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峰返回政府大院,裏麵已經在清理現場。沒有了先前的歡呼雀躍聲,沒有了勝利的喜悅,有的隻是讓人無法呼吸的壓抑。
藝術家正用他的寒冷霧氣熄滅廣場東邊的火焰,這是唯一可以滅掉這種火焰的方法。
大火漸熄,地麵上趴伏著一具具焦炭似的身體,有些甚至已經化為了灰燼,夜風吹過,隨風而去。
李心寬被兩名士兵用擔架抬進了政府大樓,他是七人中傷得最重的一個,也是最英勇的一個,每一個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尊敬。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前一刻他還是被老婆嗬斥,對母親唯唯諾諾的木訥漢子,可是轉瞬間就成了人們心目中的英雄。
張海峰看到,孫曉紅抱著李旭站在大門口,看著自己的丈夫,在英雄的光環下她也感受到了榮耀和驕傲。至於之前的不屑和鄙視,早就化為了幻影,似乎從來都沒有在她的人生中出現過一般。
張海峰暗想也許李心寬的選擇是對的,他特別需要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暫時,他做到了。
皮衣女和韓英濤坐在角落裏,兩人傷勢並不嚴重,一名軍醫正在給韓英濤清理背上的傷口。
令張海峰忌憚且厭惡的兩個雨衣人,如雕像一樣的站在陳班長的身後,誰也無法窺視他們的真實麵貌,也摸不清楚他們心裏頭在想著什麼。
宋班長帶著一隊士兵去清理一公裏外的那具怪物的屍體,說是清理,其實是去取怪物的源體,也就是張海峰曾經認為的內核。隻不過,他們肯定會無功而返,因為源體已經落入到了張海峰的手裏。
張海峰悄悄的回到那間辦公室的窗前,左右張望一下,發現沒有人注意他,輕輕一躍,進了屋去。
趙雪瑩抱著沈海心臉色蒼白,表情焦急的看著外麵,那恐怖的場麵嚇壞了她們,同時張海峰的安危也令她們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兒。
此刻見張海峰安然歸來,大小兩個女人頓時鬆了口氣。
趙雪瑩放下沈海心,竟然一下子撲到他懷裏,哽咽的說道:“剛才嚇死我了,擔心死我了。”
她飽滿的胸部抵在張海峰的寬闊的胸膛上,使他感覺到那驚人的彈性和柔軟,同時他的心卻被這溫暖給包圍住。
他曾經無數次夢見將這個人人仰慕的美女老師抱在懷中,感受她的體溫,觸摸她的皮膚,甚至是親吻她的嘴唇。然而他知道,那都不過是每一個少年都曾經有過的夢想,而這個夢想終究是需要一個女主角的。所以,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奢望過。
可此時此刻,在這個非常的世界裏,在這個特殊的情況下,他的夢想居然變成了真實,美女老師正撲在他的懷中。
他有些顫抖的抬起手來,緩緩的搭在趙雪瑩的後背上,手掌下能夠感受到她皮膚上的熱氣正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遞到掌心。
他心中沒有一丁點的雜念,隻想這樣抱住她,讓兩個人的心更加的靠近,彼此的依偎,對於兩個‘孤家寡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呢?
他緊緊的將趙雪瑩擁抱在懷裏,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柔聲的說道:“瑩姐,有我在,不要怕。”
趙雪瑩輕輕的嗯了一聲,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安全。
一旁的沈海心睜大眼睛看著他們,她不理解大人世界的情感,卻知道擁抱是隻有很親密的人才做的事情,以前的爸爸媽媽就這樣擁抱過。
她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卻咬著嘴唇不許它們掉出來。她深深的感覺到,也許爸爸也和媽媽一樣,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而她現在唯一可以信賴的,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眼前的大哥哥大姐姐,他們將成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她小小的心靈裏,需要有太多的唯一了。
“大哥哥,你為什麼不親親雪瑩姐姐?”就在氣氛變得十分曖昧的時候,沈海心稚嫩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她記得,每次這樣的時候,爸爸都會親親媽媽的嘴巴。那時候,她就會嚷著也讓爸爸親親,爸爸總會笑眯眯的抱起她在額頭上親一下。此時此刻,她太想找回那種感覺了,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隻是她等了又等,也不見大哥哥親大姐姐,這樣話,她就無法讓大哥哥親親額頭了。
張海峰和趙雪瑩兩人同時愣住,後者更是瞬間連脖子都紅了,連忙推開張海峰,羞紅著臉佯裝嗔怒的對沈海心嗬斥道:“小孩子不要亂說話,我和他可不是那種關係。”
張海峰也連連搖頭道:“瑩姐說的是,我們不是……”
沈海心眨巴一下眼睛,疑惑的問道:“那你們為什麼要抱抱,爸爸媽媽抱抱,是因為他們是兩口子……”
兩人徹底被這個小丫頭打敗了,趙雪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剛才她一下子撲到張海峰懷裏,實在因為太過擔心他的安危,才一時間情難自禁,沒想到被小丫頭聯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張海峰其實倒是不介意和美女老師親近親近,可是畢竟有些過分,心裏微微感覺到失望。
趙雪瑩不敢看張海峰,抱起沈海心沒好氣的說道:“小小年紀不學好,走,跟我出去,我給你好好上一課。”
沈海心也意識到自己可能闖禍了,嚇得趕緊伸出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裏寫滿了驚慌。
張海峰知道趙雪瑩隻是嚇唬嚇唬她,微笑著看她們出去。然後又轉身坐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發呆。
他心裏其實一直都很疑惑,到今天傍晚為止,已經再也沒有幸存者趕來,按理來說根本就不需要等到後天在撤向鬆城。
鬆城距離Q縣隻有不到兩百公裏的路程,開車的話不過是三個小時左右的事情。當然,以眼下的情況來說,短時間肯定是趕不到的。如果不出意外,至少也要四天的時間。畢竟外麵有數千人,可沒有那麼多的車輛來運輸,大多數人都需要依靠步行。
而且,依據官方所說,鬆城已經建立起了強大的防禦體係,又駐紮了一個師的兵力,可以說是牢不可破。所以越早趕到那裏,對於眾人來說就越完全。
是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提前趕路都是最佳的選擇。可是官方卻偏偏在拖延時間,他們在等待什麼?亦或者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需要處理?
