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紅塵令使

這一劍,氣勢宏大,殺意凜冽。

謝翎睜大了眼睛,驚懼之色躍然臉上。

他終於知道怕了。

“鏗”一柄劍擋住了沉沙劍,謝幕衣躍入戰場,一把將謝翎推離戰場,高聲道:“謝幕衣領教兆老師高招。”

謝翎被推離場外,都是電光石火間的事兒,謝翎不覺背部已被冷汗浸濕,想想剛剛自己從鬼門關打了個圈兒,心下仍有餘悸。

此戰後,謝翎自是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謝幕衣考慮的也是這層意思,他見謝翎眼高於頂,日後必會吃虧,所以不妨此刻讓他明白,江湖裏臥虎藏龍,大野草莽盡多高人,現下謝翎不敵,他尚可在旁搭救,若是謝翎孤身一人,隻怕便要交代了小命。

小禮兒道:“謝幕衣的劍器倒是有些特別,四哥、霍大哥,你們看,劍上有九個孔。”

沈昭義道:“謝幕衣衣著談吐倒頗有魏晉遺風,樸素淡雅的衣著,黑布鞋,白布襪,青布衫。劍上九孔或是裝飾吧。”

霍展白道:“此劍不凡。劍長約三尺六寸,古色古香,劍緣呈波浪形,上有九孔,或有些曆史也未可知。”

場上卻鬥的正酣。

無論是對判然劍法的掌握還是內功造化,謝幕衣看來都是遠勝過謝翎。

雙方幾招過後,判然劍勢已成。

謝幕衣一招一式,看似信手拈來,全無威脅,卻劍劍直搗兆寒山破綻處。

兆寒山也不愧是劍王,沉沙劍法絲毫不亂,雖破綻處處可尋,卻並不顧忌謝幕衣循破綻而來的殺招,而是全心攻擊判然劍勢弱處,勢要破除判然劍勢。

在兆寒山看來,維護他劍王的尊嚴、名望的最好辦法便是以其成名劍法——沉沙劍法,大破陳郡謝氏的判然劍法。

場中劍光忽然大盛。

兆寒山發威了,運無上勁道於劍招內,沉沙劍法大開大合,殺招盡出。

空氣似乎都淩厲了許多!

沉沙劍法專講氣勢,置諸於死地而後生,勝敗決於數招之內。

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沈昭義、小禮兒、霍展白已然早在場外看的清清楚楚,除非兆寒山功力遠遠強於謝幕衣,否則對付判然劍法隻有兩條路徑可走,一是阻其劍勢大成,二是劍勢大成後以靜製動、無招克有招。眼下,沉沙劍發攻勢愈強,兆寒山受到的反彈便會愈強!

所以,兆寒山敗局已定,隻是時間的問題。

“謝幕衣的武學造詣,高的驚人,更難得的是能隱忍多年,名不顯於江湖,殊為不易。”霍展白感慨道,“江湖,從來都是個臥虎藏龍的是非之地啊。”

“一朝成名天下知。”霍展白笑道,“此戰後,江湖隻怕要多了個‘判然公子’公子衣了,‘武林四公子’得改叫‘武林五公子’了。”

江湖百曉生曾言,看長江後浪,盡有江湖四公子,大野八英傑。

此四公子和八英傑算得上是江湖青年一代裏最為傑出的代表了,公子是指神州數百世家裏的傑出者了,英傑則是世家之外、大野草莽中的佼佼者。

“哈哈”沈昭義笑道:“那‘大野八英傑’也得加上霍大哥成‘大野九英傑了’。”

“哈哈”三人都大笑起來。

場上形勢果然發生了變化,兆寒山強行破判然劍勢卻不得,心下逾急,劍法逐亂。

謝幕衣清喝一聲,躍入判然劍勢裏,一劍刺向兆寒山麵門。

樸實無華的一記殺招卻令兆寒山避無可避、防無可防。

兆寒山剛剛避過一記殺招,此時已然來不及出劍防禦。

更可怕的是,謝幕衣這一劍之利、之快、之準,兆寒山這輩子隻見過一次。

那次還是十年前,“嵩陽鐵劍”郭嵩陽挑戰明將軍,“劍王”兆寒山有幸得以旁觀。

郭嵩陽的絕技,叫做“一劍西來,天外飛仙”,在郭嵩陽的漫天劍勢下,忽然從一個方向,有一點星光亮起,像是從極遙遠的天際飛來的,霎那間已到眼前,著實震驚住了在場的每個人。

但明將軍一身“流轉神功”已周悉身邊天地細小的變化,是以已在天外飛仙襲來的前一霎那感知到了危險,才得以擋住了“嵩陽劍客”郭嵩陽的絕世殺招。

那一戰後,“嵩陽劍客”退隱江湖,言道劍道若無精進從此伴劍殘了此生。

也是那一戰後,“劍王”兆寒山不再動劍,因為在他看來,鐵劍之後,天下無劍。今日被束發少年謝翎的“判然劍勢”逼迫的重新啟用已藏劍十年的“沉沙劍”實屬無奈之舉,更是沒料到在這個名叫謝幕衣的男子手下再次見到了疑似“天外飛仙”的劍法。

