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好處
張益謙要殺張所，奪取河朔大營的軍權，是受到黃潛善的指使。但是黃潛善若是沒有得到趙構的默許，怕也沒這麼大的膽子，皇帝也是人，直接拿下一路手握二十多萬大軍的招撫使，他也得好生掂量，心存忌憚，
這一點張所心裏很清楚，所以先前殺張益謙的時候，張所才會猶豫不決。並不是害怕得罪了黃潛善、汪伯彥等人，而是因為張益謙的真正主人是趙構，黃潛善隻是遛狗的！
有時候，默許最是能體現一個人行事的決心。
所以張所才會瞻前顧後。
畢竟，打狗都要看主人，殺狗就更需要看主人了！
但是，當李林祭出飛劍的時候，張所立刻便下定了決心，根本沒給張益謙任何求饒的機會，隨即，數百顆頭顱滾下了山坡。
這是張所有生以來的一次豪賭，賭注是他的身家性命！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張所苦笑道：“我、李相、宗澤等主戰之人雖然都有堅定的北伐之心，甚至甘願為此粉身碎骨，但是實不相瞞，我們沒有一人敢生出半點藐視皇權的心思！”
“但是你不一樣！”
張所抬頭看著李林，神色有些複雜，道：“你敢直言官家的隱晦，所以，你說你的心裏沒有這個國家，也沒有什麼民族大義，更沒有什麼君臣尊卑，我絲毫不感到吃驚，也不感到憤怒，相反，我還挺高興！”
李林狐疑的看著張所，越發的摸不透這老狐狸想說什麼，不由有些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嶽飛這樣的人，可以沒有我張所，但是卻不能沒有你李林這樣的人，你可以成為嶽飛這等一心為國為民的人保駕護航！”張所張開嘴巴，無聲笑道：“因為你敢和舉世為敵！”
敢舉世為敵，自然也敢和朝廷為敵，和皇帝為敵！
那就是敢造反！
雖然張所沒有明說，但就是這個意思！
“你太看得起我了，且不說我沒有這個能力，便是有這個能力，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這麼做？”李林冷笑道：“你聽懂了我前半句話，難道就沒有聽懂我後半句話麼？”
“當然聽懂了，你前半句話是你心裏沒有這個國家，也沒有什麼民族大義，更沒有什麼君臣尊卑。後半句話是你很自私，雖然不屑去做損人利己的事，但是對你沒什麼好處的事你也肯定不會去做。”張所笑的像一頭老狐狸，道：“所以，我打算給你足夠的好處！”
聽到張所要給自己足夠的好處，李林不但沒什麼欣喜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背脊發涼。
和這老狐狸打交道，李林不敢有絲毫大意！
李林神色不變，淡淡的問道：“比如呢？”
“比如，我可以給你獨掌一軍的機會！”張所緊緊的盯著李林，一字一句道：“這一軍不在名冊之內，保你一切所需之物，且可以允你聽封不聽調！”
這個條件，正是李林跟趙九齡閑扯的時候說過的目標，說實話，那個時候李林根本就是把這個事當做扯淡的談資，他很清楚，如果不從戰場上帶出來一批人馬，這個目標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顯然，趙九齡和張所說過這件事。
所以，這對李林而言，的確是足夠大的好處了！
李林心頭猛地一跳，臉上的神色再也繃不住了，驚喜道：“此話當真？”
張所點頭道：“隻要你答應我先前的要求，此話自然當真！”
“不過，不在名冊之內，卻還要保證我這一軍所需物資，這恐怕不容易吧？”
李林皺眉道：“而且，你先前也說了，趙構都默許黃潛善暗殺你，你這個承諾卻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如果河朔大營軍權易主，這便成了空談！”
“我河朔大營實際人數不足二十六萬五，卻號稱三十萬大軍，要掩蓋一支三五千人的軍隊並不為難！”
張所笑道：“曆朝曆代都有吃空餉的事情，我張所雖然沒有吃進自己的腰包，但是卻也不能免俗，畢竟，多點糧餉存著並不是壞事！”
李林連連點頭，笑道：“天下烏鴉果然都是一般黑！”
張所神情一滯，瞪了李林一眼。
“別瞪我！”
李林笑道：“我這是在誇你呢！”
“哼！”
張所冷哼一聲，道：“我見識淺薄，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誇人的！”
“你是什麼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什麼事！”
李林笑道：“一個貪官，如果他能幹實事，讓百姓安居樂業，家有餘糧，那這就是個好官；一個清官，自己清貧，但是他隻能讓他治下的百姓吃糠喝水，那他就是一個壞官！”
張所聞言一怔，若有所思。
“所以啊，人就該認清現實，認清自己，你吃空餉，但是並不妨礙你北伐的報國之心，我無君無國無義，卻也並不妨礙我給嶽飛保駕護航，你說我市儈奸猾，我認為你是在誇我，同樣，我說你是黑烏鴉，也不是在貶你！”
“歪門邪理！”
李林笑道：“不管是正理還是邪理，我可以保證我講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講道理，那你呢，我感覺，你的好日子不久了，你要是下馬了，我們的契約怎麼辦？”
張所沒想到李林竟然會這麼“耿直”，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道：“所以，我這隻烏鴉打算修密信與宗澤，宗澤在軍方的威望遠勝於我，門生故舊無數，有他在，照拂你的人並不會少！”
“既然如此，那我答應你了！”
李林心裏其實早就答應了，便是張所沒有後續安排，李林也不會拒絕這個好機會！
正所謂“槍炮一響，黃金萬兩！”，對於錢糧軍械李林並不如何擔心，朝廷不發，難道自己不會去搶麼？
更何況，還有東山集團的後盾在那呢！
張所深深的看了李林一眼，最終卻還是沒有說話。
他是個老狐狸，所以看的很清楚，自然明白，有些話沒有必要說。
在今日之前，他的確不敢有絲毫藐視皇權的心思。
但是，當看破了生死之後，張所發現，皇權也並沒有那麼崇高和可怕！
所以這件事也僅僅隻是張所在生死邊緣遊走一圈之後的一招閑棋，其中，也不無對趙構行為的不滿和報複。
至於有沒有用，短時間內根本看不出來！
他相信宗澤會同意他的做法。
他老了，宗澤的年紀比他還大。
人老了，行事便以穩重為主。
但有些時候，老人的膽子，卻比任何年輕人的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