張海峰想到這裏,眉頭再度的皺了起來,總感覺事情裏麵透露著一絲絲的古怪,可是卻又沒有任何的頭緒。
等外麵的廣場清理完畢,天已經微亮。
趙雪瑩摟著沈海心在門口的床上沉沉的睡著,她們出去十幾分鍾就返了回來。也不知道趙雪瑩和小丫頭說了什麼,自從回來之後,就總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他。使他一度以為自己身上是不是長了什麼不該長的東西。
趙雪瑩的態度也有些變化,隻要兩人目光一相遇,她就會瞬間臉紅脖子粗,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來。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古裏古怪,把張海峰弄得莫名其妙。
直到兩人睡著,他才吐了口氣,昏昏沉沉的睡了片刻。
早晨領取早飯的時候氣氛顯得有些壓抑,排隊的人幾乎沒什麼人說話。
綽號老虎的陳班長陰沉著臉站在一邊,表麵上看起來像是維持秩序,實際上他目光卻在眾人的身上轉來轉去,似乎在尋找什麼。
張海峰感覺不妙,難道是昨晚自己的蹤跡暴露了?官方現在對進化體求之若渴,一旦發現他也是進化體,肯定會想方設法把他招募進去。實在不行,沒準還會拿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來威脅。
一念及此,他連忙微微低頭,這個陳班長目光犀利,沒準會在他身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領了盒飯之後,他低著頭快步的朝那間辦公室而去。路過陳班長身邊的時候,全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好在陳班長似乎對他沒什麼興趣,並沒有過多的留意他。
一天無話,次日天色剛蒙蒙亮,大樓裏的廣播就響了起來。宣布所有人於十五分鍾後到樓前廣場集合,大撤離行動將於半小時開始。如果中途有人生出事端,以軍法行處。
張海峰三人除了兩個背包之外,再無常物,也不需要什麼準備,廣播響過之後三分鍾,三人便去了廣場。
廣場上沒有想象中的喧鬧,人們在部隊的安排下有序的排列著。
張海峰飛快的掃了一眼,明顯從隊伍的排列中看出了等級的區分。之前在大樓大廳裏見到的那些衣著華麗的那群人,都站在最左側,每個人的身邊都跟隨著幾個家屬,大包小裹的不少。
在他們的旁邊,則是特種小分隊的家屬們,人數不多,隻有十幾個,孫曉紅和李母赫然在列。
再接下來,則是一群老人,婦女和孩子,王宇帶隊,正在維持秩序。他看見張海峰一行三人,立即招手道:“來這邊。”
張海峰遲疑了一下,朝趙雪瑩打了一個眼色,三人走了過去。
在王宇身邊的是一個腆著肚子身材矮小有著地中海頭型的中年大叔,他看見趙雪瑩的時候眼中立時便是一亮,隨即佯裝不高興的問道:“小王,這又是誰家的親戚?咱們的大巴可裝不下這麼多人。”
王宇小聲的說道:“黃主任特別關照過,好像是他的表妹表弟什麼的。”
地中海眉頭一跳,啐了一聲嘀咕道:“他媽的,黃鼠狼啥時候有這麼帶勁的表妹了?沒準是他的姘頭什麼吧?”
王宇微笑不語,迎著張海峰三人走了過來,小聲的說道:“黃主任特地交代了,讓你們上政府官員家屬的車。”然後又有些曖昧的一笑,衝著趙雪瑩用更小的聲音說道:“鬆城那邊的情況很複雜,如果想要安然無恙,黃主任是個不錯的靠山。到底應該怎麼辦,你們心裏應該清楚。”
他這話裏的意思實在太明顯了,趙雪瑩臉上一紅,忍著沒有發作,隻是木然的點點頭。
張海峰則是冷冷一笑,都什麼時候了,王宇還給人拉皮條,簡直是小人中的小人。
這時,門口一陣喧鬧,一個留著平頭,西裝筆直,表情威嚴的中年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從大樓裏走了出來。陪在他身邊的,還有幾名軍官,看起來軍銜都不低。
“是林縣長出來了。”王宇低聲提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