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水桶裏的屍油倒盡,一個鐵青色的水壺顯露出來,這是一個鏽跡斑斑的老式鐵皮水壺,壺麵畫著主席的頭像。我使勁擦擦眼睛,我沒有看錯,這正是小昕棲身的鐵皮水壺,隻是因為長期泡在水裏的緣故有些生鏽。
我顧不得雷震在場,戴上手套將它取出,然後念叨著小昕的名字。可是水壺並沒有什麼反應,我咬咬牙,我伸出手指沾上鮮血在瓶口繞了幾圈,然後輕敲三聲,心裏念叨著,小昕,一定不要出事。
水壺終於動了,冒出一陣淡淡的紫光,等我回過神來,小昕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隻是她趴在地上,渾身上下布滿了黑色的條紋,麵色蒼白無力,顯然受了重傷。
“小昕,你怎麼了……”
小昕是一隻心屍鬼,理論上可以跟我交流,但她卻緊閉著嘴巴。
我不知所措,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包括雷震在內都投來了疑惑的眼光。我看見雷震的手緊緊攥著槍把,隨時準備開火消滅掉眼前的屍鬼小昕。
丘玄奇走到雷震邊上輕聲說了什麼,雷震麵色幾番變化,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們都散了吧,給我仔細打掃村子,一絲一毫線索都不許放過!”
雷震帶著手下離開了,丘玄奇來到我的身邊,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餘鋒,這就是你所說的口屍鬼了,沒想到還是個娃娃。”
我歎了口氣:“丘玄奇,真是說來話長,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小昕不但是個小女孩,而且是柯子良,也就是水鬼王的孫女。我想如果讓柯子良見到小昕,或許能夠恢複它的神智,隻可惜現在小昕似乎受了傷,連我說的話她都聽不見了,唉……”
“讓我瞧瞧。”
丘玄奇走上前來仔細觀察著小昕,尤其是身上的毒紋更是沒有放過:“餘鋒,咱倆也算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有些事我就不隱瞞你了。這個症狀我似乎在書上見過,我得查查看。”
他拿出道士入門翻閱起來,當初在大楊樹村遇見水鬼的時候,丘玄奇就假裝內行大說特說,其實是臨時抱佛腳看起了道士入門。這一次他沒有掩飾,說明他對我充滿了信任,兄弟何須隱瞞呢。
我的心一直繃的很緊,我注意著丘玄奇的表情,生怕他的表情變得難看。但很可惜,他的臉色確實越發陰沉。
“這應該是屍門的一種秘傳禁錮術,能夠控製屍鬼的靈魂,不過書上也隻是簡單記載。小昕意誌力很堅強,並沒有受到禁錮術的控製。”
“太好了……”我鬆了口氣,我確實不敢想象小昕站在我的對立麵跟我決一生死的場景,那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不要高興的太早。”丘玄奇搖了搖頭:“這種禁錮術毒性極大,我猜測跟蘇薇身上的屍毒差不許多,七天之內如果沒有解藥,亦會毒發身亡。”
該死的羅楚生,又是你!就算被我們打敗,卻依舊牽著我們的鼻子走。雖然在大柳樹村我們戰勝了羅楚生,但我的內心卻感受到了一陣挫敗感。
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了重案組的組員身上。
遁湖逃走的羅楚生,將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我和丘玄奇耐不住寂寞,在雷震帶領下沿著湖畔一路找了過去。雖說有重案組的人員沿途搜索,但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我捧著昏迷不醒的小昕,兩隻眼睛緊緊盯著湖麵。
湖畔有幾艘木船,其中一艘正是楊勇帶我前來的那艘,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其餘幾艘木船看得出有幾天沒動了,上麵布滿了灰塵,隻有一艘還是新的,而且擺放著幾套高檔的漁具。
雷震告訴我這些漁具是在餐廳犧牲的便衣的,他愛好釣魚,準備偽裝成垂釣者混進大柳樹村,可惜難逃一死。
我和丘玄奇搖搖頭,心裏滿是惋惜。為了不再提起大柳樹村的慘痛回憶,我們轉移話題開始聊起了突然出現的軒轅扳指。丘玄奇說軒轅扳指乃是至陽之物,想要發揮軒轅扳指最大的威力,必須以鮮血開引,此時軒轅扳指完全散發出其中的魄力,威力增大何止十倍,妖魔鬼怪根本不敢近身。
聊了一會兒軒轅扳指,他又開始吹噓自己用牛奶製服水鬼的神來之筆,說道通過水鬼體液蒸發加大牛奶濃度的時候,又顯露出了理科生特有的自豪感。
他說的話忽然提醒了我,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丘玄奇,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你說軒轅扳指被我扔進白浪河後,會不會被魚吃掉了。”
“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認為這條鯉魚吃掉了你的軒轅扳指,然後又被釣了上來,這也太不靠譜了啊,你有什麼證據?”丘玄奇顯然不太相信,朝我看來質疑的眼光。
“首先,白浪河跟濰水湖想通,所以不難理解為什麼這條魚會出現在濰水湖畔。其次軒轅扳指個頭較大而且難以消化,很可能劃破魚的血管,魚血激發了軒轅扳指的威力,你還記得嗎,我們曾在大楊樹村遇到了遷徙來的水鬼,而且柯子良說過當時湖裏出現了極大的力量讓它們無法待在湖裏……”我依靠著以及敘述著,我看見丘玄奇的眼神散發著光芒。
“你是說這條魚通過白浪河來到了濰水湖,然後驅趕走了水鬼?你這腦洞大開倒是合情合理,不過問題是,這條魚怎麼出現在了餐桌上,水鬼們沒有發覺嗎?”
