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浮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平行時空的存在嗎?”
“嗯?幹嘛突然問這個?”浮生看了半閑一眼,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波瀾來。於是她重新把頭靠在梁半閑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我相信啊,相信有很多很多個自己,在同一時間裏做著跟我不一樣的事情。”
半閑笑了笑,說道:“是嗎,那就好。”
“怎麼了啊你到底,你這榆木腦袋平時可不會想這些的啊。”浮生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
“嗯,沒什麼。”半閑頓了頓,輕聲說道:“昨晚……我又夢到了三輪和星晴了,那夢境太真實了,以至於讓我懷疑那是不是在平行時空裏的三輪,用他的異能用夢境的形式在跟我說話。”
“噗……”浮生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你這是托夢的意思嗎?說得好像人家死掉了一樣。”
半閑愣了愣,這才想起來,浮生可從來都沒把三輪和星晴的失蹤,當做了離世啊。於是他也笑了起來,說道:“也對……”
“那麼,夢境中的三輪和星晴過得怎麼樣?”浮生笑著問道。
“嗯,挺好的。”似乎是回想起了夢中的場景,半閑的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說道:“夢境裏頭也有我和你,咱們就像是高中那時候一樣,四個人一起上學,放學,挺開心的。”
“啊,那你哪算是夢見了平行時空啊,明明隻是回憶起過去了而已嘛。”浮生不滿地說道。
“可是那個跟我們還是有差別的啊。”半閑解釋道:“在夢裏,開精品店的三輪老爸不是他的老爸,而是你的老爸,薄素阿姨也不是三輪的媽媽,而是你的媽媽。夢裏我還為了見到你,天天跑去精品店裏玩兒呢。”
“哈哈哈,怎麼感覺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啊。”浮生感興趣地說道:“來,你詳細點說說嘛,那麼星晴又是怎麼樣的呢?”
“星晴呢,是後來才出現的。在我的夢境中……”
——“哈啊啊啊~”三輪又打起了哈欠,抱怨道:“我說半閑啊,你在那裏混了半個學期了,也差不多不用叫我陪你一起去了吧。”
雖然有些尷尬,但半閑還是“據理力爭”道:“不是‘你'',是‘我們''!你想想,每次都是我們一起去的,突然這次變成了我一個人去。那老板會怎麼想哦。”
三輪搖搖頭,說道:“你個慫逼!”
半閑沒有反駁,但偏偏不想承認,於是轉移話題:“你喜歡小丸子嗎?”
三輪想了想,點頭道:“喜歡啊,畢竟我跟花輪同學名字很像嘛。”
“噗...”半閑忍住笑意說道:“我說的是章魚小丸子。”
三輪惱羞成怒地給了他一拳。
去買的自然是半閑,付錢的自然還是半閑。
學校門前的這家賣章魚小丸子和奶茶的小店,跟小學時候校門口的零食店異曲同工,明明擺在其他街道裏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商店,但一旦放在了校門這個特殊的地方,就會成為所有和這所學校有關的人們心目中一處不可磨滅的印記。
“喂!那個是我的,別搶!”
“給你給你,那我要這個。”
“不行!那個也有章魚尾巴,也是我的!”
“喂!你太霸道了!那我吃哪個啊你說了。”
“這個,那個,還有這個……哎喲!燙死我了...都怪你,分散我注意力……”
“……”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戰鬥以後,半閑和三輪總算是解決掉那盒加持了火屬性的章魚小丸子並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OK精品店。
為什麼要來這裏?三輪說他也不想來的,來得都想吐了。不過自從一次偶然機會讓半閑得知他的那個她是這裏老板的女兒,三輪的命運就被悲慘地決定了。
但撇開人物關係不談,這一件精品店也有那麼一點不同於一般精品店的特點。店外有一套白色的藤木椅和茶桌,每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們都能看到老板坐在那裏悠閑地喝茶。而門店是一個鋪麵的大小,門的兩邊是晶藍色的玻璃,透過那一圈圈水滴狀的紋路可以依稀看到店內的精品。裏頭吊掛的一盞燈,點亮了海洋基調的壁畫,順帶著染藍了一排排放置著物品的架子。
“喲,小子,又過來啦。”因為三天兩頭就跑過來請安的原因,就連老板大人也已經對這兩個小卒很熟悉了。
打了個招呼以後三輪就一如既往地跑到“手工區”那邊欣賞這幾天老板新做的小精品,有用卡紙做的日常用品,也有金色沙漏呀、銀製的巴黎鐵塔一類的擺設物。三輪嘖嘖稱讚,手工區是喜歡美的他來這裏的唯一動力了。
另外一邊半閑則開始跟老板一起開始氣定神閑地練書法,一般一練就是沒有一兩個小時不罷休的架勢。三輪心想這麼枯燥的活兒也隻有這大小兩個奇葩幹的來。
無所事事的三輪翻來覆去,最後看中了藏在擺設裏麵的一幅畫。沉色的木框裝裱下的紙上,畫著的是一個藍色調的海麵。有星光在一片漩渦中仿佛動態的閃爍著,一尾尤為靈動的魚躍出海麵,在月光下顯得十分神秘。
三輪拿著它端詳了很久,忍不住嘖嘖稱奇。他搞不明白這麼美又契合本店主題的一幅畫怎麼不擺出來,而放在那麼隱蔽的地方。
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他拿著畫跑到店裏的另一個角落,也懶得管會不會事後被罵打擾了這對奇葩的“運氣練習”,一見麵就扯開嗓子說道:“嘿老板,這幅畫怎麼賣?”
