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似乎昏迷了,我攙扶著她,卻看到一道金色人影從她身後走出,就好像文靜的靈魂從身體中鑽了出來,卻是身披金色鎧甲的高大武士。
國字臉,濃眉大眼,緊抿的雙唇十分厚實,金色甲片綴起來的鎧甲隨著走動的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這金甲武士走的緩慢又平穩,一隻手搭在腰間的利劍上,四五步後停住,轉身看來,嘴巴張合,居然是那傻鬆鼠的叫聲。
無法確定他的身份,但肯定與秦朝的十二金人有關,似乎在與我說話,但我無法理解。
金甲武士出現的那一刻,大黑蛇劉彩茗不落寞了,許祈也不哭了,爺爺更是一個箭步躥到我身邊,看向金甲武士的目光有震驚也有驚喜。
爺爺肯定認為他是十二金人變得。
可我覺得,他是傻鬆鼠變得妖怪!
我試問道:“那個...小紫?”
我以前叫紫鬆鼠為孽畜,隻是這家夥以如此威風的形象出現,孽畜二字便再也叫不出口了,怕它拿劍劈我。
聽到我問話,金甲武士點點頭,咦咦怪叫。
是它就好辦了,紫鬆鼠最聽文靜的話,接下來就是我。
我興奮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快過來讓我看看,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你現在是不是很能打?”
以前的紫鬆鼠雖然來曆詭異,卻憨態可掬,惹人喜愛,否則也不會被文靜收為寵物,而此時的金甲武士雖然承認自己是紫鬆鼠,卻不複當初的可愛,對我的召喚也是冷漠的搖搖頭,他指著我懷裏的文靜,皺起眉,再次咦咦怪叫。
不複當初親密,我有些無所適從,無法理解他的言語,隻是見他指著文靜的模樣十分鄭重,不得不再次詢問:“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金甲武士指指文靜,單手成掌在脖間橫拉一下。
中國通用的幾個手勢之一。
我驚訝道:“你要殺了文靜?”
金甲武士搖頭,將剛剛的動作重複幾遍,見我還是不理解,便用腳尖在地上寫了個字。
根本看不懂,否則他早就用文字交流了,他知道我的文化水平。
爺爺和許祈探頭一瞟,同時喊道:“死?”
爺爺急忙追問:“你是說我孫女已經死了?”
許祈則小聲告訴我:“這是秦篆,也就是俗稱的小篆,這是個死字。”
聽到爺爺的問題,我將懷中的文靜放平,那小臉白的讓人心碎,但胸口還有起伏,氣若遊絲但總歸還有氣,我稍稍放心,便看到金甲武士解下腰間古樸的戰劍,飛快在地上畫起來。
青銅易斷,鑄劍不長,嫁妝劍和我手臂差不多但金甲武士的戰劍則有一米左右,青銅劍的工藝在秦朝達到高峰,據說秦始皇的劍就有一米一的長度,荊軻刺他的時候,秦始皇的小胳膊連劍都抽不出來!
爺爺是個文盲,跟著一群有文化的道士才勉強認識幾個古字,許祈的學識還算淵博,但也淵博不到秦朝,金甲武士寫了幾十個大字之後,他倆說,看不懂寫的什麼玩意。
大黑蛇遊走近前,蛇頭從我身旁探出,那陰仄仄的老太太嗓音再次響起,她說:“我倒是認識幾個秦篆,你繼續寫吧,看不懂的再向你詢問。”
於是金甲武士再次揮劍寫字。
劉彩茗給我們翻譯。
“皇困於酆都,吾欲去,君隨否?”
金甲武士看向我們的目光有濃烈的希冀。
可我看不出這句話與文靜有什麼聯係,便急不可耐的問他,文靜到底怎麼回事?
