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噠咯噠”的馬蹄聲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郢都客棧外的青石板大道上傳來了“咯噠咯噠”的馬蹄聲,在這靜謐的夜晚、空曠的長街顯得極為動聽。
馬蹄聲,不急不緩,很有節奏感。
馬蹄聲在郢都客棧外終止。
樓下言語不和,似是傳來了爭吵聲。而後,傳來打鬥聲,隻是一會兒的功夫,樓下便安靜了。
枯瘦老漢不由眉頭一皺。樓外和一樓二樓都有軍廷執法隊的人在看護,必是告訴了來人軍廷在此執法,請其繞道,但顯然來者不善,雙方起了衝突卻被來者輕鬆解決掉。隻怕來的人會是個勁敵。
勁敵倒無妨。敵人越強,老漢便會越有激 情,但是今番軍廷執法,卻也太多節外生枝。這不是老漢、不是軍廷所樂意見到的。
這是,便見到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走上了三樓。
便像是一股春風襲來,吹散了場上的陰霾殺氣。
他給人的第一感覺是,帥氣、風流、瀟灑!
他的臉淡如煙水,他一目望來,場上形勢便了然了。
他笑了,他衝著小禮兒、沈昭義和霍展白笑了。他臉上的笑頗為溫煦。
他說話了,“還好,總算是趕上了。”
老漢道:“來者何人?”
他淡淡回道:“江左名門遺人。”
江左名門?
若是追溯到數百年前,江左名門領袖天下世族,聲名顯赫之至。隻是時事遷變,已今非昔日了。
“江左名門?”枯瘦老漢不由失笑道:“七百年後,你們還當自己是當世一流的大門閥世族嗎?區區一人,也敢來管我軍廷之事?!報上名來,我兆寒山不殺無名之輩!”
枯瘦老漢竟是兆寒山!
霍展白心中歎了口氣,這枯瘦老漢竟是“劍王”兆寒山!
兆寒山,江湖人稱其“劍王”。
要知劍乃萬兵之祖,天下武人有多少劍客,使劍的高手、用劍的門派更是數不勝數,百年前的江湖更是出了個絕世劍客,“獨孤九劍”沈萬山,江湖人稱“巨俠”,便是百年過去了,沈萬山的傳奇仍在街頭巷尾流傳著。江湖人說其沈萬山,仍要豎起大拇指,恭敬道聲,“巨俠”萬山公。無數江湖英少更是視萬山公為其心目中的偶像!
便是現世的江湖,“五刀四劍八聯盟”,江湖也有四大劍派,十大名劍。
江湖絕頂高手中也有不少人使劍,比如江湖人稱“大龍頭”、“七幫六派九世家”裏六派之首的東京兩大絕頂勢力之一的金風細雨樓樓主戚少商,比如四大名捕之一、禦前西方總捕的冷血冷名捕、比如“獨行千裏、天外飛仙”的“嵩陽鐵劍”郭嵩陽等等。
但是,被稱作“劍王”的卻隻有一個,“劍王”名震江湖的時候,聽說其在劍法上未曾一敗,及至這些年退隱江湖不問世事,更是成為了江湖裏用劍高手心中神一般的傳說。沒想到,“劍王”此刻竟然出現在了場上,而且,也是軍廷中人。
兆寒山的武功修為、江湖名望都非已身隕的“摧心掌”荊出漁可比,荊出漁既是軍廷護法十六人王之一,那眼下的“劍王”難道是“天王”之一?
江湖百曉生有言,軍廷有八大天王,各鎮一方,全權總領其鎮下軍廷諸事,看來,“劍王”便是坐鎮大宋南京的“天王”了。
聽到枯瘦老漢的嘲諷,男子的臉上明顯的出現一抹落寞之色,正要說話,卻聽一陣稚嫩童聲傳來!
“軍廷?!哈哈,軍廷,好大的威風啊,崛起江湖不過才二十年,竟然囂張至斯!四大門廷之一,哈哈,什麼四大門廷,都是你們自吹自擂的,好不知恥,除了嶺南刀廷,其他都是浪得虛名!等下看我這個無名小輩怎麼打得你們軍廷滿地找牙,哈哈”隻見,東首的“玄”字號雅間內走出一個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給人感覺鋒芒畢露,直如一柄劍鋒般淩人,直奔那二十七八的男子,道:“衣哥,雖然爹爹怒斥不許,但我就知道你定會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哈哈,我已在這裏等了你好久了。你來的可真慢。”
少年此話,真可謂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竟然如此小看軍廷。
小禮兒和沈昭義心中還沒什麼,他們本來就不知道江湖裏有軍廷這麼個龐然大物,而聽到少年的話,霍展白的心中卻翻起滔天巨浪,什麼?竟然有“四大門廷”?!軍廷隻是其中之一,其他三廷呢?哦,對,少年說了個嶺南刀廷,那其他兩廷呢?好歹自己也混跡江湖五六年了,怎麼自己一點都不知道的。
隻聽那男子道:“翎弟,不可放肆,這位兆寒山前輩是位劍法大師,快快賠罪。”
少年撅嘴道:“我就不,爹爹一直要我們隱忍,也就算了,但這老兒欺負到我們頭上了,我們又怎能退縮,你看這老頭怎麼說的,竟敢嘲笑我們江左名門。今日,若是忍了,王龍生這個王八蛋知道了還不要嘲笑死我了。”
此時,遠在下邑以南兩千裏外的杭州,西湖旁的一座精美園林內,王龍生端起泡好新鮮采摘茶葉的龍井剛要品嚐,驀地一個噴嚏打出,暗罵道,哪個王八羔子又罵我了。
回到下邑郢都客棧三樓大堂,男子道:“翎弟,兆老師說的不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是四大門廷,七幫六派九世家,五刀四劍八聯盟,三宗二道一殺一隱。我們陳郡謝氏確實是沒落了。”
原來這兄弟倆是陳郡謝氏子弟!
