀牛、大象、野犀牛、窮奇、獌狿。
於是就派專諸之類的勇士,空手擊殺這些野獸。楚王就駕禦起被馴服的雜毛之馬,乘坐著美玉雕飾的車,揮動著用魚須作旒穗的曲柄旌旗,搖動綴著明月珍珠的旗幟。高舉鋒利的三刃戟,左手拿著雕有花紋的烏嗥名弓,右手拿著夏箙中的強勁之箭。
伯樂做驂乘,纖阿當禦者。車馬緩慢行駛,尚未盡情馳騁時,就已踏倒了強健的猛獸。車輪輾壓邛邛、踐踏距虛,突擊野馬,軸頭撞死騊駼,乘著千裏馬,箭射遊蕩之騏。楚王的車騎迅疾異常,有如驚雷滾動,好似狂飆襲來,像流星飛墜,若雷霆撞擊。
弓不虛發,箭箭都射裂禽獸的眼眶,或貫穿胸膛,直達腋下,使連著心髒的血管斷裂。獵獲的野獸,像雨點飛降般紛紛而落,覆蓋了野草,遮蔽了大地。於是,楚王就停鞭徘徊,自由自在地緩步而行,瀏覽山北的森林,觀賞壯士的暴怒,以及野獸的恐懼。攔截那疲倦的野獸,捕捉那精疲力竭的野獸,遍觀群獸各種不同的姿態。
於是,鄭國漂亮的姑娘,膚色細嫩的美女,披著細繒細布製成的上衣,穿著麻布和白娟製做的裙子,裝點著纖細的羅綺,身上垂掛著輕霧般的柔紗。裙幅褶縐重疊,紋理細密,線條婉曲多姿,好似深幽的溪穀。
美女們穿著修長的衣服,裙幅飄揚,裙緣整齊美觀;衣上的飄帶,隨風飛舞,燕尾形的衣端垂掛身間。體態婀娜多姿,走路時衣裙相磨,發出噏呷萃蔡的響聲。飄動的衣裙飾帶,摩磨著下邊的蘭花蕙草,拂拭著上麵的羽飾車蓋。頭發上雜綴著翡翠的羽毛做為飾物,頜下纏繞著用玉裝飾的帽纓。隱約縹緲,恍恍忽忽,就像神仙般的若有若無。
於是楚王就和眾多美女一起在蕙圃夜獵,從容而緩慢地走上堅固的水堤。用網捕取翡翠鳥,用箭射取錦雞。射出帶絲線的短小之箭,發射係著細絲繩的箭。射落了白天鵝,擊中了野鵝。中箭的鶬鴰雙雙從天落,黑鶴身上被箭射穿。
打獵疲倦之後,撥動遊船,泛舟清池之中。劃著畫有鷁鳥的龍船,揚起桂木的船漿。張掛起畫有翡翠鳥的帷幔,樹起鳥毛裝飾的傘蓋。用網撈取玳瑁,釣取紫貝。敲打金鼓,吹起排簫。船夫唱起歌來,聲調悲楚嘶啞,悅耳動聽。魚鱉為此驚駭,洪波因而沸騰。泉水湧起,與浪濤彙聚。眾石相互撞擊,發出硠硠礚礚的響聲,就像雷霆轟鳴,聲傳幾百裏之外。
夜獵將停,敲起靈鼓,點起火把。戰車按行列行走,騎兵歸隊而行。隊伍接續不斷,整整齊齊,緩慢前進。於是,楚王就登上陽雲之台,顯示出泰然自若安然無事的神態,保持著安靜怡適的心境。待用芍藥調和的食物備齊之後,就獻給楚王品嚐。不像大王終日奔馳,不離車身,甚至切割肉塊,也在輪間烤炙而吃,而自以為樂。我以為齊國恐怕不如楚國吧。’於是,齊王默默無言,無話回答我。”
烏有先生說:“這話為什麼說得如此過分呢?您不遠千裏前來賜惠齊國,齊王調遣境內的全部士卒,準備了眾多的車馬,同您外出打獵,是想同心協力獵獲禽獸,使您感到快樂,怎能稱作誇耀呢!詢問楚國有無遊獵的平原廣澤,是希望聽聽楚國的政治教化與光輝的功業,以及先生的美言高論。現在先生不稱頌楚王豐厚的德政,卻暢談雲夢澤以為高論,大談淫遊縱樂之事,而且炫耀奢侈靡費,我私下以為您不應當這樣做。如果真像您所說的那樣,那本來算不上是楚國的美好之事。楚國若是有這些事,您把它說出來,這就是張揚國君的醜惡;如果楚國沒有這些事,您卻說有,這就有損於您的聲譽,張揚國君的醜惡,損害自己的信譽,這兩件事沒有一樣是可做的,而您卻做了。這必將被齊國所輕視,而楚國的聲譽也會受到牽累。況且齊國東臨大海,南有琅琊山,在成山觀賞美景,在之罘山狩獵,在渤海泛舟,在孟諸澤中遊獵。東北與肅慎為鄰,左邊以湯穀為界限;秋天在青丘打獵,自由漫步在海外。像雲夢這樣的大澤,縱然吞下八九個,胸中也絲毫沒有梗塞之感。至於那超凡卓異之物,各地特產,珍奇怪異的鳥獸,萬物聚集,好像魚鱗薈萃,充滿其中,不可勝記,就是大禹也辨不清它們的名字,契也不能計算它們的數目。但是,齊王處在諸侯的地位,不敢陳說遊獵和嬉戲的歡樂,苑囿的廣大。先生又是被以貴賓之禮接待的客人,所以齊王沒有回答您任何言辭,怎能說他無言以對呢!”
徐公淩解釋完《子虛賦》,心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恢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