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細心地在寒梅圖上繡完最後一針，忽而抬眼看了看門口，眼睛一亮。
她輕抿著笑，放下手中剛剛完成的繡品，對著還愣在原地的茯夢招了招手，道：“這孩子，還在那傻站著做什麼，過來啊。”
見侯夫人對自己招手呼喚，茯夢才從剛才的畫麵中回過神來，一時間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順著侯夫人的話走過去，步子邁的特別小，有得也慢，堪稱挪過去。
侯夫人始終噙著笑看她，沒有一絲不耐，甚至她在那笑容裏看見了慈愛。
茯夢的心思微微放鬆了下來，感覺大概真的像師父說的那樣，侯夫人是個很好的人。
她也許不用擔心會被問到什麼……吧？
茯夢有點茫然，本能告訴她可以放鬆下來，可理智告訴她要警惕侯夫人。
這種拉鋸第一次在她的腦子裏出現，讓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侯夫人如何看不出茯夢此時的無措和忐忑，她小聲安慰著這個小姑娘，握住她的雙手，輕輕拍著平複她的心情。
侯夫人的手很柔軟，也很溫暖，漸漸的讓茯夢平靜了下來。
見她安心了些，侯夫人才笑著對下人道：“還不拿些糕點來。”
婢女輕福應聲道：“是。”
轉身退下的時候茯夢連忙擺手，“不必的！我不餓…”
侯夫人還是笑著，“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會不餓呢？”
一邊讓她好好在自己身邊坐下，一邊等著婢女給送上糕點，讓茯夢品嚐。
糕點很細膩，入口即化，味道是極好的。隻不過品嚐糕點味道的人的注意力並不在糕點的身上。
侯夫人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茯夢，心中不由生起幾分疑惑。
這小姑娘看起來挺老實，而且也是個乖巧的孩子，心思一看就透，怎麼就和自己兒子對上了呢？
侯夫人垂眸一想，又對著茯夢笑道：“姑娘今年芳齡幾何？”
茯夢趕忙咽下嘴裏本就不多的東西，回道：“我今年十四。”
今年不過才三月份不到四月，這姑娘的年齡也是夠小的。
可要說大，也足夠嫁人許親了。
侯夫人笑道：“你和我認識的一個姑娘同齡，說起來你們或許可以合得來。”
聽到有同齡人，還是太年輕的茯夢當即就好奇了起來，“夫人說的是誰？”
卻又聞侯夫人“啊”了一聲，甩甩手道：“瞧我這記性，屏雲那孩子已經定親了，這幾日也根本出不來。”
啊……原來定親了……茯夢不由得有些沮喪，本以為可以有一個相差不大的玩伴的……
侯夫人見她反應這般單純，輕笑的同時對她說道：“想來玉均也是要繼續發愁了的。”
茯夢不解道：“發愁？為何？”
侯夫人輕聲帶著點調笑，“十四正是可定親的年紀，玉均剛送出去一個妹妹，這就要再防著點其他人來覬覦你這個小姑娘了。”
覬覦……茯夢抿嘴略有些羞赧，喃喃道：“我……不會有……的。”
這幅小女兒的樣子逗得侯夫人發笑，“看你，誰家的姑娘不會定親呢？總有這麼一遭的。”
茯夢當然知道姑娘家總要訂親嫁人，可她……總是不想嫁。
誰知道嫁去的那家人是什麼樣的呢？茯夢不是很相信那些尚未出現且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更相信現在就在她身邊的陸玉均。
侯夫人眸子輕動，“說起來鐸兒和玉均就要離京了，你可知道？”
茯夢一怔，離京？她完全沒聽陸玉均提起過！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陸玉均……師父要拋下她？？
一瞬間，茯夢的表情展現出驚慌，之後瞬時隱匿下去。而就那短短的一晃眼，侯夫人將她看得清楚明白。
說起來侯夫人此時並不能完全判斷出茯夢究竟對陸玉均是個什麼心思，可她可以確定的是，茯夢很想很想留在陸玉均身邊。
無論她的出發點是什麼。
問題也正在這裏。
相差未過一旬的男女，男未婚女未嫁，日日相對。
長此以往，隻怕再簡單的想法也會變質。
更何況茯夢還不一定就想的那麼簡單。
心思電轉，侯夫人安撫茯夢道：“你也不用著急，玉均肯定是還沒跟你說。過一陣子鐸兒就要去別處任職，那玉均自然是要跟過去的。”
自然？怎麼就自然了？
茯夢心中浮上一些不舒服的感覺，這讓她很想皺起眉頭反駁侯夫人。
可她又覺得直接說出來好像不大好，就又憋了回去。
宗鐸要外出任職這件事，實際上陸玉均也還壓根不知道。
根本就是今天宗鐸才剛告訴他。
宗鐸也是打定了主意，陸玉均一定會跟著他一起去，而他也想的沒錯。
“外出任職？”從宗鐸口中聽聞此言，陸玉均不是不驚訝，但轉念一想，也不是很詫異了。
皇帝處理了國舅和朝中一批人，繼續把宗鐸扣在京城呆著也沒用，還不如放出去幹點別的。
宗鐸看著陸玉均了然的表情，又道：“我受封長寧伯。”
剛想喝口水，陸玉均的手被他這句話給定在半空。
他瞪了宗鐸一眼，說話說全行不行？能不能別大喘氣！
“封伯……那你要去哪任職？”
連爵位都定下了，任職地點肯定也已經知道了。
“撫遠。”
撫遠……陸玉均摸摸下巴想了想，這個位置……
“這是要對齊王動手了？”撫遠和齊王的封地恩恪離得比較近，而且正好和西南的秦慕辰封地一南一北把恩恪夾在中間。
皇帝這個意圖很微妙啊。
宗鐸並沒有直說，“齊王最近太安靜了。”
陸玉均撇撇嘴，暴風雨前的寧靜，那個齊王不知道又想幹什麼。
難不成領兵造反？
陸玉均眼睛轉了轉，忽然想起上次齊王和柯欽飛一起算計魏寥的事情來。奇怪的是，到現在他都沒弄明白當初他們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暗害魏寥。
明明有魏依然這個籌碼，可以逼魏寥自盡的。
宗鐸對此有過猜測。
“什麼猜測？”說出來分析分析。
宗鐸眯了眯眼，半晌道：“可能是為了京城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