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截流
懸浮在江麵上隨著水浪起伏的黑衣人陡然沿著江麵暴退數十丈，他的身體堪堪擦著丁牧雇傭的那艘大船而過。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江水之上，殷紅點點，如同臘月梅花悄然綻放，煞是好看。
站在大船上將一切盡收眼底的丁牧瞳孔一縮，再望向金碧輝煌大船甲板上那名傲然而立的負劍中年人時，眼中盡是驚懼。
強，太強了！
這是丁牧心中唯一的感受，對於江湖傳說中的大高手到底如何強大，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認識。
或許其他人看不出黑衣人暴退的貓膩，但丁牧身懷先天之體，丹田之中更是蘊有真元，自然不可能沒有察覺到是怎麼一回事。
那名帶著鬥笠的黑衣人之所以暴退，隻是因為負劍中年人背後長劍出鞘之時的氣勢衝擊，僅憑氣勢，便將那名黑衣人震退了數十丈遠。
這如何能夠不讓丁牧心中驚懼？要知道那名帶著鬥笠的黑衣人可是能夠憑借著一根竹竿在江心挑翻一艘大船的恐怖存在。
雖說丁牧看不透那個黑衣人的實力，但丁牧有種感覺，那名黑衣人的實力不是一品小宗師，而是真正的三境高手，邁入了宗師境的存在。
如此說來，薑靖所在的那條豪華大船上的負劍中年人一身實力很可能達到了大宗師境界。
大宗師，這可是即將邁入武道巔峰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大薑王朝整片江湖中又能夠有多少？
口中長長吐出一口氣，丁牧凝神而視，這種宗師間的戰鬥他雖然看不太懂，可多看一些並不是什麼壞事，除了能夠開闊他的眼界，還能夠讓丁牧對三境高手的手段多出一分了解，對他日後修為突破一品進入三境擁有極大的好處。
黑衣人口中啐了一口鮮血，他伸出左手擦了一下嘴角，眼中凶光熾盛，身上的氣息凝重到了一種讓人感覺到壓抑的程度。
右手一旋，小半截竹竿劃過江水，在江麵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那小半截枯竹在黑衣人的手中鋒芒綻放，像極了一把一寸長一寸強的長槍，枯竹斷裂的尖端既是槍尖，竹竿既是槍杆。
槍尖拖曳在他身後，他雙腿跨步，開始狂奔。
拖曳在他身後劃過江麵的枯竹竿在江麵上拉出了一條明顯的水痕，水痕截斷江麵，讓水麵上的波紋無法成圓形散開，水痕兩麵，半圓狀的波紋一條追趕著一條，在江麵上蕩開。
他的雙腳踏在水麵上激起數丈高的浪花，不再是踏水無痕，隨波逐流，而是借著水浪，展開了衝擊。
那名帶著鬥笠的黑衣人身上洶湧而起一股一人既千軍的氣勢，一人衝擊，像極了萬人騎兵的衝陣，聲勢浩蕩，波瀾壯闊，每一次腳步踏在江麵上，就如同萬人騎軍胯下戰馬踏下的鐵蹄，聲若驚雷。
“嘿！”
身形衝至薑靖所在的大船之前，那人衝擊的身形戛然而止，他口中發出一聲驚天怒喝，震得四野鴉雀無聲，連洶湧奔騰的江潮如同悶雷一般的聲響都被壓了下去。
“看槍！”
被黑衣人拖拽在身後的枯竹在他身側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逆時針旋轉到他身前，枯竹的尖端亮起一抹刺目的光芒，夾雜著劃破一切的鋒芒之氣襲向大船甲板上傲然而立的那名中年劍客。
這一槍迅若閃電，勢如雷霆，劃動之間，空氣都承受不住枯竹移動的速度發出了讓人震撼的摩擦聲。
摩擦聲助長了枯竹尖端的鋒芒之氣，鋒芒璀璨，更加攝人。
觀戰的丁牧心中震動，這凝聚了黑衣人全身精氣神的一擊竟然強大到了這種讓人駭然的程度，這一槍若是在沙場之上，僅憑一槍，便能殺掉數百精銳甲士。
沙場上雖然沒有萬人敵，可對三境高手來說，成為沙場上的百人敵，千人敵全無問題。
丁牧暗自估量這一槍的威勢，雖說做不到如同雞鳴寨那名其貌不揚的中年人那般輕描淡寫的一指斷掉一座山的山峰，可這一槍同樣能夠將山峰摧毀，而且聲勢比雞鳴寨那名中年人造成的聲勢隻會更大，更壯闊。
不過，盡管如此，丁牧還是覺得雞鳴寨那名中年人的武道境界比江麵上那名黑衣人的境界要高出不少。
就像是丁牧覺得眼前的黑衣人不如大船上傲然而立的那名負劍中年人一樣，沒有理由，隻是一種直覺。
