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千年等待
始伍員與申包胥為交，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吳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屍，鞭之三百，然後已。
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仇，其以甚乎！吾聞之，人眾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麵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伍子胥曰：“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莫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
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於秦。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廷，晝夜哭，七日七夜不絕其聲。秦哀公憐之，曰：“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乃遣車五百乘救楚擊吳。
嫣然真仙本以為徐公淩要學伍子胥掘墓鞭屍，然而徐公淩沒有這麼做。徐公淩隻是伸出右掌，拍在石三虎的墓碑上，一拍兩散。
徐公淩拍下這一掌，高聲道：“石三虎，殺人不過頭點地。今日我還你一掌，我們兩清了。”
“嘭”的一聲，墓碑受力處裂開了一條縫，竟把墓碑一分為二。徐公淩顯然看輕了他自己的掌力，如今他有五千斤神力，內勁也渾厚無比，開碑碎石再簡單不過。徐公淩望向自己的手掌，忽然轉身。顏喜鵲的舉空之辱他已經報了，石三虎的仇也兩清了，剩下的對手隻有李子玉和龍成業了。
徐公淩望向嫣然真仙：“嫣然仙子，我們回去吧！我也想回刀王府看看。”
嫣然真仙點了點頭：“你說去哪！我們就去哪！”
冀州，刀王府。
段曉羽幫著林星河照看弟弟妹妹，時不時就走到門口等他。一個女子若是有了意中人，她的整顆心都會放在他一個人身上。段曉羽初見林星河就喜歡上了他，覺得他見義勇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隻在乎你。近在咫尺，何思天涯。此情不忘，地老天荒。段曉羽心急如焚，隻盼林星河平安回來。
天邊有人影閃過！
段曉羽看到了林星河，
林星河也看到了門前的她。
段曉羽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林星河不知是喜是憂，衝著段曉羽微笑。
徐公淩輕輕抱住嫣然真仙，也給了她一個微笑。
滿天的星光，能給徐公淩一千個願望。
他隻想要嫣然真仙一直陪在身旁。
執子之手，地久天長。
段曉羽興奮地叫了起來：“星河，你回來了，沒事就好。”
馬家駒禦使的盧劍，看到站在門前等林星河的段曉羽，心裏也覺得很感動。段曉羽雖然是個跛腳姑娘，卻也是個美麗善良的姑娘。馬家駒加快了速度，飛到了刀王府門前。
段曉羽迎了過來，臉上帶著淚花：“林星河，我還擔心你回不來了。”
林星河給她擦幹眼淚：“馬師兄一招就砍斷了石大虎的雙臂，我怎麼會有危險呢？”
徐公淩望向馬家駒，問道：“家駒，你身上還有銀子嗎？”
馬家駒點了點頭：“還有不少，銀子我還沒花。”
徐公淩笑道：“那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買些酒菜來，不要耽誤我用膳。”
馬家駒目視林星河：“星河，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一個人沒法拿！”
林星河把短刀交給段曉羽：“我去買菜，你去灶房做些米飯。”
徐公淩望著段曉羽，隻覺得他們也是一對有情人，暗想：“臨走之前，我再幫林星河一次吧！”
嫣然真仙看到徐公淩打量段曉羽，心中不悅：“小書呆子，你在望什麼？”
徐公淩急忙解釋：“嫣然仙子，我沒有別的意思。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
段曉羽彎腰施禮：“兩位上仙請進！”
嫣然真仙不理徐公淩，獨自一仙走了進去。
徐公淩望著段曉羽：“姑娘，麻煩你帶我去一下後花園。刀王府，我也好久沒有來了。”
刀王府，後花園。
徐公淩一直都在咳嗽，段曉羽在一邊細心照顧他。徐公淩發現這姑娘心眼不錯，連一株小草都舍不得踩。秋風吹得徐公淩有些寒意，他不禁連打了三個大噴嚏。段曉羽想不到一個仙人，竟也會怕冷，而且咳得這麼厲害。
段曉羽柔聲道：“徐仙人，你要去看大夫嗎？”
徐公淩搖了搖頭：“我的病不是病，心病還須心藥醫。等我想開了，病也就好了。”
段曉羽笑道：“徐仙人，你可真是一個豁達的人！”
徐公淩望向天空：“很多事看開一點就好，雲淡風輕，沒有什麼難關過不去，沒有什麼東西放不下。”
