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膳房風波
青州城，狂刀門，小河邊。
一個身穿貂絨大衣的狂刀門弟子，走到小河邊，手裏拿著一封書信。昨天夜裏剛剛下過雪，冰封的河水還沒有完全解凍，積雪也還沒有消融。隻見一個小推車裏裝著滿滿當當的碗碟筷勺，一個穿著單薄兵士服的男子，正坐在河邊洗碗。冰冷的河水把他的小手凍得發紫，他的小手是那麼的小巧可愛，比小姑娘的手還要好看。
身穿貂絨大衣的狂刀門弟子問道：“翔龍，你今天洗了多少？累不累？”
小翔子還在埋頭洗碗：“伯長，最後一車了，洗完就結束了。”
這伯長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碗：“哎呀！翔龍，怎麼能讓你這種人才，幹這種粗活呢？真是大材小用啊！”
“伯長啊！我都刷了好幾個月了。你不會要調我去喂豬吧？”這小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張翔龍，他見伯長如此客氣，嚇了一跳。
狂刀門以古代戰將官職劃分門下弟子等級，由低到高，依次是甲兵、伍長、什長、伯長、牙門將、中郎將、車騎將軍、驃騎將軍、大將軍。五人為伍，十人為什，百人為伯，在狂刀門混到伯長，一輩子也就夠吃夠喝了。不用說，張翔龍隻是一個甲兵，而且還是甲兵裏地位最低的火頭兵。每天除了炒菜做飯，還得刷鍋洗碗，天天累得死去活來的。在狂刀門裏伍長就是讓甲兵去給他倒洗腳水，甲兵都得乖乖去倒。
伯長笑道：“你放寬心，我準備調你管糧倉，這可是我們營裏最清閑的活計。”
張翔龍驚道：“伯長，我來此數月，又無例錢給你。好端端地怎麼要把我調到糧倉啊？”
伯長拿出手中的書信，問道：“你家裏有個叫徐公淩的親戚在淩虛宮裏？”
張翔龍聽到徐公淩三個字，頓時小眼放光：“徐公淩！徐公淩！徐公淩！淩虛宮！淩虛宮！”
伯長看著張翔龍吃驚的表情，笑道：“看來你還不知道。徐公淩可是今年淩虛宮青仙大會的榜眼，一甲第二名。”
張翔龍驚愕地點了點頭：“我還真不知道。這些天就忙著刷鍋洗碗了。”
伯長把信遞給張翔龍：“這是徐榜眼給你的信，收好了。徐公淩是你什麼人？”
張翔龍很是自豪：“徐公淩是我結拜大哥！八拜之交，誓同生死。”
伯長笑道：“原來如此，你小子有福了。我們青州去了成千上萬人，也不知有幾個人能進淩虛宮修仙。據說一般人連山前初試都過不去，你兄弟真是厲害。”
張翔龍放下手中的碗，笑道：“我說句真心話，我大哥徐公淩功夫可是一流的。”
伯長轉過身：“翔龍，我還有要事。明天我就和你們伍長說，讓高統頂替你。這小孩近日天天出去亂瘋，也該幹點活了。”
張翔龍喜道：“多謝伯長大恩。過兩天請你吃飯。”
伯長壞笑道：“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張翔龍見伯長漸漸走遠，暗想道：“有什麼事忙啊？還不是牌九麻雀逛青樓。沒想到公淩竟然成了淩虛宮的榜眼，真是光宗耀祖啊！我也算是得救了。”
淩虛宮，青仙書院，榜眼廳內。
徐公淩、馬家駒、張無音一邊啃著醉仙雞，一邊商量著什麼。
燕長風已被逐出山門，遣返回兗州。徐公淩拿到燕長風留下的兩本秘笈，才知道他為何需要紙筆。燕長風留下的秘笈，一本是《逆龍寒冰掌》，另一本是《虛無真功全解》。徐公淩也沒想到燕長風會把自己的看家絕活傾囊相授，心裏尤為感動。
馬家駒盯著這兩本秘笈，心裏也很激動：“《逆龍寒冰掌》、《虛無真功全解》，公淩，這兩本秘笈，我們隨便練成一本，都能縱橫天下，一統江湖了。”