負劍中年人的臉上始終雲淡風輕，饒是這一槍襲來，威勢驚人，足以讓江湖中絕大部分人心生畏懼，但那名負劍中年人卻絕對不是這絕大部分人中的一個。
他尚未出劍，就能夠讓那名帶著鬥笠的黑衣人暴退數十丈，身受重傷，若是出劍，那名黑衣人恐怕會直接絕了生路。
然而，那名負劍中年人仍舊沒有出劍，他手握長劍傲然而立，劍刃之上一如既往的劍氣肆虐。
像是在靜等，亦如在蓄勢，更像是不將黑衣人這驚天一槍放在眼裏。
直到槍芒襲麵，槍勢驚心，他手中的長劍才緩緩劃動。
肆虐的劍意奔騰而出，一道巨大無比的劍罡在劍尖之上吞吐不定，一股比黑衣人那驚天一槍的槍勢要更加驚人的劍勢奪劍而出。
興許是感受到了那一劍的駭人，戴著鬥笠的黑衣人手中一動，枯竹脫手而出，他的身體則在千鈞一發之際激射而去。
枯竹雖然沒有了黑衣人的掌控，可去勢不減反增，在黑衣人出手的巨大力道下，速度更快了一分，在空氣中劃過，像極了一道霹靂響起之前的閃電。
在枯竹迅猛劃來，黑衣人暴射而退的瞬間，金碧輝煌大船船前十米處，大江被轟隆隆劈開，一道長達數百丈，深不見底的溝壑憑空而生，將浩瀚定江滔滔江水橫向截斷，形成了一道寬約十數丈的空白地帶。
這一劍的威勢足以將任何人給震撼到近乎麻木的地步，丁牧站在他所在大船的甲板上，甚至都變得有些癡傻。
他的眼中隻有一道長虹劃過江際，隨後他就看到了江中江水掀開萬丈，仿佛江心之中出現了一條能夠攪動風雲的水中蛟龍。
這種巨大到人力難以望其項背的力量讓丁牧心中同樣掀起了萬丈狂瀾，他原本準備隨波逐流，瀟灑而活的心漸漸的渴望變得強大，更強大，比眼前能夠一劍截斷江中流水的負劍中年人還要強大。
若是能夠強到那個地步，他所過之處，哪裏還有什麼不公平？
天道不公，一劍斬天。
世道不公，一劍滅世。
人心不公，一劍殺人。
世間事，千般萬般，手中一劍皆可了之。
這才是真正的大心胸，大氣魄，這才是丁牧想象中的江湖。
他的右手不知不覺中按緊了腰畔的木劍黃牛，黃牛突然出鞘，當空劃動。
無驚雷般的聲勢，無斬斷江水的鋒芒，丁牧自嘲的笑了笑，握著木劍黃牛的右手更加的緊了。
他抬起頭，望向傲然立在船頭，衣角都不曾被風拂動一絲的那名中年劍客，眼中鬥誌昂揚。
江心中的戰鬥仍舊沒有結束。
見機而行，激退開來的黑衣人躲過了負劍中年人的出鞘一劍，他身上一點傷勢都沒有，隻是氣血在那巨大到不可匹敵的劍勢下有些沸騰。
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枯竹化作了齏粉，還有他頭上戴著的鬥笠，在劍氣的奔襲下，四分五裂。
鬥笠裂開，出現在丁牧眼中的是一張濃眉大眼的麵孔，這是一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漢子，若不是他之前在江心中的戰鬥，放在他處，這樣一個漢字誰都不可能想得到他是一名三境高手。
被負劍中年人再次逼退，饒是中年漢子憨厚老實好脾氣，此刻都震怒到了極點。
他的身材壯碩，但身高卻和起壯碩的身材不成比例，因此看上去有些粗短，不過卻並不會讓人覺得別扭。
因為他擁有一身讓人震撼的遒勁肌肉，他雙臂彎曲，肌肉隆起，充滿了一種爆炸性力量。
黑色衣衫在他雙臂肌肉隆起的同時，寸寸炸裂，黝黑皮膚下充滿了力道的胸腹袒露在人前。
他右手前伸，五指成爪，一道水流從水中激射而起，落入他的手中，令人驚異的彙聚成一把由水流形成的長槍。
長槍看上去宛若天上神兵，被他握在手中以後，襯托的他就像是一名天上仙人。
仙人入世，騰空而起，手握水流長槍的他猛然躍入虛空，倒插蔥一般從天上落下，手中的水流長槍直入水麵，深入到了水中。
“我武嶽縱橫江河，被人稱讚為水龍王，今天就讓你們瞧瞧水龍王的威勢！”自稱武嶽的男人大喝出聲，倒立的雙手開始旋動。
在武嶽的動作下，那把深入水中的水流長槍開始攪動江水，江水以那把水流長槍為中心開始轉動，一圈大過一圈，一圈強過一圈。
十數圈過後，被武嶽攪動的江水已經形成了一道小心的水龍卷，他手中動作不停，水龍卷隨著自身的旋動越來越大，氣勢越來越雄厚，聲威越來越浩蕩。
終於，一道巨大的水龍卷衝出水麵，高出水麵一百多米，以那道水龍卷為中心，方圓數裏的江水都開始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