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淩虛大道

第十九章 淩虛大道

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入山不怕傷人虎,隻怕人情兩麵刀。徐公淩在倒賣錦囊的時候就注意到有幾個公子哥對他動了殺念。隻不過徐公淩舉手投足,隱隱有龍狼之相,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徐公淩麵有龍相,兩頰如狼,似龍非龍,似狼非狼。有這種麵相的人,不是人才天才,而是怪才鬼才。

張無音選擇的目標大多是中年人和一些小有閑錢的,自知不用太過憂慮:“公淩,沒想到我們一路走來,會有這麼多破折。”

徐公淩輕聲道:“無音,你我兄弟幾經生死,患難相扶,好不容易到了季昌山。行百裏者半九十,我們已經走完九十裏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未完的路我們還要走下去。”

馬家駒也小聲道:“本來我以為可以一路遊玩到淩虛宮的,誰知道還有這麼多事啊!現在想來還是玄女廟養傷的日子最舒坦。”

張無音噓了一聲:“人就快來了,聽聽他們是什麼人?有多少人?”

徐公淩的眼前射出紅光:“不用聽,有四個人。家駒可以試刀了,無音庇護好他。”

馬家駒摸著邊上的兩把禾苗龍紋刀,心裏莫名躁動起來:“我是該試試我的無晴雙刀了。”

徐公淩這會真的睡了:“放心吧!來的不是什麼高手,你一招一個不是問題。”

腳步聲越來越近,馬家駒把耳朵貼在地上,聽得格外清楚。

“老大,是要殺這幾個人嗎?”

“就是他們,他們手裏有淩虛策問的答案。咱們公子竟然得了答案,就不能留他們活在人世上。”

“打聽清楚了嗎?他們是哪家的公子?可別得罪了名門望族啊?”

“公子隻說那個徐公淩不能留,日後必成大患。管他是誰?我們偷偷下手,再把屍體情理幹淨。”

“老大,這裏是淩虛宮山腳下,不如一把火燒了吧?免得惹出什麼大亂子來。”

馬家駒聽到了四個男子的聲音,他輕輕握住雙刀:“無音,他們要放火燒死我們!現在怎麼辦啊?要不要叫公淩起來。”

張無音輕聲道:“你直接動手砍死他們就是了,還叫公淩幹嘛?”

馬家駒微微點頭:“好,我這就動手。”

“等他們就要放火,再動手!記得留活口。”徐公淩小聲說道。

馬家駒喜道:“還以為你睡了呢!”

“我也想看看無晴雙刀的威力。今夜就拿他們試刀吧!留下活口,我要審問!”徐公淩正準備看好戲。

等了一炷香工夫,馬家駒隱隱望到帳外有火光:“可以動手了嗎?”

徐公淩點明策略:“出賬以後,出其不意幹倒邊上兩個。再和另外兩個交鋒,留一個給無音。”

張無音掏出幾把飛刀來:“等他頂不住,我再動手吧!”

馬家駒緩緩踱步蹲到帳門邊,人影離帳篷越來越近。馬家駒拔出雙刀,衝了出去。兩道白光先到,然後刀如猛虎下山。

“啊!”隻聽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倒下了。

“啊!”隻聽又一聲慘叫,一個人影被劈成兩半。隨即外麵乒乒乓乓響個不停。

徐公淩撓著眉頭:“是我想多了,家駒根本不用偷襲。這幾個人功夫實在太水了。無音,你盯好了,家駒的實戰經驗還不足。”

帳外都是兵器相交的聲音,馬家駒雖然得了謝正義刀法真傳,但是沒有內勁配合,又是以一敵二,漸漸落了下風。這四個人是真正殺過人的人,雖然隻是練得普通功夫,但他們反應極其敏捷,一般練武的人是對付不了的。

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上一次戰場,抵十年功夫。馬家駒的無晴雙刀還沒有運轉自如,常常出現斷招。一個同樣使刀的蒙麵男子,總能找到他刀法中的破綻。另一個男子趁勢一記蕩門刀,打開了馬家駒的門戶。