張無音翻開《虛無真功全解》：“我聽說《虛無真功》可是淩虛宮拜門弟子才有資格修煉的築基道法。我們隻是青仙，算是淩虛宮的學徒。”
徐公淩也看了看《虛無真功全解》，很多地方理解不了：“這本書是燕大哥在獄中遇到的高人西門無二所寫，沒有修道高手講解要點，我們根本理解不了。隻能暫時先放一放，等我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再練不遲。”
張無音問道：“這《逆龍寒冰掌》呢？這套掌法絕對能稱得上的雄霸天下的掌法，公淩你最好練一下。你的《徐風劍法》隻適合單挑，《逆龍寒冰掌》能加強你的大麵積進攻能力和徒手殺傷力。”
徐公淩早就翻過《逆龍寒冰掌》，他點了點頭：“這套掌法我通讀了三遍，燕大哥把各個要點都寫得清清楚楚。這裏麵一共有十五掌，我會選出我最厲害的三招來練。無音，這套掌法的內功至陰至寒，你練練試試，說不定能大幅度提高你的真氣。”
馬家駒覺得好像沒自己的事：“公淩，那我呢？”
徐公淩苦笑著：“家駒，你最近上課都跟不上。出了正月，就得每天劈柴一千斤了，那可是仙木，老難砍了。主要是你身上根本沒有真氣，教你也是徒勞無益。”
馬家駒聽後覺得失望，但也覺得在理：“嗯嗯！公淩，其實我光是《遏雲腿法》都練不過來。每天還得劈一千斤柴，估計連基本功都不想練了。”
張無音笑道：“家駒，你自己明白就好。別忘了你還得打掃三個月茅房呢！”
一陣鍾聲響起，徐公淩收起秘笈：“兄弟們，未時三刻了，我們該去上課了。”
馬家駒問道：“下午我們上什麼課啊？”
張無音哈哈大笑：“是公淩最討厭的《淩虛算經》課！”
徐公淩特別交代了一句：“家駒，我們身上有秘笈的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青仙書院不是什麼淨土，尤其不要在人前練功，以免惹出什麼事端來。”
張無音小聲問道：“燕大哥已經回鄉了。王長誌和段廣牙是不是該……”
徐公淩微微點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善惡到頭終有報的。”
青仙書院一共有九個青仙班，按天幹排列，依次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李子玉被分在甲班，儼然是全書院女青仙的夢中情郎，就連同班的南宮如玉看到李子玉，都想親他一口。徐公淩被分在乙班，也征服了許多純情女青仙。徐公淩在書院最大的愛好就是調戲班裏好看的女青仙，同班男青仙看著他一臉蕩笑，簡直都想上去打他。不過他們也很清楚，短時間內打不過徐公淩，想著就先放他一馬吧！
馬家駒名次還不錯，被分在丁班。每次都因為那一手狗爬字，被罰抄二十遍《道德經》。足足抄了一百遍《道德經》，他的字終於能讓授課散仙認得了。一到酉時散學，丁班的男青仙就會去後山空地蹴鞠。馬家駒是最喜歡蹴鞠的，不過因為他被罰打掃茅廁三個月，其他青仙嫌他髒，都不帶他玩。馬家駒隻好吃過飯，看看小人書就睡覺，早把課業放到了九霄雲外。
張無音考的是倒數第一，被分在壬班。除了青仙三傑，李子玉、徐公淩，諸葛堅，認識張無音的青仙是最多的。隻要有男青仙看到張無音，必然會和他打招呼，這不是“一哥”嗎！張無音上課的時候，既沒有太認真聽課，也沒有擾亂課堂紀律。到了散學的時候，他要麼就對景作畫，要麼練練暗器。
張無音對自己“一哥”的名頭，看得很開。他美其名曰：“我是為了別人奉獻了自己，甘願做野草，襯托百花的嬌豔。我雖然倒數第一，但也我不會驕傲。”
