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不聽我偏說!

駱統臉上露出了讚賞的表情,“果然是胡州來的,聰明人。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輕鬆。”

陸玉均低頭一笑,道:“多謝駱大人誇獎,不過還是先說清楚玉瓊閣吧。”

駱統往靠背上一倚,眼神略微放空,就開始將當年的許許多多的事情娓娓道來。

十幾年前,他是刑部的官。原本也是自在,畢竟刑部這種地方,雖然不如戶部油水多,也不像吏部那樣到處有拉關係的人,但是刑部不想進大牢的人也多。

那他拿到的孝敬,就從來不會少。

那一年,他也是想往常一樣,按時點卯上衙門,結果突然就有同僚拉著他。一番耳語,駱統整個人都僵住了。

玉瓊閣被人縱火,一百多個人,幾乎一個都沒出來。

駱統的冷汗當時就把裏衣都給浸濕了。玉瓊閣是什麼地方?京城幾乎所有達官顯貴都在那裏做過不該做的事,連少數的幾位不會去的人,也向來對這個地方或者說這個地方的後台顧慮頗深。

現在玉瓊閣就被縱火了?

有一瞬間駱統都以為是有人在刻意整他。可是當然不會有人那麼大手筆,拿玉瓊閣整他這麼個小嘍囉。

他把卷宗拿在手裏,手心的冷汗一直沒斷過。手底下的人也接連不斷傳來各種消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心涼。

他感覺自己的官途到頭了,或許整個人生,也到頭了。

然而就在他手足無措,差點要“做錯事”的時候,忽然上頭有人給他遞了話。給他遞話的人,就是後來被貶到了西南的呂樅。

“那位呂大人當時威風,”駱統嘲諷地笑了笑,“正眼都沒看我一眼,就那麼跟我說,把這件事按照那位的要求擺平,到時候自有我的好處。”

篁則皺起眉頭,他對大淵的官場不了解,京城的事就更不明白了。可是陸玉均又不說話,隻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你怎麼看?”篁則叫了陸玉均一聲,陸玉均吸了口氣,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先別問了,還是帶他回去吧。”

“那你要找的人……不問了?”

陸玉均臉上漏出一絲苦笑,“他越說越多,我再問,就更出不來了。”

出不來哪裏,篁則沒問,但心裏有幾分猜測。單看陸玉均身後站著的人,他就知道,這位多年不見的兄弟,還是沒能像他想的一樣,永遠在江湖中自在暢遊。

駱統歪了歪脖子,看了他們一眼,冷笑道:“你們不問了?”

“駱大人,您說的那些,我們還是不聽的好。”陸玉均對他笑道。

駱統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被捆住的雙手猛然一掙,道:“我偏要說!”

陸玉均和篁則俱是一愣,一時沒攔住,駱統就開始竹筒倒豆子,什麼都說出來了。

呂樅帶給他的話是來自國舅的,他按照國舅的話,把那件案子裏活著的人給做掉了,死了的人給“送出去”幾個,完成了那一係列的事情之後,卻還是被人給逮住了。

他怕死,怕得要命。然後國舅的人又來了,告訴他他可以去西南,照樣可以做官,可以吃香喝辣。

他答應了,然後來了這個窮鄉僻壤,做起了和京城時差不多的事情,過的一樣風生水起。

自己就是個小棋子,無足輕重,他知道。可是他不甘心!既然他不能被他們保護好,那他何必為了那幾個家夥死封著自己的嘴?甚至最後得為他們去死?

不,他可以死,但是他要拉著他們陪葬!

陸玉均和篁則相視搖頭一笑,這還真是碰到了一個奇葩。

但是駱統說的話雖多,對陸玉均而言用處卻不大。他想問的,並不是駱統想說的。而是其中,非常小的細節。

既然他把他們不該聽的都已經說出來了,也就用不著先把人帶回去了。

陸玉均歎了口氣,問道:“駱大人,你可還記得當初玉瓊閣縱火案消失的四具屍體?”

駱統嗬嗬了一聲,“消失了?屍體?你們信嗎?”

陸玉均無奈道:“信不信也得駱大人說了,我們才能定性啊。”

駱統扭了扭脖子,道:“當時玉瓊閣裏的人,那四個是上麵點名要弄死的。我不敢留他們活著,就找了殺手。但是誰曾想,那四個人裏麵,還有個厲害角色。”

“誰?”

“就是那個一手做下了縱火案的茗蕊。”

陸玉均和樓玨猜的確實沒錯,縱火的人果然是茗蕊。但是……“茗蕊為何會縱火?她不是以後要接老鴇的班,接手玉瓊閣嗎?怎麼還要燒了自己的產業?”

“自己的產業?”駱統一臉不屑,“一個女表子,能有份飯吃就不錯了,她哪來的產業。”

陸玉均抿了抿唇,清楚駱統這是官氣又上身了,但是也沒打斷他。

駱統繼續道:“她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關係,我找的殺手竟然反過來威脅我!”說到這裏,駱統還有點激動地雙手到處揮舞,“她還真是能耐了!”

殺手反過來威脅駱統?

“駱大人是從哪裏找的殺手?”

駱統斜了他們一眼,“殺手能從哪找?還不就是風雨樓那麼一個地方。”血煞當年也沒成立呢。

陸玉均了然地點點頭,“所以茗蕊被你放走,其他三人也放走了?”

“放走了一個,被茗蕊帶走了。其他兩個……嗬。”駱統這一聲“嗬”也就代表了另兩個人的命運。

或者是不可能了,就看是怎麼死的。

“那兩個人是被風雨樓的殺手殺的嗎?”

駱統頓了下,表現出了些許疑惑,“這個我以為是,但是好像又不是。”

什麼叫好像又不是?

“我跟那個殺手說,人都放走我沒法交代,然後她說會讓我有交代的,之後另外兩個人就死了。”

陸玉均疑惑道:“那為什麼又說不像是?”

駱統搖了搖頭,嘖了一聲道:“因為那兩個人的屍體送過來的時候,仵作檢驗是中毒死的。可那個時候的風雨樓,沒有那種毒啊。”

那兩個人的死狀淒慘,和燒死的焦屍十分相似。按照當時風雨樓的行事風格和手段,根本不會是那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