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二十來年沒見麵，婆婆你這就不認得我了麼？”劉曉芳邊說邊轉過身去，從手指上脫下一枚扳指，對著那扳指猛吸了一口，臉上便瞬間長出了新的皮肉來，那容貌甚至比初見時更為豔麗。
“曉芳，你是曉芳......”李四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渾濁的眼睛裏忽然蓄滿了淚水。
劉曉芳嗤笑出神：“你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為什麼還要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來？”
李四鳳仍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也不知有沒有聽出劉曉芳話裏的譏諷來，但下一秒她就背過了身去。
起初我們都不知道李四鳳這是怎麼了，是太過害怕急著躲避還是心有歉疚不敢麵對？雖然後麵一種猜測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畢竟就在上回我們找上李四鳳的時候，她可是對劉曉芳的事情閉口不談的。
就在李四鳳背過身去的這短短數秒內，劉曉芳已經將扳指重又套回了手指上，隻是當她以完好的麵容走向身後的孩子時，孩子們依舊失聲驚叫，像是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了。
也是，畢竟就在剛才，劉曉芳還企圖將這群孩子統統殺死，而她殺人的動機僅僅隻是這些孩子不願再認她做媽媽。
劉曉芳像是早已猜到了這樣的結果，仰頭大笑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就有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放鬆警惕，誰知道她下一秒是不是又會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我死死盯著劉曉芳的一舉一動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輕聲的啜泣聲，我循聲轉頭，竟發現是李四鳳躲在角落裏哭了出來。
隻是她的眼淚並未能感動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劉曉芳更是快步走到她的麵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哭？你有什麼好哭的？你把我害成這副模樣，你竟然還有臉哭？”
誰知劉曉芳這話一出，李四鳳的眼淚更像是決了堤一般，順著她溝壑縱橫的老臉滾落下來，將地上的塵土都打濕了。
劉曉芳完全沒被這眼淚打動，隻愈加的煩躁起來。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身後升騰起一股灰煙，怨氣像是有了實體。
“夠了！別哭了！你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我就立馬殺了你！”劉曉芳麵容扭曲，眼裏是深深的仇恨，就在我們還沒意識到她話裏的真實性時，她已經迅速出手，一把扼住了李四鳳的喉嚨。
李四鳳本來就隻是個一米五出頭的小老太婆，被劉曉芳這麼一來，直接雙腳離開了地麵，像一條死魚般被人提溜在了半空。
我下意識想要上前救人，雖說這李四鳳也不是什麼好人，但要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死在劉曉芳手裏，我還是於心不忍。
隻是我還沒來得及采取動作，一旁的格日勒便忽然出聲道：“懷祖，你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
格日勒這話說得無比的風輕雲淡，仿佛眼前的並不是一條人命，而隻是地上的一隻螻蟻，死不足惜。
“什麼叫我不用插手了？”我對格日勒的話並不苟同，“難道你把李四鳳找來，就是為了看著她去送死的麼？”
格日勒目視著前方，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意，“這本來就是劉曉芳和李四鳳之間的恩怨，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句話用不著我來教你吧？”
就在我和格日勒說話的時候，劉曉芳又發狂般大吼大叫起來，繼而將李四鳳往旁邊狠狠一扔，自己抱著頭蹲了下來，看起來無比痛苦。
李四鳳重重撞在岩壁上，約摸過了三五分鍾才能緩緩直起上身來，想也知道，剛才劉曉芳將她扔出去的時候應是留了餘力的，不然的話就憑李四鳳這病歪歪的身子，估計當場就能咽了氣。
誰知李四鳳在直起上半身後，非但沒有急著遠離危險的源頭，而是緩緩朝著劉曉芳爬了過去，顫顫巍巍伸出手抓住了劉曉芳的衣裙，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曉芳，別再執迷不悟了，他們都不是你的孩子，他們是你偷來的，你快把這些孩子送回去吧。”
劉曉芳毫不留情地將李四鳳一腳踢開，“你以為你這時候說上兩句，你就成了好人了麼？你還不是被村裏那些人逼得急了，實在沒了法子才來求我的！”
“不是的......”李四鳳嘴角掛著一抹血痕，虛弱地說道，“即便沒有發生你偷孩子這件事，我這些年裏也是終日寢食難安，沒有哪一天不是活在歉疚和自責之中。”
劉曉芳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放肆大笑道：“夠了！誰不知道你有多心狠手辣，你不信任我也就算了，你還害死了自己的兒子，還有我的小寶，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小寶是你故意害死的，你就是見不得我過上一天好日子。”
說著說著，劉曉芳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淌落下來，聲音也變得一片嘶啞，“我的小寶，那是我唯一的一點盼頭，沒了他我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麼活下去。可你竟然蛇蠍心腸到如此地步，完全不給我留一點活路。”
劉曉芳哭，李四鳳也跟著哭，“曉芳啊，小寶真的不是我害死的，他是我的親孫子呐，我怎麼可能親手殺死自己的親孫子？”
“親孫子？”劉曉芳冷冷反問，“你何時將他當作過是你的親孫子？小寶生下來起身子就不好，隔三差五地發燒咳嗽，你什麼時候過來看上一眼？你沒有！你從來沒有！你甚至還和那些外人一樣說風涼話！”
麵對劉曉芳的質問，李四鳳無從辯駁，因為劉曉芳說出的都是事實。
李四鳳胡亂地抹去臉上的眼淚，“我確實不是一個好婆婆，不是個好媽媽，也不是個好奶奶，可你要相信我啊，小寶他的死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我以前之所以會那麼做，也是因為我咽不下心裏那口氣呐。”
“夠了，不用再說了。”劉曉芳冷笑起來，已經沒了繼續對峙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