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恪深深陷入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小情緒當中時,林意坤已經大駕光臨,殺到了鎮上。他第一個去找的人赫然就是李文斌。
離林意坤決定回老家一趟僅僅過去了三天,他就從繁忙的事務中抽身出來完成了此行。林意坤做事的時候就喜歡這樣,雷厲風行,他一直認為自己能夠獲得成功也是得益於這種做事的風格,因此他決定一輩子都堅持下去,並且希望兒子也能和自己一樣——現在看起來他應該不會失望。
“你個死鬼,整天就知道琢磨那些沒用的‘槍術’,是不是也應該記得偶爾磨礪一下你的老槍?”林意坤萬萬沒想到,刻意的意外造訪居然能讓他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聽到如此雷人的一句話。
林意坤推門而入的時候,李文斌的台球廳裏並沒有顧客,他的夫人正揪著他的耳朵上演這樣一出“馴夫記”,而訓話的內容也是讓人忍俊不禁。這兩口子老夫老妻了,沒想到生活還如此富有情趣。
“文斌兄,好久不見,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這個老朋友?”林意坤強忍著笑意走上前去,抽空掃了一眼李文斌的妻子,心中讚歎:不愧是自己當年的夢中情人,這麼些年過去了,依然是風韻猶存,也可見李文斌對她的確是嗬護有加。
“咳咳,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林大老板。”李文斌一愣,隨即伸出雙手迎了過來,他也沒想到這一幕會讓一個外人看到,他昨晚研究台球技術,一時忘了時間,更忘了昨天是交公糧的日子,正自接受妻子不滿的責罰。
林意坤伸出手和他緊握在一起,嘴角的笑意兀自沒有來得及收起。
“那個,昨天犯了點小錯誤,她正在提點我,沒什麼事,不必在意。”李文斌隻好又解釋了一句,“不知意坤兄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如此私密的話讓一個外人聽到,耿秋萍不禁也有些臉紅,隻看林意坤意猶未盡的促狹笑意,耿秋萍就知道丈夫的欲蓋彌彰一點效果都沒有。她簡單了說了句“你們聊”,便匆匆忙忙的上樓去了。想到林意坤當年也追過自己,愈發的羞不自勝,本來還準備給兩個男人倒些茶水,想想幹脆作罷了,隻在即將走出兩人視線的時候回頭罵了一句:“兩個人能不能好好說話,都是二流子,裝什麼文化人?”
樓下的林意坤和李文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我告訴你啊,我兒子都長的比你高了。”發現林意坤還在注視著自己老婆的背影,李文斌收起笑容,一瞪眼道:“不許你再打她的主意。”
聽了這個話,林意坤怒道:“滾一邊去,我隻是看她過得很快樂,心中有些感慨罷了,你當我是和你一樣的老不修?”頓了頓,又歎道:“想來她當年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我可不能讓她現在還像少女時一樣開了。。”
“那是自然。”提到這個,李文斌自是得意非凡,“我們是伉儷情深,感情好著呢。”
“聽得出來。”林意坤還是沒忍住,別有深意的說。
李文斌的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佯裝生氣道:“少廢話,林大老板這麼有空跑我這茅廬裏來,說說吧,打的什麼壞主意?不是就為了看我老婆過得好不好吧”
“我打個屁的壞主意!”林意坤笑罵了一聲,正色道,“我今天是為三顧茅廬來”
李文斌一愣,他還以為林意坤是聽了兒子的話,來考察王恪的,“此話怎講?”