快到酉時了，徐公淩感覺自己什麼都沒聽懂。徐公淩覺得自己這一生學好一文一武就足夠了，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實在無心涉獵。每次上算經課，他其實都是在熬時間。
徐公淩最近老是想吃東西，一到酉時就餓得不行。青仙書院裏大部分青仙都是過午不食的。李子玉和諸葛堅完全能辟穀，徐公淩從來沒在膳房裏看見過他們的身影。徐公淩隻覺這兩人真是白白浪費了狀元令和探花令，人生在世，不吃不喝還有什麼意思啊！
上了這一段時間的課，徐公淩才對淩虛宮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淩虛宮由第一代宗師淩雲子創派，供奉太清道德天尊，即太上老君為祖師爺。老子李耳就是道德天尊的第十八次化身，孔子謂其道法高深其妙，如龍之變化深不可測。
太上老君者，大道之主宰，萬教之宗元，出乎太無之先，起乎無極之前，經曆天地，不可稱載，終乎無終，窮乎無窮者也。道無始無終，無形無名，無邊無際，無師無上。道是虛無，難名之神，強名曰道，尊稱太上。太上者，萬物之所尊，在聖為眾聖之尊，在真為萬真之先，在地為萬國帝王之師，在教為萬教之祖宗，在法界為無上法王。
《九州仙史》所載：
老君為道教至尊，無師無祖。老君是元氣之祖宗，天地之根本。大道元妙出於自然，生於無生，先於無先，挺於空洞，陶育乾坤，老君即是道，道是自然，自然是道。老君無始無終，無師無祖，早於一切神祗。
第一代宗師淩雲子隻認道德天尊為道教的創教始祖，大道之主宰，萬教之宗元。淩雲子共有八個男弟子，一個女弟子。他羽化之後，諸戶異爨，淩虛宮於是有了按九宮排列的九大殿。淩雲子所會的仙法道術、醫卜觀星、朝真降聖、煉丹過氣等等，也被一分為九，各自參習。
巽位無相殿，掌殿師尊為執政長老，四大長老之一，主管淩虛宮政務機要，統無相仙兵五萬。執政長老是四大長老之首，實權最大，相當於淩虛宮的宰相。
離位無私殿，掌殿師尊為執法長老，四大長老之一，統無私仙兵三萬。主管淩虛宮賞善刑罰。
坤位玄牝殿，掌殿師尊為嫣然真仙，殿下隻有三個女弟子。淩虛宮門下唯一的一品女真仙，統玄牝地煞七十二女仙兵。
震位無名殿，掌殿師尊為傳功長老，四大長老之一，主管淩虛宮仙法傳授，統無名仙兵三萬。傳功長老在四大長老裏功力最高，九色神光尤為厲害。其他三個長老加一起，也至多能與他打成平手。
中主位無為殿，掌殿師尊為現任掌門上仙若虛子，主管淩虛宮門內一應大小事務，統無為仙兵百萬。
兌位無憂殿，掌殿師尊為執務長老，四大長老之一，主管淩虛宮衣食內務，統無憂仙兵不足一萬。
艮位大成殿，掌殿師尊為自嵐天仙，所謂大成若缺，自嵐天仙得道之前，一直被其他仙人說是缺心眼，統大成仙兵三萬。
坎位上善殿，掌殿師尊為若水天仙，以煉丹養氣、救死扶傷為主。座下弟子常常要被叫來試丹，運氣好的功力大增，運氣不好的一命嗚呼。統上善仙醫兵一萬。
乾位如龍殿，掌殿師尊為飛羽上仙，統如龍仙兵六十萬。如龍殿內高手劍仙雲集。看家絕技“白龍劍氣”更被譽為天下第一劍。如龍殿崛起之後，大有與無為殿分庭抗禮之勢。
鴻蒙未分，化元光一道，乃太上先天原始之祖炁也，稱名曰道，淩虛宮所修之道，乃是太上無極之道。所謂道生一，一生化二，二生化三，三生化萬物。陰抱陽，生天地萬物，生仙佛，生聖，生賢，倶以從道而生，生生化化，無極無窮之妙哉。
淩虛宮修道的主旨是“道不遠人人自遠”。顧名思義，無極之道原本就離人很近，但是因為人自身的理解，而使自己離道越來越遠。