“你這理科生估計經常掛科吧?”我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
“什麼意思?”這一次換成了丘玄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雷組長說過這個便衣喜歡釣魚,所以我們假設他偶然釣到了吃掉軒轅扳指的大魚,然後拎上岸,隨著離開水麵,魚體內的水分連帶著血液一同幹涸,軒轅扳指的效力亦是大打折扣。作為一名吃貨,他很可能自己來到餐館,發現沒人後開始收拾魚,隻是時間匆忙,加上這條魚實在太大,卡在魚肉裏的軒轅扳指並沒有被他發現。”
“我知道了,清洗完魚血,軒轅扳指威力大減,水鬼們發現大本營沒了奇怪的力量,於是成群結隊的回來了。你這猜測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佩服佩服,看來文科生也不都是睜眼瞎!”丘玄奇朝我伸出大拇指,誇讚我的思維簡直逆天。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蛋用。
羅楚生不在,就算我推斷出了一切,亦是無力回天。
大概過了五分鍾左右,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有人大聲喊著找到了找到了。雷震的對講機同時響了起來,他興奮的告訴我們,羅楚生,找到了!
我們快步前行,很快來到了河岸的拐角處。
羅楚生,不應該說羅楚生的屍體飄在湖麵上,衣服因為掛在一塊凸起樹枝的緣故並沒有繼續順流而下,他的手緊緊向上舉著,兩眼直直的瞪著天空,咬牙切齒,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他竟然死了,神通廣大的羅楚生真的死了,而且淹死在湖裏。
完了,全完了,上帝給我說了個冷笑話。我們終於打敗了羅楚生,可他跑了,我們終於找到了羅楚生,可他死了。
我們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唉,他麻的天災難免,他終究還是死了。”雷震歎口氣,示意手下將羅楚生的屍體撈上來。
“等等,他應該不是天災,而是他殺,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指。”丘玄奇突然一驚一乍的蹦了起來,亢奮的指著羅楚生的手指:“他的手指是斷掉的,我想一定有人殺死了他。”
的確,雖然因為距離的緣故不太清晰,但我還是能夠哦看到羅楚生手指處流淌著鮮血,上半截手指盡數被人一刀削下。我想到了一個東西,山寨軒轅扳指,它本該戴在羅楚生手指上的,但現在沒了。
聯想到羅楚生那不甘的神情,我不僅有些好笑,為了一個假冒的軒轅扳指,竟然鬱鬱而死死不瞑目。不過,是誰殺死了羅楚生,奪在假的軒轅扳指呢。
重案組組員們用搭鉤鉤住羅楚生的屍體,一點一點拉了過去,丘玄奇看的沒錯,羅楚生的手指確實被人用刀子削去了。更殘忍的是,他的胸口有一個碗口大的洞,竟是被人搗穿胸膛,取走了心髒。
我注意到他的胸口別著一張白布,上麵似乎有紅色的字樣。
等到羅楚生的屍體抬到岸上,我趕緊取下了白布,上麵的字跡亦是小篆,而且似乎是一首五言絕句。
翟門青雲上九天。
山麓碧溪映紫煙。
河山大好君何在。
留得壯誌換酒錢。
這什麼玩意,我們幾個念叨了幾遍,雷震大老粗也就罷了,丘玄奇這個自詡天才的家夥亦是緊皺眉頭,黑黝黝的臉蛋硬生生擰成了醬茄子。
“丘玄奇,你是理科生吧。”
“你就別賣關子了,這首詩看上去就是抒發個人情感,似乎很平常呐。可是為什麼出現在羅楚生的屍體上,你知道貧道文化不高,趕緊的大學生,別磨磨唧唧的像個姑娘。”丘玄奇心中顯然無語,他調戲過我,如今卻被我連續調戲,真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這首五言絕句是凶手留給我們的,而且揭示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