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孝子孫
狂刀門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北麵是蛇王幫的地盤，南麵是地獄門的領地，東邊又有鮫人族為患，西邊的菩提寺反而正好可以利用狂刀門作為防禦屏障，夾在中間的狂刀門隻能向菩提寺俯首稱臣，與鮫人族交好，不然就會變成三麵受敵。
整個青州地界被狂刀門和地獄門一分為二，矛盾最為激烈，狂刀門的兵力和地獄門基本相當，打起來一直是兩敗俱傷。地獄門也擔心和狂刀門拚得死去活來，反而讓蛇王幫坐收漁翁之利，所以表麵上也和狂刀門和和氣氣。
琴音山的莊主沒有名姓，是豹子養大的，所以他以豹為姓，又因為喜歡莊子，給自己取名豹周，原來琴音山並不是一座荒山，而是發生了一件禍事，導致整座琴音山裏的人全都慘死，變成了孤魂野鬼。
那莊主指著鬆楓林的方向：“鬆楓林的孤魂野鬼，攪得我不得安寧，那些野鬼殺光了所有琴音山上的老少，我和幾個老仆被豹群護住，不然恐怕也會成為孤魂野鬼。尤其是金錢豹陽氣極重，邪魔難侵，我才勉強保住了這條命啊！”
李四惠驚道：“我說怎麼回事呢！我還以為所有琴音村的村民都搬到你莊上了。沒想到一百多口村民，竟然變成了野鬼。那我們可如何過得去啊？我們狂刀門的甲兵到底不是降妖道士啊！”
張翔龍眉頭緊鎖，正色道：“莊主，我們前去和親是有時限的，還有什麼路能繞過鬆楓林到東海啊！一百多隻野鬼，估計我們也打不過。”
豹周歎道：“你們一旦繞路向北就會到蛇王幫的地盤，向南就會到地獄門的地盤，鬆楓林隻即便有些孤魂野鬼，也比不上地獄門那些魔王。”
李燕突然問道：“莊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琴音村的村民一直安居樂業，每日都要撫琴唱歌，為什麼會全部被害？”
豹周歎了口氣，向他們講起了這件禍事：
三九的時候這座村子還非常平靜，後來就開始接二連三的死人，村民們一個一個都被野鬼害了。琴音村有個黃家，家中原有七口人，夫婦兩人帶著五個兒子。老夫妻忙活了一輩子，終於幫著五個兒子蓋了房成了家。老夫婦慢慢都七八十歲了，把房產都分給了五個兒子，兩人住在一個小茅草屋裏。
小茅草屋蓋得非常簡陋，夏天漏雨冬天漏風，老夫婦兩人經常在夜裏被凍醒。黃老翁比黃老太太大十二歲，九十二歲的時候撒手西歸，留下黃老太太一人。黃老太太也八十歲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住在這潮濕的茅草屋裏，害了風濕病。
五個兒子分掉了黃老翁留下的錢財，賣掉了小茅草屋，商量五個人輪流贍養老母，每人一個月。黃老太太一開始住在大兒子家，沒過幾天，就被兒媳婦惡語相加，整天辱罵，於是自己走到了二兒子家。
二兒子借口還沒輪到他，就把黃老太太打發走了。剩下三個兒子也是同樣的話，讓老母現在老大家住滿一個月，他們再過去接。其實黃老太太心裏清楚，人老不值錢，房子已經被五個兒子分完了，她也沒有一文錢給兒子了，她成為了五個兒子口中的負擔。
那一晚下著很大的雪，黃老太太回到大兒子家門口，大兒子卻讓妻子緊閉房門，不讓黃老太太進屋。大兒媳指著黃老太太破口大罵，說她不好伺候，一點不樂意就鬧脾氣去老二家。大兒媳婦罵完之後，就關上了房門，想著黃老太太要去那家就去那家，反正自己家不養她。
黃老太太沒想到兒子和兒媳婦會怎麼對她，她隻好坐在雪地裏，哭得淚流滿麵。邊上的左鄰右舍都看不下去了，讓黃老太太去家中暫住。黃老太太卻把心一橫，說，難道不成他們真能絕情絕義，不念生身父母之恩，要活活凍死我嗎？
黃老太太倔脾氣上來了，左鄰右舍也勸她不住，也覺得兒子和兒媳婦不至於那麼絕情，將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母關在門外。誰知大兒子一家一覺睡到天亮，根本沒有開門把黃老太太接進去。
黃老太太的孫子早上起來，發現了門口被凍死的祖母。黃老太太身體蜷縮在一起，眼角的眼淚都被凍住了，眼睛也哭紅了。她可能萬萬沒有想到兒子和兒媳婦會那麼絕情，眼睜睜看在自己凍死在門口。
兒媳婦出來看到黃老太太死在自家門口，還是破口大罵，道：“真他娘的晦氣，要死死在別人家門口，怎麼非要死在我們家門口啊！真是個掃把星，早死早好，拖累咱們一大家人。你怎麼不早點死啊！一文錢也沒給我們留，你應該投湖裏去，還能給我們省個喪葬錢……”
村長看到黃老太太被活活凍死，大怒起來，當眾鞭打了黃老太太的兒媳婦三十鞭，打得她皮開肉綻，哭爹喊娘。百善孝為先，對自己的父母尚且如此殘忍，還能算是個人嗎？黃老太太的大兒子也被抓了出來，當眾打了四十鞭。
後來黃老太太頭七，五個兒子沒有一個為她守靈，都在家中睡覺。結果就在那天，黃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媳婦全部慘死在家中，都是被活活凍死的。
豹周歎道：“村長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黃老太太變成了厲鬼，在頭七的時候，回去向後代索命了。之後我們村子就經常死人，到如今隻剩下我一人了。村長臨死之前說是黃老太太的鬼魂回來了，要殺光所有村子裏的人。”
張翔龍聽完，握緊了拳頭：“這樣的兒子簡直是豬狗不如啊！養條狗也比養這種人強啊！”
李燕忿道：“這樣的兒子早就該天打雷劈，竟然不問自己的老母，讓老母活活凍死了。人在做，天在看。”
豹周指著即將落下的太陽不由念道：“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汨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昔三後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
雜申椒與菌桂兮，豈惟紉夫蕙茞！
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紂之昌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