其實,此劍遠沒到“天外飛仙”的火候,但是已盡得“天外飛仙”的核心要素“毫無征兆、利、快、準”。

隻是兆寒山心中對“天外飛仙”心畏十年,現下他受困於判然劍勢,心神大亂之下才會誤以為重見“天外飛仙”。

兆寒山心中首先想到,後生可畏。

兆寒山然後想到,此子決計不凡。

謝幕衣殺招之下,兆寒山仍舊活著。

隻是兆寒山的頭發披散了開來。

原來,謝幕衣並沒有下殺手,隻是削斷了兆寒山的頭繩。

謝幕衣收劍,抱拳,道:“兆老師,得罪了。”

兆寒山老臉丟進,道:“多謝不殺之恩。”頓了頓,又道,“閣下好功夫。今日,沉沙劍法,敗給了判然劍法。”言罷,整個人似乎瞬間蒼老了不少,鋒芒劍氣盡收袖底,變作一個普通小老頭。

謝幕衣平淡道:“兆老師言重了。不知,現下,我們可以走了嗎?”

兆寒山歎道道:“我敗了,但不代表軍廷也敗了。”

兆寒山轉身向北首“天”字號雅間抱拳行禮,道:“紅塵令使,老朽無用,刻下請你來主持大局吧。”

便見到“天”字號雅間的門被推開,走出一個一臉病容的男子,年齡大概三十多,料來便是紅塵令使了。

紅塵令使清俊的臉龐,修長的身材,也算得上英俊瀟灑之人。但給場上的人都以“陰柔”之感。

在江湖頂尖的勢力範圍裏,人們對紅塵令使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

而小禮兒和沈昭義卻是一臉疑惑,紅塵令使他們不知道,但霍展白的話卻讓他們倆的心開始下沉。

霍展白歎道:“江湖百曉生曾言,軍廷有四大震廷令使,隸屬掌廷巨頭。也就是說,在軍廷裏,令使的地位尚在天王之上,受掌廷巨頭直接調動。”

江湖百曉生是這麼評說軍廷四大震廷令使之一的紅塵令使的。

“一臉清俊陰柔的病容,懷‘百病’劍法,攜‘千瘡’爪功,滅絕神術點穴無雙,六月蛹氣毒絕天下。陰險狡詐,權謀無雙,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枕戈乾坤,驚擾紅塵。”

小禮兒忽的有一種錯覺。

他感覺紅塵令使一走出來,空氣似乎都冷了起來。

而當他看到謝幕衣笑了,溫煦的笑了時,便覺得此笑瓦解開逐漸冰冷的空氣。

紅塵令使大名一出,實在震懾住了場上所有的人。包括軍廷的“折戟”“沉沙”。

誰都沒有料到,此次執法隊任務,有軍廷八大天王之一的“劍王”兆寒山坐鎮已是不易,沒有料到軍廷四大震廷令使之一的紅塵令使竟會隱在幕後。

霍展白的心不斷下沉。他承認,謝幕衣很強,也許和紅塵令使也有一戰之力。

但是己方除了謝幕衣,沒有人敵得過“劍王”兆寒山,以及兆寒山的兩個徒弟,“折戟”“沉沙”。

紅塵令使開口了,從容平淡地道:“本人寧徊風,軍廷紅塵令使,專為應天書院高手而來,沒料沒等到應天高手,卻等來了謝家小子。小子,功夫不錯。贏了我,你們便可以走了。”

言語中甚是自信。

他料定謝幕衣不是其敵手。

他在雅間中看了這麼久,已然摸清了判然劍勢的諸多變法。破劍之法已然在其心中。

謝幕衣就那麼站在那裏,黑布鞋,白布襪,青布衫,卻給小禮兒很穩實的感覺。

謝幕衣聞言,平靜地、淡淡地道:“慕衣領教紅塵令使高招。”

言罷,謝幕衣的九孔劍就倏然而出,直向寧徊風而去。

寧徊風千瘡爪功出手,滅絕神術輔助,雙管齊下,迎向謝幕衣。

寧徊風雖然一臉病容,但行動起來卻一點都不似病態,迅疾尤勝脫兔,猛厲尤勝惡虎。

兩人越打越快,戰場營造出的氣場越來越大。

霍展白道:“近攻非判然劍法之長。”

沈昭義道:“不錯,寧徊風這是在阻謝幕衣結判然劍勢。”

小禮兒道:“寧徊風看得很準確,把握住了判然劍法的破法。”

場中激鬥正酣,小禮兒三人耳邊忽然有細語傳來。

隻聽那聲音道:“你們好,我是來搭救你們的。等下我說跳的時候,你們就往樓下跳。屆時旁邊的巷子會有三匹快馬向西奔出,你們上馬後從西門出城,星夜直奔宋城應天書院去。”

小禮兒四處張望,不知是誰在和他們說話。

“不要四處亂望。你們看不到我,我在用聚線傳音術和你們說話,其他人是聽不見的。你們配合點。”

“你是誰?”霍展白輕聲問道,不動聲色。

外人看去,隻當是他們兄弟三人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