段曉羽突然問道：“徐仙人，那位女仙子是你的未婚妻嗎？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徐公淩無奈地搖著頭：“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是個凡人，星河也認識。她並不希望我去淩虛宮修仙，可惜我當時執意要去。如果現在讓我選擇，我寧願和她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段曉羽聽了徐公淩的話，有些詫異：“徐仙人，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雁南翔，念君客遊多思腸。慊慊思歸戀故鄉，君為淹留寄他方。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徐公淩讚道：“沒想到你還會背《燕歌行》，你很喜歡這首詩嗎？”
段曉羽點了點頭：“女子思念丈夫可是度日如年的，你的未婚妻一直在等你，可你卻心猿意馬，朝三暮四。”
徐公淩聽懂了她的意思：“我最愛的人是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對我有恩，為我削斷了長發，我絕不能辜負她。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和她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沒有結果。”
段曉羽坦言道：“徐仙人，我倒是覺得你們天生就是一對神仙眷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徐公淩苦歎一聲：“曉羽姑娘，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你想聽嗎？”
段曉羽喜道：“我最喜歡聽故事了。故事不要太長，但要有餘味。”
徐公淩嗯了一聲，給她講起了《千年等待》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出身豪門、多才多藝，她家的門檻都快被求親的媒婆踩斷了。她仍不想出嫁，因為她始終都在盼望如意郎君的出現。
有一天，她去廟會散心，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瞥見一名青年才俊，心中確知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然而，場麵雜遝擁擠，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那人，最後眼睜睜地看著意中人消失在人群中。
之後，少女四處尋找此人，但這名英俊公子卻像是人間蒸發了，再也沒有出現。落寞的她，隻有每日晨昏禮佛祈禱，希望再見到那位公子。她的至誠，感動了佛心，於是現身遂其所願。
佛祖問她：“你想再看到那位公子嗎？”
“是的，哪怕見一眼也行！”
“若要你放棄現有的一切，包括愛你的家人和無憂的日子呢？”
“我願放棄！”少女為愛十分執著。
“你必須修煉五百年，才能見他一麵，你不會後悔吧？”
“我不後悔。”她斬釘截鐵。
於是女孩變成一塊大石頭，躺在荒郊野外，四百九十九年的風吹日曬，女孩都不以為苦，難受的卻是這四百多年都沒看到一個人，看不見一點點希望，才讓她麵臨崩潰。
最後一年，一個采石匠來了，相中了她，把她鑿成一塊條石，運進城裏，原來城裏正在建造石橋，於是，女孩變成了石橋的護欄。就在石橋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見了那個等了五百年的公子！他行色匆匆，很快地走過石橋，當然，那位公子不會發覺有一塊石頭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又一次消失了。
佛音再次出現：“滿意了嗎？”
“不！為什麼我是橋的護欄？如果我被鋪在橋的正中，就能碰到他，摸他一下了！”
“想摸他一下？那你還得修煉五百年！”
“我願意！”
“很苦，你不後悔？”
“不後悔！”
這次女孩變成了一棵大樹，立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官道上，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女孩每天觀望，但這更難受，因為無數次希望卻換來無數次的希望破滅。若非前五百年的修煉，女孩早就崩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女孩的心逐漸平靜了，她知道，不到最後一天，他是不會出現的。又是一個五百年啊，最後一天，女孩知道他會來的，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動。
他終於來了！還是穿著她最喜歡的白色長衫，臉還是那麼俊美，女孩癡癡地望著他。這一次，他沒有匆匆走過，因為，天太熱了。他注意到路邊有棵大樹，想要休息一下。他來到樹下，靠著樹根，閉上雙眼睡著了。
女孩摸到他了，而他就緊靠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無法向他傾訴這千年的相思。隻有盡力把樹蔭聚攏，為他遮擋毒辣的陽光。公子隻小睡片刻，因為他還有事要辦，他拍拍長衫上的灰塵，動身前一刻，他回頭看了看，又輕輕撫摸一下樹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那公子逐漸消失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現了。
“你是不是還想做他的妻子？那你還得修煉。”
女孩平靜地打斷了佛祖的話：“我是很想，但是不必了。”
“哦？”
