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傳出那個踢狗的老頭腿還是不會動,被家人送往醫院的消息,結李叔聽了就大驚:“壞了,那條老狗真的對他發了邪力,他中了邪氣了,完了,他的腿已經沒救了。”明恩聽了大驚失色,他支吾到:“真的,它真的這麼厲害。”
李叔頓足到:“唉,真怪我沒能及時攔住他,可我想不到它的道行這麼厲害,害了人還竟然不露一絲痕跡。”
果然,醫院沒有給出任何說法,但是他那條腿就那麼沒知覺了。村裏又炸開了鍋,那個老頭的兒竟然揚言要少燒鬼宅,好把村裏這個倒黴的老窩給去掉,把柳樹村鬼宅的晦氣命聲給一把火燒了去。李叔知道了趕緊讓明恩嚴令不許亂來。他嚴厲的說,你以為你有本事燒的了裏麵的鬼,你敢保證你能燒的了它而你沒事?恐怕你沒碰到它你就先出事。李叔的話沒有危言聳聽,那個小子到了夜裏就覺得渾身燥熱,頭疼臉燒,到了天亮,他舌頭上生了一個大瘡,疼的慘叫不絕,滴水難進。這一下子村裏可是人心惶惶了,那些又從娘家親戚家回來了的婦女孩子都紛紛逃離,頓時柳樹村鬧鬼的消息四處傳遍了。明恩心急如焚。
他這天沉痛的跟李叔說:“老弟,我看我們必須得行動了。”
李叔也低沉的說:“今晚我就去老廟裏,再來一次人妖談判。”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是明恩聽了還是一驚說:“今晚就去?帶多少人去?”
李叔搖搖頭說:“我自己去。”
“啊——那可不中那可不中,你雖是捉鬼師但你也是我的客人,我可不能讓你自己去老廟裏冒險,萬一出了事我咋交代,不中不中。”
李叔笑笑說:“放心老哥,我不會出事的,別忘了我的本事,我就算不是他的對手也不會吃了虧的,我的逃遁術可是一流的,再說,如果這個老廟裏的頭頭真是那個老支書見過的老鷹精,那麼我更不會有事了,說不定我還會跟他成為朋友呢。”
“嗯?”明恩聽了一臉哭笑不得,他覺得他這是又在逗趣。“真的,老哥,我不是逗你玩兒,我雖然沒見過這麼老鷹精,也不知道傳說中的是否屬實,但我能感覺到他是個一身正氣,有情有義的妖精。你沒聽你的紫薇說還是他救了她嗎,我今個夜裏就要去會會他,這個傳說中的為了我們凡間一個女人的鬼魂苦守了百年的妖精。”李叔不覺說的情真意切,眼睛灼灼。
明恩被李叔的氣勢壓倒了,同時又想起了他的紫薇,他低下了頭,“我跟你一塊去,我想看看紫薇。”
李叔嗬嗬嗬笑了起來,又打趣他說:“我的老哥,這個時候可不適合你談情說愛,那個地方也是你萬不能進去的,你想長命百歲呢還是想殉情呢?這馬上要抱孫子了,可不能想不開呀——啊哈哈哈。”
明恩立刻羞得滿臉通紅,訕訕的笑著不語了。
李叔像會老友一樣出門了,他提著一壺酒,帶著一隻燉好的老母雞,他不但脫了他捉鬼時的裝束,連他的褡褳都沒帶。
倆人真的像老朋友一樣坐在了一起,他們是坐在在老廟裏的供桌上,李叔想當年的老支書來跟他們喝酒的時候坐的那張桌子呢,是不是這張?
李叔看著這個眼前滄桑又英俊的獨臂男人竟然真的徒然生出一股敬意。這個千年老妖又一次跟人同席同飲的時候也是感慨萬千。他端起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後就說:“你是一隻老鷹精,也曾是蓮台山上的鷹王,一百年前我在這裏的柳樹林子裏愛上了村裏的一個農婦,她也愛我,我們曾在我的山上過了短暫的甜蜜日子,但是因為誤會她離開了我又來到了她的家。你們人間不是又一句詩是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嘛。她回來才發覺她再也不能跟她不愛的男人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了,而且我也努力把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開了,她答應跟我再次出走,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可是她家裏養著一條狗,一條對她的男人忠心到殘忍的地步,它為了保全它男主人就死命的阻止我的女人跟我出走。我有一天夜裏偷著去帶她走,那條狗冷不防出來跟我拚命,我並不願傷及性命,我正要躲避著甩開它卻被她的男人一棍打斷了我的胳膊,我就在我女人的驚叫中逃進了這裏。我原本等到我把傷養好了再去救她出來的,但是不曾想她為了逃出來找我竟然失手砍死了她的男人,而自己吊死在了那間屋子裏。”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咽下湧出來的激動,繼續說:“更殘忍的是那條狗居然連她的魂都不放過,它日日夜夜的守在她吊死的屋門口,她孤寂冤屈的魂就日日夜夜的哭泣,我夜夜都能聽到她無助的哭聲。可當我再一次潛入去救她的靈魂出來的時候,那條狗已經涅槃成神了,它用了法術,我根本再也進不了那個院子一步了,無論我現出原身欲飛進去還是變成人形欲跳牆而入,我都無能為力,我這才知道我救不了她了。可是,我不會丟下她,我不能讓她在這裏為我哭到傷心絕望的去繼續她下一個輪回。於是,你這個你可能聽說過,我令湧進老廟裏來的小鬼小妖去擾亂村人,為了是要村人害了那條狗。可是那條狗已經害不死了,我其實早應該料到的,我都鬥不過它,難道平常的人還能整治得了它嗎?後來,你們都應該記得那個故事,我被你們的高人封在這裏了。
但是,天意,我在這裏接收了三個冤魂,她們都跟柳樹村的人怨深恨重。我以為我又可以利用她們的恨來激起攪亂柳樹村,再次驚動柳樹村來跟我談判,到時候我依然用老狗的命來換全村的永遠安寧,我覺得,它既然已經成神,如果我繼續不停的騷擾村子,它就不會不聞不問的,到時候它就不會為了一個鬼魂而把全村人都犧牲掉。”
他忽然停住悲憤的說:“可是我錯了,我又錯了,我太高估它了,它可不是神,它是魔,還是個惡魔,一個愚蠢的惡魔。它竟然害死我的一個最可憐的徒弟,它令她魂飛魄散了,我的另外兩個徒弟,我當然不會再利用她們了,我放她們回去陰間報道,早日投胎做人,我的事我還得自己來完。”
李叔看看黑黢黢寂深深的老廟問:“你是說紫薇和飄雪?她們現在去她們該去的地方了嗎?”