徐公淩實在看不下去了,隻聽“呼”的一聲,他出手了。

三個金貓步,他就進了戰圈之中。使刀的蒙麵男子隻聽見呼呼風聲,層層疊疊,風聲加急,便覺脖頸一涼,像是有什麼東西捅了進去。

男子定睛一看,一根尖樹枝刺穿了他的脖頸。他無比恐懼地放下了手中的鋼刀,那幻化成風的徐公淩儼然站在了他麵前。

“這是什麼劍法?我都沒看清你是怎麼出手的?”蒙麵男子隻覺不敢相信。

徐公淩鬆開手,伸出劍指:“一招必殺的劍法,又怎麼能讓人看清呢?過來殺我們,你後悔了嗎?”

蒙麵男子歎道:“沒想到你們藏得這麼深!我原以為你們隻是普通少年。我怎麼還沒死?”

徐公淩答道:“因為我不想殺人,所以沒刺你的要害。”

馬家駒那邊見徐公淩出手幹掉了最強的殺手,膽氣大壯。無晴刀法使得虎虎生風,不到三招,隻見那男子的手臂就被砍了下來,像一截大紅蘿卜滾在地上。接著馬家駒一個正蹬腿就把他踢翻在地。

馬家駒立刻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還是用腳過癮啊!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啊!”

徐公淩讚道:“家駒你的無晴刀法比他們強多了,隻是缺乏臨敵經驗。我看著真是幹著急啊!不過能幹掉三個老江湖,已是很好了。”

馬家駒喜道:“我慢慢練,以後爭取也是一招製敵。”

張無音也走了出來,看見一個蒙麵男子脖子上插了一根細長的樹枝:“公淩,好劍法啊!樹枝都能當劍用啊!”

“這是我今天在山裏撿的,又直又結實,也很稱手啊!”徐公淩問道,“是誰派你們來殺我們的?”

誰知那男子突然折斷樹枝,捅穿了自己的心髒:“兄弟,為兄先走一步了!”

被馬家駒架住的那個男子大喊起來:“哥哥等我,小弟這就來了!我們來世再做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快活。”話音剛落,他就握住馬家駒的長刀,抹了脖子。

那血花從脖頸處飛濺出來,馬家駒也被此舉嚇了一跳,放下了手中的長刀,顯得驚慌失措。

徐公淩也沒想到這二人會自行了斷:“真乃義士也!我本無意傷他性命。可惜了!”

張無音拿起馬家駒的禾苗刀,扯下麵巾擦了擦:“公淩,你總是這麼心軟。如果我們無力反擊,你說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不會,如果我們三都睡著了。不被燒死,也會被活活熏死。”徐公淩看著周圍堆放的柴草,便能想到結果。

馬家駒看著一地的屍體,問道:“公淩,現在怎麼辦呢?”

“一把火燒了吧!柴火都是現成的。”徐公淩無奈說道。

張無音細看著他們的麵容:“這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啊!”

徐公淩拔去屍體身上的樹枝:“可能也是結義兄弟吧!你們收拾一下,我實在太累了。”

馬家駒和張無音搬來柴草,猛然發現四具屍體隻剩下了三具。張無音暗叫不好,原來其中一人隻是在裝死。兩人隻好把三具屍體燒了,就地掩埋掉。但是張無音心裏還有一個疑問,到底這四個殺手誰派來的?

正月初三,一早起來,三人洗漱完畢,吃了些牛肉幹餅就上山了。走到日近正午,徐公淩看到一個小姑娘正坐在石頭上看書。隻見她刷刷不停地翻書,當真是一目十行。

徐公淩上前施禮:“姑娘,在下徐公淩也是來參加這屆青仙大會的。請問這離淩虛宮還有多少時日?”

那小姑娘放下書本,望著徐公淩,喜道:“公子,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你?”

徐公淩有些糊塗:“姑娘,我從來沒見過你啊!姑娘是認錯人了吧?”

