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舊案?”陸玉均回憶了一下,那件案子聽魏寥說過,是有人害了熙元太後,陷害給魏寥父母。
“可他們可以直接殺死魏寥啊,不至於非要讓他刺殺齊王吧。”
卻沒想到宗鐸搖了搖頭,“不是刺殺齊王。”
“這我知道啊,魏寥以為那裏邊的是柯欽飛。”
宗鐸看他一眼,“那軒鬆可知,當時和齊王在一起的,是誰?”
還有人和齊王在一起?陸玉均眨眨眼,不解道:“……誰?”
“太後。”
“太後?!”陸玉均已經數不清自己今天震驚了幾次了,但這一次絕對是程度最深的一次。
“太後怎麼會和齊王在一起?”他分明記得齊王遇刺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還是太後震怒之下去找了皇帝,借口要把齊王召回呢。
宗鐸眼中劃過一道冷光,“齊王當時在京城附近的塢回,太後若要見他,也是方便得很的。”
說來也是,陸玉均細細思索,“可這應該是齊王和柯欽飛一起設計魏寥的……太後居然也參與了?”
堂堂太後去參與設計一個舊案遺孤,未免有違常理。
果然,宗鐸眼中流露出嘲諷,“是齊王和柯欽飛一起設計了太後。”
此言一出,陸玉均頓時恍然大悟,“他們是要借魏寥來給太後壓力!”
宗鐸讚賞地看了陸玉均一眼,點頭道:“沒錯。”
太後一直都支持齊王奪位,可卻沒有激進的魄力。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身在皇宮,一旦出了什麼事,她將首當其衝。
除此之外,站在齊王那邊的人不少,但也不夠多。尤其是如果齊王要起兵造反,其實人手還不算足夠。
“他們利用魏寥刺殺齊王的幌子,讓太後認為皇帝已經要在京城舊案上下手對付他們,以此來逼太後盡快下定決心。”
陸玉均不得不感歎,果真是無情最是帝王家。太後可是齊王的親生母親,居然也被這樣算計。
宗鐸麵色冷冷的,“太後裝作事後才知道齊王遇刺,本想借口接齊王進京,用逼宮圍城的方式奪位。”
可惜皇帝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那麼他們最後很可能就會選擇那個退無可退的方式——
領兵造反。
陸玉均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這簡直像是做夢一樣,忽然間就要麵對皇家內亂、同室操戈。
他不是沒見過兄弟相殘,可比起江湖上的兄弟鬩牆,皇家人的動手,卻是要波及整個江山的。
宗鐸明白陸玉均的心裏正在經受一場翻天覆地的轉變,同時,他對陸玉均的轉變也有著極大的信心。
而另一邊,茯夢卻還在惴惴。
驚聞陸玉均要和宗鐸離京,而且陸玉均根本沒和她提起過這件事,不由得有些慌張。
哪怕侯夫人已經勸解了她好久,也依然沒能平靜下來。
不,也不算是不平靜。
她表麵上看起來已經冷靜了下來,隻是心中總提了一口氣不能鬆開。
侯夫人隻當作沒看出她內心的糾結,繼續對她笑道:“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茯夢小心斟酌著措辭,回道:“我過得很好,多謝夫人關心。”
然而侯夫人卻搖頭笑道:“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呢,玉均說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可有此事?”
茯夢一愣,沒想到陸玉均居然還把這件事告訴給侯夫人了?
她原本就有些滯澀的腦子轉的更慢、更混了,“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侯夫人讓她不要緊張,“有什麼想說的就告訴我,不要太過拘束。”
茯夢張了張嘴,猶疑了片刻,當真開口道:“夫人……世子他……和……”
說到半路,茯夢覺得又有些說不出口。要問的事情總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不應該問,可不問又無所適從。
侯夫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了然笑道:“你就是在想這事?”
茯夢點點頭,她想了很多天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玉均那孩子和鐸兒的關係自然是非同一般,他們可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人呢。”
相處……一輩子……茯夢呆在那裏,腦子裏盤旋著這句話,仿佛其他事物和聲音全都離她而去,半點不能入她的眼。
“可……相處一輩子的人,是……兄弟嗎?”
這句話恍若掙紮,卻隻是一根毫無作用的水草,半點不能把溺水之人從水中救出。
侯夫人的笑容神秘莫測,聲音瑜伽優雅從容,“兄弟也不見得就能相互扶持一輩子,有些事雖不能明說,可我們也都懂的。”
懂……她要懂什麼?恍惚間,茯夢想起養父母還在世的時候,曾跟她說起過很多江湖軼事。
她很喜歡聽那些,沉浸在故事中的感覺,就像是……她也在江湖。
離那個身在江湖之人很近很近。
那些故事裏,就有……兩個男子相守一生的例子。
那叫做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養父母為人豪邁,對這些隻付以一笑,連帶著當年的她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可現在她才明白,自己的大不了,隻是因為這件事並沒有發生在她身邊。
侯夫人眸色深了些許,端起旁邊的茶盞輕抿,“其實這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兩個孩子之間你情我願,我們這些做父母的都不好幹涉。”
茯夢卻突然抬起頭,直直盯著侯夫人,“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身為侯爵之家,卻……!”
絲毫不意外茯夢會這麼說,手上的茶蓋輕輕擦過杯口,發出清脆的聲音,“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為了侯府從少年就征戰沙場。”
侯夫人的聲音仿佛從遠方飄來,幽幽地繞在這廳堂之中,“我看著他小小年紀開始舞槍弄棒,這是威遠候府中人的職責;看著他從少年開始身上就有了深可見骨、甚至險些致命的傷痕,這也是從軍之人必經的劫難。”
“所以我時常會想,他已經這麼難、這麼苦了,何必還要逼他做他不喜歡做的事,娶不喜歡的人呢?”
侯夫人所說即是她從知道宗鐸的斷袖之癖後的所思所想,同時也給茯夢造成了一個極為震撼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