老板站起身,眼神還落在地上的宣紙上。半晌才不情不願地皺著眉頭轉過頭來,看到這幅畫以後露出恍然神色。
他輕聲說道:“這是非賣品,是一個小姑娘送給我的,年紀就跟你們差不多。”
三輪心頭一撞,追問道:“當真?哪裏的小姑娘有這本事,畫出這麼好的畫。我還真想見見啊。”
老板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又去了哪裏。當時她告訴我她是我家薄素的一個朋友。在得知她已不在之後沉默了一會,然後把這幅畫給了我說是還薄素的一份人情,就走了。”
三輪愣了愣,難怪老板突然說話那麼溫柔,原來是涉及他去世了的老婆。於是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老板擺擺手,笑著道:“我還沒幼稚到跟兩個小屁孩計較。再說了你們也該成為我的顧客了。”
這麼說是催他們快點在這裏消費,三輪隻好尷尬地打哈哈,瞪了半閑一眼。
“哦對了,”老板想起來,補充道:“每年薄素的忌日,那小姑娘都會過來祭拜她,上一炷香。你到時候可以過來見個麵。”
拿過三輪手中的畫端詳了一會的半閑也點點頭,讚歎道:“確實是好畫呀。到時候希望能見見。”
端詳了一下手裏的畫,半閑摸著下巴沉吟起來。三輪看著疑惑道:“喂,看個畫而已,你裝什麼深沉?”
“不是啦,我是在想,總覺得這畫裏的情景很熟悉。仿佛在哪裏看過......”在三輪的等待下,半閑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說道:“哦對了!是你今早跟我講的那個...關於逍遙遊的傳說!”
三輪狠狠地拍了下半閑的腦袋,說道:“逍遙你個大頭鬼!是北冥的傳說啦!”
“北冥的傳說?”老板突然也有些奇怪:“你們也聽說過北冥的傳說?”
說起北冥的傳說,半閑就想起來了。原來是今天三輪在課上跟他說過的那個事情。
——在英語課上,膽大包天的三輪正在開小差,他用紙寫了一句話,遞給半閑。
“你聽說過北冥的傳說嗎?”
半閑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語文書上的課文《逍遙遊》。
三輪扶額。飛快在紙上再寫:“白癡!當然不是逍遙遊!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以後怎麼泡妞!”
半閑輕微不屑地切了一聲。
三輪懶得計較這家夥的莫名自信,繼續寫道:“傳說呀,在北方的盡頭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大海的盡頭有一片吸納來自星空的光輝的漩渦。”
看到半閑看完以後沒有一點反應,三輪急了:“喂!你就沒點反應嗎?會吸納星輝的漩渦,會閃閃發光的漩渦欸!多浪漫!”
這次半閑總算有所反應了,他在紙的另一邊寫到:“那又怎麼樣,兩個大男人談什麼浪漫。”
三輪惱羞成怒:“誰說了跟你談這個的!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帶女伴去不行嗎!不解風情的家夥!”