“擋我者死!神擋殺神!佛擋誅佛!”這小姑娘學著徐公淩的樣子,“這話可是你說的。”

徐公淩恍然大悟:“哦!我記得了,你是那個過來謝我的小姑娘。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無音,家駒,沒想到還有故人呢!”徐公淩轉頭說道。

小姑娘對著徐公淩行個禮:“多謝徐公子救命之恩。我叫南宮如玉,揚州人。也是來參加青仙大會的。”

徐公淩指著馬家駒和張無音:“這是我兩位義弟,高瘦大鼻子是馬家駒,圓臉壯漢是張無音。”

南宮如玉稍稍彎腰:“見過馬公子,見過張公子。”

徐公淩望著山頂:“如玉姑娘,這裏離淩虛宮到底還有多遠啊?一眼都望不到頭啊?”

南宮如玉輕輕笑著:“不急不急!隻要初九卯時到淩虛大道就可以了。現在大家都在朝上趕,滿山遍野都是人。還不如下麵安靜,我還能多背幾本書!”

馬家駒插了一句嘴:“南宮姑娘,書你就別背了。千辛萬苦背出來,其實也考不到幾題的。”

南宮如玉急道:“馬公子,此話怎講?”

徐公淩歎了口氣:“讓你忽悠不忽悠,不該忽悠又忽悠。讓我怎麼說你。”

馬家駒自知失言:“我知道了。沒什麼,我就是聽說淩虛宮的策問,從來不考重複的題目。”

徐公淩見著姑娘孤身一人:“如玉姑娘,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南宮如玉點了點頭:“我們家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張無音有些詫異:“你們家其他人呢?你才十三四歲吧?”

南宮如玉笑道:“我十五歲了,十歲我娘病死了。後來我爹續弦,繼母對我也不好。我爹臨死之前給了我幾張銀票,讓我去玄女廟學醫,或去淩虛宮修仙。我還是更喜歡淩虛宮,嘻嘻!”

徐公淩隻覺得這南宮如玉,身世挺不幸的:“如玉姑娘,你很愛笑啊!”

南宮如玉嗬嗬笑道:“嘻嘻!我娘生前跟我說,笑口常開,好運自然來。”

張無音對比著徐公淩和南宮如玉:“公淩,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比你還愛笑的人。”

南宮如玉的肚子叫了起來:“公子,你們有幹糧嗎?”

“有啊!”徐公淩伸出五指,“無音,來五個牛肉幹餅給南宮姑娘。”

南宮如玉大喜道:“太好了,我都好些天沒吃飯了。”

張無音攤開油紙:“夠吃嗎?不夠我們還有。”

南宮如玉抓起一塊餅就往嘴裏塞:“夠了!夠了!遇見你們真好。路上也有伴了。”

徐公淩看著南宮如玉風卷殘雲的吃相:“主要是有吃的了!”

四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徐公淩得知南宮如玉會使劍,便讓馬家駒用雙根樹枝和她對練。馬家駒本來不願出手,誰知一比試竟被南宮如玉頻頻刺中,自己連她衣角都沾不到。馬家駒把樹枝扔給張無音,讓張無音上去試試。張無音隻好硬著頭皮上去比試,結果比馬家駒死得還慘。

馬家駒哈哈大笑:“無音,我說的吧!這南宮姑娘有兩把刷子啊!”

張無音喘著粗氣:“太靈活了,關鍵我又不會雙刀。你不是跟刀王練過嗎?還好意思說我啊!”

徐公淩倒不覺得是壞事:“如玉姑娘劍招靈活,正好可以給你們喂招。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張無音指著樹枝:“公淩,不信你跟她試試。”

南宮如玉急忙搖頭:“我可打不過徐哥哥!他打架好嚇人的。”

徐公淩哈哈大笑:“我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啊!以後說不定很多人,一聽到我徐公淩的大名,就嚇得屁滾尿流、望風而逃啊!”

馬家駒有些不解:“南宮姑娘,這劍法是誰教你的啊?”

南宮如玉答道:“這是我家傳的越女劍法,沒有招式,隻有對練。凡手戰之道,內實精神,外示安儀。見之似好婦,奪之似懼虎。布形候氣,與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騰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來,不及法禁,縱橫逆順,直複不聞。斯道者,一人當百,百人當萬。”

徐公淩連連點頭:“這劍法精妙無比啊!這劍法最高明的地方就是能掌握對手的攻防轉換。家駒,以後你的刀法要多加變化。”

馬家駒“啊”了一聲:“公淩,你不是就一招清風徐來嗎?也沒看你變過啊?”

