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朗朗讀書聲在清晨的下雨天裏仍然顯得清脆入耳,仿佛是一首詠歎青春的歌,在雨點的伴奏中雀躍不已。
高中的教室裏排列著歪歪斜斜的課桌,桌上擺著高高低低的書,就像是俯瞰城市商業區時看到的高樓大廈一般。
經曆過高中的人都知道,高中生裏麵可以按課桌分為兩種:一種是把書都塞到抽屜裏,生怕阻礙自己寫字空間的好學生;另一種就是把書都放在桌麵上,好利用書牆在上課時幹一些見不得人勾當的壞學生。
而三輪就是那種恨不得把同桌的書都借過來磊個高牆,擋住老師那四麵埋伏的監視的典型三差學生。也唯有百無聊賴的早讀,是他唯一覺得他麵前的這棟對老師專用書牆礙事的時候。他打了個哈欠,看著窗外窗內的風景發起呆來。
微潮的黑板上還殘留著昨天粉筆的印漬,右下角那一行值日生的名單跟課程表一同被列入三輪最不願看見的事物前五名。課室裏的同學們不是在埋頭填補著昨晚沒寫完的作業,就是盯著語文書的封麵發呆。再怎麼大聲朗讀也無法給這個死氣沉沉的早讀帶去任何變化的語文科代在講台上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
一成不變的風景,三輪並不討厭每天地去觀看,心想總有一天會被雕刻成回憶就好。
失戀最怕下雨天,年暮最怕夕陽雪,而三輪說,高中生最怕逍遙遊。
天氣本來就涼意十足,再輔以《逍遙遊》那晦澀難懂的催眠力量,那殺傷力,確實是足以讓班上的腦袋如同風過麥田一般齊齊趴到在書桌上。
“叮咚...”下課鈴聲終於在漫長的苦戰中響起,這對於班上所有的戰士們而言絕對是來自天國的福音,最痛苦的語文科代也總算能把接力棒交到主持第一節課的英語老師手裏了。所剩無幾的寥寥幾人也如獲大赦般趴下呼呼大睡起來。唯獨是三輪仍然堅挺,略帶一絲嘲諷地看著自己的同桌合上語文課本從講台回歸到自己的身邊。
他一邊把水杯遞給同桌,一邊調侃道:“半仙呀半仙,你親愛的同桌三輪大人早就提醒過你別在今天早上領讀逍遙遊的了,你就是不聽。看,知道錯了吧。孤軍奮戰的感覺怎麼樣?”
哦對了,差點忘記介紹,咱們偉大的語文科代名字叫梁半閑,結果認識第一天就被三輪大人這位好同桌起了個梁半仙的小名——雖然讀起來本來就很像。
半閑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不搭理地哼了一聲。
於是三輪繼續調侃道:“唉,可惜那幾個暗戀你的小女生,結果也沒一個能在逍遙遊的強力催眠進攻下堅持下來。嘖嘖嘖,半閑呐,你的女票後補又得剔除幾人了。”
半閑給了他一白眼,說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女票後補,怎麼我都不知道。”
三輪搖搖頭說道:“你個榆木腦袋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幫你收了隔壁班幾個女生的情書,我估計現在梁半仙的性取向早就成了全校都最關注的一個謎了!”
半閑嗤之以鼻:“我為人正直問心無愧性取向正常,哪裏需要理會世俗的看法!”
“哦?是嗎?”三輪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麼說來之前浮生也問過關於你的性取向的問題,我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半閑剛含到嘴裏的一口水頓時噴了出來,給前麵同學的後背來了個梅開百度。三輪笑得前仰後合,半閑一邊慌慌張張地給人道歉拿紙巾,一邊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笑夠了沒有啊賤人!快告訴我你是怎麼回答的!”
“咦?咱們的梁半仙大師不是對世俗的看法毫不在意嗎?”
半閑老臉一紅,硬著頭皮說道:“少羅嗦,讓你說就說!”
“我就告訴了她三個字。”
“哪三個字?”
三輪故作神秘,左顧右盼一會以後,還要招招手讓半閑把耳朵湊到他嘴邊,笑著輕聲道:“你,猜,猜。”
半閑惱羞成怒,舉起拳頭就跟三輪展開了兩人的第N+1次世界大戰。
最後自然是以力氣比較大的半閑勝利收場了,差點要被掰彎一根手指的三輪連不停地求饒道:“啊啊疼!大師我錯了!饒命啊大師!”