老鷹精看看李叔低下頭,他像對一個老友訴苦一樣說:“還沒有。她們都不願在嬌嬌被救出之前離開我,而且,紫薇也在幾天前不見了,我怎麼也招呼不回來她,但願她不要再出事,我已經對不起一個孩子了,當然, 這個孩子你認識。”
李叔看定了他。老鷹苦苦一笑說:“當然,這跟你沒關係,你是捉鬼師,捉她是份內的事。”
李叔想起了窩在疏花家裏的鬼魂,他就奇怪的問:“她咋了,我可是沒傷著她一點呀,我隻是把她附身的屍體給收回掩埋了。”
老鷹精就說了她是疏花早年誤害死的閨女,她如何藏在她家裏又如何去找老狗卻被老狗害的魂飛魄散的經過。李叔不禁也嗟歎了一聲。老鷹精說:“我真是憋的慌啊,我咋就會想出這麼個主意,而且還想了幾十年,直到現在一個滅亡,一個不見才幡然醒悟呢?我真是蠢啊。”
李叔想這是他們的內務事,他不該多問,就看著老鷹精問:“那你準備咋辦?”
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黯然的但執著的說:“我還沒有想到辦法,但是我一定不會放棄,我要在這裏是等我的女人。我要跟她的魂見上一麵,然後我們雙雙去陰間進入輪回。”
李叔是修道的人,他聽得懂他的話,他心裏一驚說:“你要毀掉你一千多年的功力去變成鬼魂?”
他喝下的酒化成了長長的淚水:“可是這個幸福我也不一定能得到,我等的心都快幹了。”
李叔的心被揪的一疼。外麵暖洋洋的風吹進老廟裏竟是跟冰雨一樣寒冷刺骨,李叔感覺身子漸漸的僵冷,心卻越來越熱,這種感覺對於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來說少見,他真的被震撼了。
老鷹精說完然後就一杯杯的喝酒,一口口的吃肉。李叔也一口口的喝酒吃肉。酒喝完了,一隻老母雞也吃完了,李叔站起來說:“今晚上我請了你,等我幫你救出你的女人你再請我喝酒吧。”
老鷹精不動聲色的問:“你真的願意救我的女人?”
李叔說:“我算是見到傳說中的情種了,我敬佩的你大男人的風格,我感動你的有情有義,我這個俗家道士完全拜倒在你的氣節下了,放心吧,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來救你那個可憐的情人。”
老鷹精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像一百年前那樣學人的樣子給他作了一個揖:“好,那我一定請你喝酒吃肉。”
“哈哈哈——”笑聲在這座孤寂的老廟裏突然炸開,回聲在這座破廟裏的各個空宇裏震蕩。
李叔從老廟裏往回走的時候心情舒暢,醉意微微。但是在村口接他的明恩卻心驚肉跳的看著他的身影,他做夢般看著李叔有些搖搖晃晃的身影近了,他恍惚的問了一句:“你真活著回來了?”
李叔哈哈大笑,一摟他的肩膀說:“走,回家說。”
“妖精不可怕,一點也不可怕,你沒聽聊齋裏麵唱的嗎,牛鬼蛇神比那正人君子更可愛嘛,而我要說,我見到的老鷹精他是比正人君子更可敬。他一個修煉了千年的老鷹精為了你們村裏這個百年孤魂,放棄蓮台山鷹王的尊位,還是為了人間一個平凡的女人斷了一條臂,然後還是為了這個女人荒廢自己的修煉來到這座枯廟裏苦苦守候和等待著她,僅僅是要等著她跟她一塊雙雙做鬼去地下鬼,你以為人家願意在你這村裏這座破廟裏當鬼嗎?人家是迫不得已,可是人家可沒有要傷害村人的不軌之心,就算使村人受了驚嚇,人家也是不得已而為,我覺得他這麼偉大的愛情足以抵消他犯下的錯,你說呢?還有,我能不幫他嗎?”李叔的話裏沒有酒氣,全是服氣。明恩瞪大了眼睛:“這,咋回事,你跟那妖精還真見了麵?裏麵還真有傳說中的那個癡情妖精?”
李叔跟他細細說了跟老鷹精見麵的經過,明恩忽然頓首歎息一聲說:“他本來是一隻畜生,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但是我這個人跟他這個畜生一比,我根本不及上它一隻畜生的萬分之一啊。”
李叔糾正;“人家不是畜生,是精靈,修煉千年的精靈。”
明恩也全身一震,興致勃勃的說:“老弟,你說咋幫吧,我也視死要幫他這個妖精一把了。”
李叔興致昂揚的一拍手說:“太好了老哥,咱哥倆可真是一條心啊,我跟你說,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你們的鬼宅,我要設壇和那條老狗的靈魂對話,問它怎麼樣才能放過那個百年苦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