“我想請你出山。”林意坤開門見山的說。
出山?一聽這兩個字,李文斌的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不由自主的,他就想起了年輕時的那些舊時光。
想當年,李文斌在外闖蕩,一度在國內的台球界也稱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曾經在業內達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熟悉的人都稱他為中國的約翰?希金斯,巫師李(希金斯的外號便叫做蘇格蘭巫師)。從這個綽號也可以猜到他的台球技術已經達到了怎樣的高度,絕對可以說是已臻化境。
能夠得到這樣一位人物的青睞並且悉心教導,王恪這段時間完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巫師李很厲害,在外界卻鮮有人知,這裏麵的曲折,林意坤知道的清清楚楚。
這是一段很狗血的、白富美和窮屌絲之間的、關於逆襲和推倒的故事,而開端卻得從林意坤這個局外人垂涎耿秋萍的美貌說起。
林意坤小時候是在鎮上長大的,和李文斌是小學同學,兩人都屬於很聰明也很搗蛋的那種,所以關係極為要好,後來林意坤的父親做生意成功了,就舉家搬遷到了市裏,這樣兩人才分開。兩人當時都挺傷心,認為自己失去了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李文斌長大後變得極癡迷台球,他很崇拜當時一位姓丁的斯諾克國手,並以他為自己終身的奮鬥目標——這在外人看來是極其不現實的,因為丁國手在業內的排名一度達到過世界第一,而李文斌卻僅僅是一個自認為有天賦卻因為沒錢,沒有接受哪怕一天專業訓練,而且年紀也過了接受正規訓練黃金時期的鄉下小子。可以說,無論是從專業技術角度,還是從當時一名業餘台球選手想要轉職業的難度而言,他這都是在白日做夢。
但是李文斌卻不肯放棄,也從未放棄,即便因為“不務正業”被父親逐出家門都不改初心。
沒有專業的訓練,那就去打野球,可以說,李文斌所有的技術都是靠看書和自己的琢磨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因為確有天賦,而且足夠努力,很快,他就在本市的斯諾克圈子裏成了不折不扣的“一哥”,也通過打一些業餘性質的比賽賺取了一些獎金,成功的從租住的地下室中搬了出來。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同已經是大企業少董的林意坤重逢。兩個少時好友再次相見,很自然的重拾了往日的友誼,隨後也是因為林意坤,李文斌第一次見到了耿秋萍。
和林意坤一樣,耿秋萍也是家境殷實的富家女,無所事事的她最崇拜的恰恰也是丁國手。
林意坤和耿秋萍是早就認識的,也一直在追她,可是耿秋萍偏偏選擇了另外一個家境不如他,長得也沒他帥,人品更比他差勁的富家子,原因就是對方台球打的比他好。
林意坤在台球上的天賦遠遠不及自己的兒子,雖然拜訪名師,不懈練習,但最終還是一次次的敗下陣來,到最後,那個富家子更是口出狂言,聲稱如果有一天林意坤能在斯諾克上贏他一局,他就把耿秋萍讓給他。
輕狂的代價有兩個,首先便是耿秋萍一怒之下離開了他,其次便是受辱的林意坤找到了李文斌,要求他代替自己教訓一下這個情敵。
有道是不作死就不會死,自認在英國混過一段日子的富家子不但答應了林意坤的要求,還嘲諷李文斌是“下裏巴人”,窮小子打斯諾克,好比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和自己相比,根本不足一提。最後更是拿出來一筆數額不菲的錢作為賭金,聲稱如果李文斌能贏了他,錢就歸李文斌,但是如果李文斌輸了,就得跪下來認輸,還得口稱大哥,做他一輩子的小弟。
這位敢如此猖狂,也是有說處的。原來這富家子在英國也認真學過斯諾克,回國之後在國內業餘圈子裏也算是一號人物,對李文斌這樣一個區區一個城市的“一哥”根本就不放在眼裏,偏偏他在本市的朋友在巴結他的時候都說“本市有個叫李文斌的,台球技術很好,甚至有專業水準,大少可以去找他切磋一二”雲雲,更有眼光比較專業的人士認為他技術不如李文斌。可以說,兩個人之前雖然互不相識,但是在富家子的眼裏,早就和李文斌接下了梁子,提出這個賭注,旨在羞辱李文斌。
很多人都勸李文斌不要應戰,和一個瘋狗互咬,輸贏都不值當,等他答應了,又都說他是為了錢,要不就是為了嘩眾取寵。
李文斌沒有為自己辯白,沒有人知道,他之所以忍辱負重,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名,而是因為在他隨著林意坤第一次去見富家子的路上碰到了耿秋萍。
當時耿秋萍揚著漂亮的脖子,不屑的對他說:“雖然我不屑那個人的做派,但他的台球技術還是過得去的,你既然和林意坤是一起的,想必技術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樣好了,如果你真能擊敗他,我就如那個人渣說的,做你的女朋友好了。”
當耿秋萍趾高氣揚的說出這番話時,誰都知道她這是看不起李文斌,當然也是因為根本沒有去了解過他,而耿秋萍說這個話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沒有當真,當天她隻是心情不少,使了使小性子罷了——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偏偏她最後居然真的履行承諾,做了李文斌的女朋友——還是一樣的不可理喻。
就在林意坤擔心李文斌受不了女人的侮辱負氣離開的時候,卻發現他這位兒時的朋友表現的比任何時候都要紳士,他居然還彎下腰,深深的向耿秋萍鞠了一躬。
後來耿秋萍承認,她就是從這一鞠躬才開始正視李文斌的,當然,在當時,她很驕傲的一甩長發,款款而去了。
天知道李文斌當時的心跳有多快,結合林意坤之前對耿秋萍的介紹,他從看到耿秋萍的第一眼,就認定了她是自己這一輩子的女神,為此,在八字都沒一撇的時候,他甚至還充滿歉意的看了林意坤一眼,打定了主意要挖兄弟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