讓他痛苦求饒了半分鍾以後總算是出了口氣的半閑鬆開手,誌得意滿地從鼻子噴出一口氣來。
“我說你啊,不要整天像個純情處男一樣,別人一提到你喜歡的女孩就發飆亂咬人呐,注意輕重好吧大兄弟!”
半閑給了他一白眼,說道:“什麼發飆亂咬人那麼難聽,我又不是瘋狗。再說了,你那是該打!”
敢怒不敢言地三輪隻好朝半閑不停地做鬼臉,咬牙切齒何其逗。
這時候,講台上終於忍無可忍的英語老師爆發了:“三!輪!!”
“我告訴你,以後你愛睡覺睡覺,愛摳腳摳腳,你別妨礙人家半閑聽課就行了!”英語老師語不驚人死不休,看了眼暗自偷笑的半閑繼續說道:“還有你!半閑!全班第一就囂張了嗎?跟同桌小倆口打得這麼火熱是想怎樣?什麼時候像何以琛一樣帶著三輪去度蜜月算了吧?”
頓時全班都哄然大笑,兩位可憐的小主人公低著頭,一個認認真真地在反省,另一個則腹誹著那該死的開放式西方文化,硬是將咱們的中國女孩禍害成這麼個沒節操的英語老師。
最懂得把握上課節奏的英語老師連忙趁著現在氣氛熱烈將過去完成時進行到底,全班都總算憑著那三分鍾熱情聚精會神地聽著。唯有那“精明”的三輪左顧右盼開小差,美其名曰不能把寶貴的精力浪費在課堂上。
課堂總算步入正軌,結果半堂課過去了奈何沒一個人願意鳥他的三世最終重新將目標鎖定在自己同桌身上。別看他現在挺胸收腹抬頭手平放的標準坐姿,其實這些他早就會了的知識正在逗弄著他眼皮底下的瞌睡蟲呢。
“吡嘶吡嘶,”三輪開始用他特殊的暗號呼叫隊友,雖然半閑看上去沒有一點反應,但三世自信他其實已經成功被自己轉移注意力了。
“喂,你聽說過北...”
讓三輪閉上嘴巴的是講台上一個眼神——放在武俠裏就會被形容成“殺氣猶如實質噴薄而出”的那種。
無奈之下三輪唯有出動絕招——在紙上聊天。
“你聽說過北冥的傳說嗎?”
半閑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語文書。
三輪扶額。飛快在紙上再寫:“白癡!當然不是逍遙遊!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以後怎麼泡妞!”
半閑輕微不屑地切了一聲。
三輪懶得計較這家夥的莫名自信,繼續寫道:“傳說,在北方的盡頭有一片很特別很特別的海域,人們稱之為落星海。這片海域會吸納星空的光輝,在晚上特別漂亮哦。”
看到半閑看完以後沒有一點反應,三輪急了:“喂!你就沒點反應嗎?落星海,多浪漫的名字!”
這次半閑總算有所反應了,他在紙的另一邊寫到:“那又怎麼樣,兩個大男人談什麼浪漫。”
三輪惱羞成怒:“誰說了跟你談這個的!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帶女伴去不行嗎!不解風情的家夥!”
半閑的眼神偏移了十五度,微惘。
然後他寫到:“你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傳言。”
三輪認為他是心動了,於是重新恢複興致繼續寫道:“傳你個頭的言!這叫傳說你個不解風情的家夥!這是我爸告訴我的,肯定是以前用來騙我老媽的其中一招。”說完了還掩嘴偷笑起來。
半閑隨意地看完,寫下第三行字,或者說第三個字:“哦。”
三輪嘖嘖兩聲,寫道:“可惜你是個榆木腦袋,估計以後還是要我出馬才能讓你們成功去北方度蜜月了。”
半閑眼神不變,仍惘然。
三輪偷笑,他就喜歡看這個榆木腦袋的同桌看著四十五度的前方那個名叫劉浮生的女孩的背影發呆。
他們坐在第一組第六排,半閑的她坐在第三組第二排。
哦可能需要糾正一下呢,那個她還不是他的她。三輪笑了笑,心想以他同桌那德行想要談的成戀愛真是比他準確無誤地默下《逍遙遊》還要難呀,還真是浪費了一副這麼好的皮囊。要不是三輪靠著他和浮生有著表兄妹的這層關係暗中幫忙拉扯,估計現在半閑還沒能跟她說上話呢。
哎喲你看,半閑看著看著,竟然就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