“這樣已經很好了，愛他，並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哦！”
“他現在的妻子也曾像我這樣受苦嗎？”女孩若有所思。
佛祖微微點頭。
女孩微微一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就這一刻，女孩似乎發現佛祖微微地籲了一口氣。
女孩有些詫異：“佛祖也有心事？”
“這樣就好，有個男孩可以少等你一千年了，為了看你一眼，他已經修煉兩千年了。”佛祖臉上綻放著笑容。
徐公淩講完故事，問道：“曉羽姑娘，聽懂這個故事了嗎？”
段曉羽有些似懂非懂：“這個女孩為了一個男的，可以等一千年啊！我想我做不到，我等不了那麼久。”
徐公淩嗬嗬笑著：“曉羽姑娘，你其實一直在等。我看得出來，星河就是你的心上人。”
段曉羽小臉一紅，羞道：“徐仙人，這話可別亂說。林星河他知道嗎？”
徐公淩哼了一聲：“如果他不知道，那他就是個傻子。他是個要強的人，一定是怕耽誤了你。”
段曉羽忙道：“徐仙人，其實是我配不上他。我隻是一個布莊的女工，他確是刀王府的掌門人。”
徐公淩哈哈大笑：“你們布莊肯定不止你一個女工，但是目前狂刀門可隻有他一個掌門。”
段曉羽並不在意：“我隻是喜歡上了林星河，他是不是掌門，對我都不重要。我隻想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徐公淩突然拍起大腿：“有情有義！林星河遇到你，他們家祖墳肯定冒青煙了。這件事我親自跟他去說。”
馬家駒和林星河買了不少好菜回來。徐公淩最喜歡吃什麼，馬家駒也是一清二楚。豬耳朵、醬排骨、五香牛肉、酒釀丸子，都是徐公淩愛吃的菜。徐公淩走到正在劈柴的林星河邊上，奪過他手中的柴刀。
“星河，別劈柴了。我有話要跟你說！”徐公淩盯著林星河說道。
林星河驚道：“徐兄，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啊？”
徐公淩不想拐彎抹角：“星河，你覺得曉羽姑娘怎麼樣？我覺得這姑娘心地善良，雖然有些跛腳，但是對你一心一意。你怎麼想的？”
林星河隻是搖頭：“徐兄，如今我是個殘廢，隻會拖累別人。她如果跟我，隻會比原來更辛苦。我給不了她一個未來。”
馬家駒突然走了過來：“曉羽是個好姑娘，不要辜負了人家。我不相信你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徐公淩望向林星河，正色道：“星河，今天你就和曉羽姑娘訂親吧！我們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我隻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林星河終於戰戰兢兢問出一句話：“那她願意嗎？”
徐公淩連咳三聲：“就是她讓我來跟你說的。”
月亮升起。
今宵月色正美。
情人與月共舞，獨見曉寒深處，相思空留雨露，結發不知歸處。
徐公淩牽著嫣然真仙的手，一股暖流湧心頭。
林星河牽著段曉羽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
馬家駒握著自己的手，後悔當初沒下手。
刀王府正廳。
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來望月人何處，風影依稀似去年。
徐公淩端起一杯米酒：“來，星河。今天是你和曉羽姑娘訂親的日子。以後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馬家駒也端起酒杯：“星河，我不會念詩。我祝你們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林星河回敬馬家駒：“馬師兄，如今你為刀王府報了仇，是我們刀王府的大恩人。小弟敬你一杯！”
段曉羽哭了出來：“我可以為林星河等待，即使是一千年，一萬年，我也無怨無悔。”
淩虛宮，戰魔峽穀，妖獸館。
張無音正在夜風中，獨自作畫。他畫得是一副《月照花林圖》，他筆下的月亮是那麼清冷，那麼孤寂。他筆下的月影倒映在湖中，湖中的月亮竟比天空中的月亮更美。張無音的畫蘊含了多少東西，或許隻有他自己清楚。
膳房大姐推著小推車就過來了：“張無音，大姐來給你送菜了。你晚飯還沒吃吧？”
張無音盯著膳房大姐：“大姐，雖然我沒吃晚飯，但是我也沒要菜。我可沒一文錢給你。”
膳房大姐笑了：“有些菜要錢，有些菜不要錢。我記得你是最喜歡吃雞肉和麵條的，一個人能吃一盆。今晚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張無音添了幾筆，大功告成：“不是還有你嗎？實在不行，按李白的話，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每個人都得學會忍受寂寞。”
膳房大姐排出飯菜：“徐榜眼和馬公子都不在。大姐來陪你喝杯酒啊！”
張無音急忙攔道：“酒我是一口都不會喝的。誰勸也沒有用！不喝就是不喝！”
膳房大姐還是倒了一杯酒：“別的酒都可以不喝，交杯酒和斷頭酒是一定要喝的。”
張無音扔掉畫筆：“原來你是來殺我的，我做錯了什麼？”
膳房大姐猙獰地笑著：“你什麼都沒做錯，但你必須死。我也是奉命行事！”
張無音冷冷笑道：“我要冒昧地問一句，你想怎麼殺我？你殺得了我嗎？”
膳房大姐把酒遞到張無音麵前：“喝下斷頭酒吧！這是你的命！”
張無音哈哈大笑，他從來都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