陳郡謝氏是東晉和南北朝時期的士族,出自陳郡陽夏。繼琅琊王氏、高平郗氏、穎川庾氏及譙郡桓氏之後成為東晉的最後一個“當軸士族”。由宋至梁,一直為士族領袖,與琅琊王氏並稱“王謝”。
陳郡謝氏起初隻是一個普通士族“謝氏雖為江左高門,而實自萬、安兄弟其名始盛。謝褒父衡雖以儒素稱,而官止國子祭酒,功業無聞。……後來太傅名德,冠絕當時,封胡、羯未,爭榮竟秀,由是王、謝齊名。”
到了謝尚時期,尚有求婚諸葛恢被拒之事。直至謝萬出仕,掌握了豫州之後,方才開始崛起,到謝安任相時期達到頂峰。
遙想當年淝水之戰,“謝家寶樹”玄帥無上風采,談笑間以八萬北府兵大敗百萬前秦大軍,以少勝多,保住了東晉。
淝水之戰之後,謝氏子弟大多隱退,但仍舊保持了最高門第的地位不墜。自東晉至梁朝,謝氏共有十二代、一百餘人見於史傳,其門第之高,連皇帝有時也不得不借助於他們的影響力。謝氏擁有大量資產,子弟也大多才華出眾,被視為士族領袖前後兩百餘年。
侯景之亂時,陳郡謝氏與琅琊王氏一起因拒絕聯姻而被侯景族滅,從此從政治舞台消失。南北朝顯赫一時的王謝兩家沒落後,唐人劉禹錫曾在遊金陵時發出如此感慨:“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從晚唐藩鎮割據,軍閥混戰至五代十國的百年間,陳郡謝氏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謝氏子弟多才俊,武能為良將,文能做良吏,最後更是輔助李昪建立了南唐國,成為南唐第一大族,隻是後來大宋一統,陳郡謝氏便又再次淡出人們的視線了。
及至有宋一代,陳郡謝氏更是式微,連九世家都排不上。
兆寒山心中疑惑,陳郡謝氏現下隻是江寧府的一個沒落的世族,便是在江寧府也是排不上號的勢力,怎的今日如此硬氣?!
隻聽兆寒山寒聲道:“不必賠罪了,小子,既然如此看不起軍廷,便來賜教吧。老朽念你年幼,讓你三招!老朽今日便要教教你如何做人。”
少年立時拍掌道:“好。今日便是我謝翎揚名立萬、名動江湖之時!兆老兒,等著被我打得聲名掃地吧!”
原來這少年叫做謝翎。
饒是兆寒山宗師風範、高手心態,也是氣得不行。江湖人,隻有人敬他、畏他,卻沒人這麼羞辱他,羞辱軍廷的,更何況對方是個乳臭味幹的小子。
謝翎的大哥卻攔住了謝翎,道:“不可魯莽,為兄在此,交給我處理。”
謝翎卻一臉傲然的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飛大虎之死雖是他們所為,但那是因為之前我與他曾有過切磋,重傷了他,所以不然他怎麼會殞命那幾個少年手下,所以飛大虎之死應該算到我的頭上。若是想報仇,不對,軍廷執法是吧,那邊衝我來吧,哼,別人怕你,我卻不怕。”
謝翎說完,男子趕忙接口道:“舍弟兩個月前與貴廷飛大虎先生切磋之時,不小心誤傷了飛大虎先生,這才有了後來飛大虎殞命之事,不想卻連累了五位少年俠少。慕衣心中著實不忍,還望兆老師大人大量,放了三位少年和那名捕快。飛大虎之死,為兄願為舍弟攬下責任,貴廷執法,還請來找我謝慕衣算帳吧。舍弟年幼無知,衝撞了兆老師和貴廷之處,還望海涵,慕衣給您賠罪了。”言罷,鞠躬致歉。
原來這男子名叫慕衣。
謝幕衣放低姿態,話卻說的不卑不亢,要替眾人攬過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