張無音歎了口氣:“家駒,公淩真氣充足。一招清風徐來,使得出神入化。不然你也可以拿幾招刀法出來單練。”

“對!無音說得對!從無晴雙刀裏選出你最厲害的刀招,幾百遍幾千遍那麼練,練出幾個絕招來。”徐公淩也覺得馬家駒目前還沒有拿得出手的刀法。

暮色漸深,夜已降臨。這時節天黑得很快,不到酉時,這季昌山就又被黑暗籠罩了。徐公淩練完徐風劍法,已經是酉時三刻了。天氣越冷,人就越容易餓。三人還有一隻雞,十斤牛肉幹餅,其實還不夠吃三天的。

徐公淩烤好了這最後一隻雞:“兄弟們!如玉姑娘,快過來吃雞了!”

張無音聞到烤雞的香味:“吃完這最後一隻雞,過幾天說不定就得啃樹皮了。”

馬家駒撕下一隻雞翅:“先吃再說吧!能吃一天是一天啊!”

南宮如玉指著雞脖子:“我最喜歡啃雞脖子了,太好了。我要吃!”

徐公淩切下雞脖子:“如玉啊!不要客氣啊!這幾天你得指點你馬哥哥啊!”

南宮如玉拿起雞脖子:“沒問題啊!過幾天他的刀法肯定更上一層樓啊!”

馬家駒喜道:“借你吉言了。吃好喝好啊!”

吃完了雞,徐公淩丟下行軍帳篷,三人進去休息。南宮如玉則在邊上一個山洞裏看書,背誦一些策問題目。

馬家駒小聲問道:“公淩,這個小姑娘的劍法怎麼這麼厲害啊?我根本沾不到她身。”

徐公淩不由笑道:“家駒,到現在你還沒反應過來啊!越女劍法其實並不是有招有式的劍法。你的無晴雙刀比越女劍不知道強多少倍。”

馬家駒不敢相信:“那我怎麼就是打不到她啊!還是頻頻被她刺中。”

張無音冷笑一聲:“你就像一頭老黃牛,被人家牽著鼻子走。能贏才怪呢!”

徐公淩表示讚同:“無音說得對。她的越女劍法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幹擾你的攻防節拍,讓你跟著她的拍子走。你沒發現她總是二虛一實,或者一實三虛嗎?”

馬家駒摸著腦袋:“我還真沒發現!我就是覺得我連刀法三成的威力都發揮不了,無法成勢。”

徐公淩笑道:“好了,看書吧!等你開竅了,隨時可以贏她的。”

徐公淩研究起三十道策問,第一遍也感覺晦澀難懂,第二遍感覺領悟到了一點,第三遍便能解開其中的含義了。徐公淩苦思冥想,一直讀了十遍,終於理解了其中的奧妙。仙人出的題目,自然有仙人的解答。徐公淩工工整整又抄了一遍,遞給張無音,讓他們兩人輪流背。

一連幾日比劍下來,馬家駒終於找到克製南宮如玉的辦法。說來簡單,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亂刀砍過去,手來剁手,腿來剁大腿,自然形成刀勢,讓她無法抵擋。南宮如玉見抵擋不住,再也不和馬家駒對練了。徐公淩戲稱這是馬家駒自創的無晴亂刀。馬家駒見能贏南宮如玉,這幾日臉上都笑出了褶子。

三人每日主要是背誦策問的三十道題,馬家駒負責尋找食物。徐公淩直接跟他這麼說,實在不行,把頭剃了去化緣。馬家駒有時能采了一堆野果子,眾人咬一口牙都要酸掉了。偶爾也能抓幾隻野兔烤來吃。初六一早,四人就開始全速上山了。每天走四個時辰,馬家駒的鞋子都磨壞了兩雙。

正月初八酉時二刻,四人終於走到了山頂,徐公淩開啟天眼,注視著淩虛大道的界碑。隻見界碑上除了有淩虛大道四個大字,還有一行小字:大道,在太極之上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