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統登時就是一駭,他猛然往後一縮,卻撞到了身後不遠的木板,發出了“哐”的一聲,反而將他嚇得不敢動了。
之前帶他來這裏的人警告過他,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能鬧出任何聲音。如果被人發現,就後果自負。
他自認負不起那個後果,所以就一直老老實實地帶著,哪怕他無比想逃出去。
然而現在,他就算是想老實呆著,也不可能了。突然向他飛過來的蠱蟲,就是別人正在找他的證據,更何況他剛才已經鬧出了動靜,找他的人是不可能聽不見的。
駱統心頭一陣亂跳,呼吸也開始亂了起來。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舍棄了原本的高官厚祿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能過的更安心一些,為了保住自己的命!
但是如果他完了,如果……如果那些人保不住他……亦或是不想保他了,那他寧願選擇同歸於盡!
他絕對不讓那些人好過!
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要是注定要進油鍋,別人也休想逃過刀山!
這麼一想,駱統反而覺得自在了一些。到底是有了心理準備,認命了,就算是下一刻就看到了新來的西南藩王,他覺得自己也能笑出來。
就在他這麼認為的同時,他也的確笑了出來。那個笑容帶著血腥味,再明顯不過的亡命和瘋狂盡數體現在那個笑容裏。
而這個笑容,很快就暴露在了陽光下。
在他頭頂的木板被人掀開的時候,駱統一直都掛著這個笑容,
笑得讓來抓他出來的陸玉均都皺起了眉頭,篁則倒是說的直接:“這是關瘋了嗎?”
駱統嘿嘿一笑,完全不像他們想象中的那種被抓住之後的窘態和狼狽,雖然他的形象很狼狽,但是他的表情告訴兩人,他現在恐怕才是最得意的時候。
駱統一直在笑,當篁則厲聲嗬斥讓他出來的時候,駱統漸漸收起了那種瘮人的笑容,突然擺起了譜。他還撣了撣自己的袖子,說道:“聖主大人,客氣些。好歹我也是做過布政使的人,別太過分呢。”
篁則被他這個態度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看向陸玉均,陸玉均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左右駱統已經在他們手裏了,現在讓他張狂一下也無妨。
篁則冷笑一下,伸手將人提了出來,道:“你那個布政使已經是老黃曆了。要想有點好的態度,跟著他走吧。”
說完,捆起了駱統的手,推向了陸玉均。
駱統態度囂張,但是被捆的過程中完全沒有掙紮,任由篁則動手。甚至被推了一下之後,還笑嗬嗬地看著陸玉均:“這位是胡州來的?”
陸玉均淡笑著略微躬身,“在下是應閑王殿下之托,前來找駱大人。”
駱統哈哈大笑,道:“你有意思!還叫我駱大人……我知道啊,知道是那位殿下讓人來抓我的。除了他,也沒人會抓我。怎麼樣,現在抓到了,要把我交出去了吧。”
陸玉均輕笑點頭:“那是自然。”然而言語一轉,陸玉均卻談起了另一件事,“不過在此之前,在下有一事想問一下駱大人。”
駱統轉了轉肩膀,似乎是被捆得有點不舒服,道:“說吧,看在你態度這麼好,能告訴我就告訴。”
“那在下就先謝過駱大人了。”陸玉均抱拳一禮,“在下想問的,是十幾年前,玉瓊閣的縱火案。不知大人,可還記得?”
駱統聽到玉瓊閣,整個人就是一愣,然後裂開了嘴角,笑了出來。漸漸地,竟然越笑越大聲,簡直笑得前仰後合。
他們來找駱統避開了篁正的人,但是畢竟這裏還有其他人,陸玉均和篁則都不希望被發現。篁則一掌打在了駱統的後背,讓駱統的笑聲一下子憋了回去,還嗆了一下。
駱統咳嗽著,卻還在邊咳邊笑,可以說是笑得停不下來。
陸玉均微微皺眉,不明白為何駱統會如此發笑?難道是有什麼對他有利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好不容易從咳嗽中緩過勁來,駱統擺擺手,笑道:“這件事……咳……這件事說起來可長著呢。你們確定要在這裏問?”
陸玉均和篁則對視一眼,篁則向著他旁邊原來用來辦公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將人帶過去。陸玉均點頭表示同意,兩人當即就帶著駱統轉移了。
走之前,篁則將駱統的藏身處進行了妥善的處理。可以說除非別人掀開木板往裏看,否則是不會發現裏麵的人不見了的。
兩人將駱統轉移到那間許久不用的小屋後,駱統的氣也喘過來了,對著自己手上的繩子連連冷笑。
陸玉均倚在旁邊的牆上,靜靜看著他,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嗎,駱大人?”
駱統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望著木屋布滿了蛛絲的房頂,“這件事我埋在心裏十幾年了……十幾年,我以為還真的沒人會記得了……原來早晚都會爆出來……”
陸玉均不由自主地想起玉瓊閣和自己妹妹的聯係,他抿緊了唇,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現在這個樣子,似乎當年不止是一件縱火案那麼簡單了。
雖說他主要是為了找到妹妹,但是如果真要把這件案子查清楚,以他現在和朝廷脫不開的關係……
陸玉均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前襟,還有那塊自己一直放在懷著的令牌……
他輕輕搖了搖頭,問道:“看來當年不是簡單的縱火案了?”
駱統仰著頭,沒看他們兩個,“簡單?縱火案?”他嗬嗬冷笑了兩聲,“也不想想玉瓊閣是什麼地方。那裏是一般人敢縱火的嗎?”
“我當然知道玉瓊閣是什麼地方,隻是好奇,駱大人在那件案子裏,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駱統低下頭來,盯著陸玉均的眼睛,“我是案子的主審,你說呢?”
“嗬,”陸玉均輕笑,“駱大人是當年的主審,要隱瞞點什麼,當然是輕而易舉的。問題就在於,駱大人是替誰隱瞞?”
駱統聳聳肩,邪邪的笑了起來,“還能是誰?敢在玉瓊閣放火的,沒幾個。”
陸玉均和駱統對視著,淡淡道:“敢做的人不少,主要是需要放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