豈餘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餘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怒。
餘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修之故也。
曰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
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修之數化。
餘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
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冀枝葉之峻茂兮，願俟時乎吾將刈。
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
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
羌內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
忽馳騖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餘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掔木根以結茝兮，貫薜荔之落蕊。
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鹹之遺則。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餘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
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
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
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
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
忳鬱邑餘侘傺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
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誌兮，忍尤而攘詬。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
回朕車以複路兮，及行迷之未遠。
步餘馬於蘭皋兮，馳椒丘且焉止息。
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複修吾初服。
製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
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
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
忽反顧以遊目兮，將往觀乎四荒。
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
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為常。
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女嬃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
曰：“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紛獨有此姱節。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
眾不可戶說兮，孰雲察餘之中情。
世並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而不予聽？
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曆茲。
濟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敶詞：
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
不顧難以圖後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淫遊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
澆身被服強圉兮，縱欲而不忍。
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
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
後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長。
湯、禹儼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
舉賢才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
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
夫維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
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餘身而危死兮，覽餘初其猶未悔。
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餘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
攬茹蕙以掩涕兮，沾餘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豹周長歎道：“現在隻有念念離騷，才能讓我的心靜下來。你們要小心，到了晚上，那些孤魂野鬼就會到琴音山巡遊，夜裏無論聽到任何聲音，都千萬不要出來啊！”
李四惠瞪大了眼睛，吃驚地說道：“莊主，我知道了，你讓我出來，我都不會出來的！”
……
入夜，張翔龍、王純良、莫孤煙、韋克夫、邱藏雲、錢岱君一同睡在坑上，張翔龍和他們講起黃老太太被活活凍死的事，韋克夫聽後當即大罵她的兒子不是東西，應該被天打雷劈。
錢岱君則想起了一個故事，講了起來：
王二年過四十，還沒討上老婆。老母親天天擔憂，還沒給兒子解決終生大事就去世了。這下可好，王二難道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嗎？
不管怎樣，他給老母親準備好了棺材，正準備下葬呢，卻迎來了一位客人。有道士遠道前來，專門找到王二家裏，一進門就說屋裏靈氣充沛。
道士開門見山，告訴王二，他算好了時間地點，正是王二家裏會出一位體質特殊的人，生辰八字顯示這個人死去的時間正是天地間靈氣最充沛的時候。因此，這個人的屍體非常適合當藥引拿來修煉，可讓道士進步神速。
道士說，王二母親正是他要找的人。他願意以重金來換取王二母親的屍身。如果王二還有什麼要求，盡管開口，他一定盡量滿足。
王二懵了，自己老母親原來還有這種神奇的能力。他當時雲裏霧裏，不敢隨便答應，道士也不強求，說給他幾天考慮時間，就走了。
那道士也不是等閑之輩，雖然走了，卻向王二的鄰居打聽王二的情況。他得知王二是光棍一條，心裏有了主意。
幾天後，道士帶著一個美麗的女子出現在王二家裏，王二一下子呆住了。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一下子不知所措。道士心中暗喜，將那女子的手遞給王二，王二呆呆地牽住了女子的手，就再也不肯放開了。
“王二，這女子是我的養女，對我言聽計從。若是你肯將你母親的屍身給我，我不但會給你錢財，這美女也會嫁給你。如何？”道士說。
“好，好，好……”王二本來還猶豫呢，他此前怕街坊鄰居說閑話，這下可好，美色當前，他哪裏顧得上已經死去的老母親呢？
道士當即把王二母親的屍體帶走了，那美女便留了下來，和王二結為夫妻。此外，道士還給了王二黃金百兩。王二樂開了花，從小到大，他過慣了苦日子，這下不僅有了錢，還有了如花似玉的老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可是，鄰居們聽到了消息，他們不敢相信王二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有鄉親們找上門，勸王二迷途知返，把自己母親的屍身迎回來，好好安葬，也算知錯能改。
可是，王二懷抱著嬌妻，過上了好日子，怎麼肯放棄呢？他對鄉親們說，他老母親已經死了，他迎回來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換取錢財和幸福，這樣他老母親的在天之靈也會諒解的。
鄉親們聽了王二的一番話，知道王二已經鬼迷心竅，沉溺在美色和金錢裏無法自拔了。他們唉聲歎氣，為王二那可憐的母親感到不值。王二老母親對王二的好，他們一直看在眼裏，沒想到，王二竟然成了個不孝子。
過了一段時間，那道士忽然上門了，他看上去臉色紅潤，似乎修煉有成。道士告訴王二，他修煉了一段時間，有了王二母親這個藥引，他進步神速，就快要成功了。他決定在三天後王二母親的七七回魂夜進行最後的修煉，還邀請王二夫妻二人參加，屆時一定神功大成。
在妻子的慫恿下，王二答應了。
三天後，道士將地點選在了一處高高的懸崖上，照他的說法，這樣離天更近，更容易召喚靈氣。他把王二母親的屍體放在地上，地上畫滿了奇形怪狀的符咒，還插滿了桃木劍。王二和妻子在一旁看著，他老母親的屍體已經有點腐爛了，他卻不以為意。
到了時辰了，道士開始做法，念念有詞。風雲變色，天一下子變得陰沉。
王二心裏沒來由地害怕起來，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一旁的妻子卻撲在他懷裏撒著嬌。
光芒四射，王二母親的屍體開始發出金色的光，照亮了四周。與此同時，天邊有雷電轟鳴的聲音。
道士滿頭大汗，忽然大喝一聲，將手裏的桃木劍一下子刺中了王二母親的身體！
“相公，我義父快成功了！我們為他加油吧！”女人嬌嗔。
王二卻心神不寧，他的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人在喊他。
“快來吧，我的神功最高層！”道士大吼一聲，桃木劍光芒大漲，竟然刺穿了王二母親的身體！
“轟！”雷電瞬間劈下，不偏不倚，恰好劈在道士身上！
“難道成功了嗎？”王二驚疑不定，仔細盯著道士。
煙霧散去，道士已經變成了一具焦炭！
“不！義父！”女人驚呼，然而，她的聲音被更大的雷聲蓋住了。因為，下一道雷電，就準確地劈在她身上！
王二被龐大的氣流推開，毫發無損，隻是有點擦傷。他看向女人，不禁嚇得尖叫起來！後者蜷縮在地上，竟然露出了原形，是一條碩大的狐狸！
狐狸的尾巴被劈斷了，渾身毛發也燒焦了，它怪叫著逃走了，隻剩下驚慌失措的王二。
“不！難道一直睡在我身邊的竟然是一條狐狸嗎？”王二想來後怕，渾身顫抖著。
雷電交加，電閃雷鳴。王二朝著母親的屍體跪下，哀求著母親饒過自己。
老母親的屍體突然放出了金光，王二呆呆地看著，突然就看到了老母親的靈魂。他朝母親伸出手，滿心歡喜，以為母親已經原諒了他。
然而，母親的靈魂卻扭過頭去，回答他的是轟隆隆的雷電聲。
“轟！轟！轟！”無數道閃電一起劈下，王二被雷電轟得連渣都不剩了。
很久之後，有人找到了這塊地方，隻發現了王二老母親的屍體，好心人把這個可憐的母親安葬了。至於王二和道士呢，早就隨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