張無音對這句話的理解是，道本來離自己很近，自己因為修道，反而離道遠了。這麼一想，還是別修道了，在家躺著睡大覺吧！
散學的鍾聲響起，徐公淩舒了一口氣，暗想：“終於可以用膳了。”
馬家駒收起夾在書裏的故事書，暗想：“這麼快啊！我還麼看完呢！晚上接著看。”
張無音倒是做了幾道算術題，雞兔同籠的題目，其實也不是很難，隻要理清楚多少個頭，多少條腿。演算一下，就能知道多少隻雞，多少隻兔子。
鍾聲未停，馬家駒就急匆匆跑到了膳房，不得不說青仙書院膳房的青仙佳肴，還是非常美味的。
徐公淩走到長廊下，正遇見李子玉：“李公子，不如一同去膳房吃點飯？”
李子玉看也不看徐公淩：“不必了，我辟穀已久，不食五穀，不食果蔬。”
徐公淩點了點頭，暗想：“你們家這麼有錢，還讓你辟穀，你爹媽是有多摳啊！”
張無音還在等徐公淩，看見徐公淩的身影：“公淩，快點去排隊啊！晚了，我們連甘草湯都喝不上了。”
徐公淩快步上前：“就來！”
青仙書院，膳房。
馬家駒在櫃上盛了六個包子，一碗粟米粥，一碟小菜，就往角落的席位上走。誰知竟一腳踩滑，摔倒在地。粟米粥灑了一地，包子也髒了。他一摸鞋底，隻覺滑膩膩的，原來是有人故意在石地麵上打了蠟。
馬家駒被罰打掃茅廁三個月，每天早上都要去倒金汁。好在隻是打掃一間茅廁，活並不太重。不過馬家駒寧願每天劈三千斤柴火，也不願再打掃茅廁了。
隻聽一人奸笑道：“摔個了狗吃屎啊！馬家駒，我記得你本來就屬狗吧！徐公淩是雞！別以為一人得道，你們就能雞犬升天了。你們三個算什麼東西，一輩子倒金汁的下賤料。”
馬家駒轉過臉，一看正是甲班的曹道敏，據說花了不少金子換了班。曹道敏是荊州一個小幫派四海幫的少宗主，一到青仙書院，就開始發展自己的心腹，暗中收了七八個幫眾，專門找無家世、無背景的青仙，收常例錢。
曹道敏冷笑道：“馬家駒我知道你沒錢。我給你一個機會，幫我這三個弟兄，每天劈三千斤柴。以後我們也不會為難你。”
馬家駒剛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四個青仙按住了手腳，動彈不得。這四個人他不認識，但也都是書院裏的青仙。
馬家駒從來不是一個軟柿子：“你想得美。有種和我一對一單挑。我非拿刀剁死你！”
“呀哈！真他媽的不識抬舉。”曹道敏哼了一聲，指著一個青仙“你過來，盛一碗粥倒他臉上。”
一個高個男青仙立時點頭答應：“遵命！這小子就是條土狗，以後就該趴在地上吃飯。就應該把粥倒在地上，讓他來舔。什麼狗屁刀皇，他就是一條土狗。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馬家駒怒不可遏，大力掙紮著：“狗腿子一個，你才是狗。”
曹道敏眼見馬家駒這麼嘴硬，掄圓了膀子，上去就是三個大嘴巴子。
馬家駒被打得有些發暈，吐了一口痰在曹道敏臉上：“呸！我要是不把你剁了，我就不姓馬。”
“粥來了，熱騰騰的粟米粥啊！給一條土狗喝這麼好的粥，真是暴殄天物啊！”那男青仙端起粥，急匆匆跑了過來。
曹道敏被馬家駒啐了一口，立時惱羞成怒，猛踩馬家駒：“要不是在淩虛宮，我他媽真想殺你全家。我最喜歡的感覺就是全家死光光。”
那一碗滾燙的粟米粥，眼看就要卡到馬家駒臉上。
“住手！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人，不覺得羞恥嗎？還能要點臉嗎？”隻聽不遠處有人怒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