半閑的眼神偏移了十五度,微惘。
三輪認為他是心動了,於是重新恢複興致繼續寫道:“這還不止,據說啊,看到那片漩渦的人,還會被卷入進去。這漩渦不會有危險,它帶著人們到達海底。海底會有各式各樣的閃爍著星光的石頭。人們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顆,就會知道自己的前世。”
半閑隨意地看完,寫下第二行字:“我又不信前世。”
三輪嘖嘖兩聲,寫道:“那真是可惜了。要是你以後找個女朋友就信這東西,你們兩個人在那裏找到自己的星石,確認相互的前世姻緣,那該多浪漫。”
回憶起這些的半閑恍然道:“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三輪。”
——三輪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這個榆木腦袋,居然現在才反應過來!”
接著他又把注意力回到那幅畫上麵,他好奇地對老板問道:“老板你也聽說過嗎?我就知道個大概,你能給我講詳細點嗎?”
“你們在講什麼呢?”這時候一把清脆的女孩聲音響起,有些突兀,嚇得半閑手一抖就鬆開了畫。
但其實還不至於突兀到讓半閑嚇得把手中的畫都脫手的程度。隻有了解半閑的三輪知道,這家夥是還沒準備好迎接她的到來而已。
沒有預料中的摔破玻璃的聲音啦,因為三輪和老板不約而同地眼疾手快地捧住了那幅畫。千鈞一發的危機過後,三個男人相視而笑,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隻有始作俑者的那女孩,反射弧頗長地隔了快十秒鍾才跟著他們一塊笑了起來。雖然不明就裏,仍然笑得讓人心動。哦,或者說讓半閑心動。
她有著一個同樣讓半閑心動的名字,浮生。
雖然是先喜歡上名字再喜歡她,還是先喜歡她再喜歡上名字半閑他自己也說不清。但最近他開始總愛念叨一句聽得讓三輪厭煩的話——
“偷得浮生半日閑呐~”
——“今天要去嗎?”
聽到同桌的發問,半閑點了點頭。
半閑有些疑惑,最近兩星期的三輪都有些奇怪。也不能說有什麼突然的轉變吧,但某些“症狀”總能體現出來。
比如說他開始不埋怨自己拉上他一起去精品店,有時候還會像這樣主動提出。又比如他偶爾就會發呆地看著夜晚的星空,呆很久很久。
還有一個比如,讓半閑隱約明白了三輪變這樣的原因——他在精品店裏跑到手工區不再看那些新出爐的精品,而是捧著那幅被他找到的星空大海畫,靜靜地發呆。直到半閑叫他走了,他才把它藏回精品的裏麵——仿佛那是屬於他的一個秘密似的。
越發接近秋天,下的雨也漸漸溫柔起來。走在路上的行人也總算有了和同行夥伴聊天的閑情。
“你怎麼不問老板,薄素阿姨的忌日是哪一天?”半閑問。
三輪呆了呆,說道:“這種事不敢問出口。再說了,我一直覺得有緣能見麵的,總能見到。無緣相見的,也就不是我要見的了。”
半閑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或許我們不用像現在這樣越接近夏末就越頻繁過來店裏?”
三輪又呆了呆,接著惱羞成怒:“你這不解風情的家夥!就不懂得人艱不拆的精髓嗎?!”
當最後一聲蟬鳴泯然於能透過陽光的樹葉間隙,當秋天的第一陣涼風掠過學校裏那綠裏開始透墨色的草地,當三輪不再發呆而開始習慣把焦急的眼神往人群裏放的時候,那個仿佛用幾多個漫長季節鋪墊過而顯得厚重的女孩的身影,才終於輕輕地出現在店裏。
三輪的第一眼並沒有認出她來。那時候的他還在一邊看著那幅畫,一邊扳著手指頭猜測距離夏天結束還有多少天。
然後她便那麼突兀地背著裝木吉他的箱子,仿佛是存在於畫裏的人物一般在那個黃昏暮色的揮灑下,來到了三輪的眼前。
夕陽色的光輝夾雜著店內海洋色的粉飾給女孩那一頭短發蒙上一層紫色,短袖加牛仔褲的小身軀和木吉他對比顯得有些瘦小,流蘇的眼睛裏卻仿佛能容納下整片星空。
她輕輕一笑,說道:“你好。我叫星晴。”
三輪沒有像半閑初次跟浮生說話那時候那麼緊張,那麼目瞪口呆,隻是咧開嘴露出一個自認為練習得足夠好看燦爛的笑容。
他心裏默默想著,今晚的星空一定格外明亮。
三輪,他遇到了星晴。
他,又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