金甲武士索性抽出那四指寬的闊劍,走到山洞石壁之前,出手如電的刻畫起來。
劉彩茗逐字翻譯。
很簡單的一件事。
秦始皇尋不到長生,退而求其次,妄圖死而複生,李斯受命與匈奴人合謀建地宮等待十二金人養成,合力闖入陰間,把在地府挨鞭子的秦始皇救回來。
那時候沒有陰間地府的說法,這是佛教傳入中國之後才有的,春秋戰國時期的神話體係,人死後,鬼魂會飄去酆都山,受酆都大帝統管,當然更以前連酆都大帝都沒有,不過這與秦始皇無關了。
傳說中,酆都大帝住在地下,管理著三十六個地獄,統稱鬼城,直到佛教傳來,慢慢才有了十八層地獄,有了十殿閻王,有了五乘的偶像地藏菩薩,有了方航的偶像文昌帝君。
不管名稱如何,殊途同歸,道教與佛教對亡魂的歸宿都在地下,隻是誰是主人便說法不一了,此時金甲武士寫下的秦篆就是說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去酆都或是陰間地府,將秦始皇救出來。
十二尊金人,集天下之兵鑄造而成,殺伐之力前所未有,不管他們能否大鬧地府,反正是當時秦始皇手下的方士所能煉出的最大殺器了,可這十二尊金人卻被人一尊尊的偷走,秦始皇複生無望,金人們心裏著急呀。
都不說減員的金人能否打得過陰間的一眾陰兵,隻要缺少一員,他們就無法列成大陣,打開陰間的大門,這些服下丹藥,甘願被封進金人體內的秦朝武士快瘋了,直到張元吉的到來,他也要帶一尊金人離去,而張元吉搶走金人的經過是匈奴大巫公所不知道的。
此時這金甲武士告訴我們,張元吉並非搶走,而是與他們立了個約定,他說自己有辦法打開通往陰間的路,可以告之金甲武士,換取一位幫他的忙。
於是張元吉帶走一尊來了這裏,而我們眼前的這位知曉了方法,但那時候他還不能自由活動,擔心再有人來對他下手,便逮了一隻很古怪的鬆鼠。
就像名人兄的奪舍。
不知道那紫鬆鼠是何方妖孽,反正是個很神奇的物種,金甲武士附在它身上卻一時間無法完全占據鬆鼠身,隻能一點點的融合,在這期間他處於半昏迷狀態,隻是讓鬆鼠有了啃噬金人的欲.望,隨後我們就來了,他說那紫鬆鼠逮啥吃啥,見我第一眼就想嚐嚐味道,咬了一口,喝了我的幾滴血卻莫名其妙感覺親昵,便沒有再對我下口。
跟著我回家,紫鬆鼠吃完了小金人,金甲武士得到全部的能量而醒來,於是紫鬆鼠死了,他又附在了文靜身上。
簡單來說,金甲武士與紫鬆鼠融合,離開鬆鼠的身子所以鬆鼠死了,他又與文靜融合,現在他要下地府,文靜自然無法留在人間。
也就說如果文靜死掉,就是他弄死的!
雙腳一蹬,直衝了過去,我都能感到自己臉上的猙獰有多麼的駭人,烏黑的嫁妝劍像一片蘊含了雷電的烏雲,即將籠罩在金甲武士的頭上,盛怒之下的出手,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劍有多大的威力,隻感覺神來殺神,鬼來殺鬼。
可金甲武士卻輕描淡寫道:“殺了我,文靜頃刻慘死。”
嫁妝劍停在他頭上,我下意識問道:“你會說人話?”隨後卻怒不可遏:“趕緊把文靜還給老子!”
金甲武士說還不了,張元吉的第十棺其實是留給他的,幫他與文靜徹底融為一體,即便現在鑽回身子裏,也是由他主導的文靜,根本算不得我的表妹,何況他要下去救秦始皇,勢在必行,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牽絆自己的腳步。
我正要威脅他魚死網破,便聽到身後的爺爺幽幽歎息一句:“哎,原來這一劫應在這裏,果真無法化解,隻能以命替命呀!”
我扭頭問他是什麼意思?
爺爺滿臉苦澀,嗓音略微沙啞,說道:“王震,有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文靜的父母是被爺爺殺掉的!”
似乎被一道雷霆劈中,我問他到底在說什麼?
文靜的身世比較離奇,是她老爸和另一個女人生的,恰逢而已臨盆在即,她母親難纏而死,偏偏二姨的孩子出生便夭折了,她老爸便將文靜報來,冒充與二姨的骨肉,可沒過多久,她老爸又車禍去世,臨死前吐露了文靜的身世,本以為二姨會將文靜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可事實上,二姨將她丟在我家就遠走他鄉了。
而爺爺此時告訴我,二姨懷孕之後,他便看出這是個死胎,是文靜老爸的仇家投世,會變成小鬼來索命,可偏偏文靜老爸的麵相有得子之兆,爺爺輕而易舉便查出了文靜生母的存在,隨後用藥讓文靜生母早產,又讓注定會死的文靜生父提前半年去世,就為了讓文靜來到我家,陪我一起長大。
費盡周折做出這樣的事。
爺爺說,因為我出生時他給我摸骨,發現我命中有一死劫,他使盡渾身解數想給我改命卻始終改不了,隻好出此下策,找人替我去死。
算命一道,變化萬千,爺爺也不能輕易化解所有的血光之災,每個人的命都與其他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假如我命中注定要遇到車禍而死,我的命便與那開車人聯係在一起,我的變化會引起他的命運的改變,倘若這場車禍會帶給他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由我而開始的一連串事件,都是爺爺改命要克服的困難。
金甲武士忽然說:“怪不得那鬆鼠與王震親昵,卻也不排斥那小丫頭,原來這緣分是被老先生在十幾年前就結下的,老先生高明,若能隨我同去,皇歸來之日,老先生當有丞相之位。”
如果沒有文靜,金甲武士害死的人便是我了,這件事與張元吉有關,與秦始皇有關,更與爺爺這一票尋找棺材的人有關,在這一串事情中,爺爺自身都難保,何況救我性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個人替我去死。
就像安素,爺爺給我倆結下同甘共苦的夫妻姻緣,安素為我而殞命,是老天爺可以接受的結果。
文靜做我表妹,與我青梅竹馬二十年,她代兄赴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爺爺略帶惋惜的講述了真相,我才忽然明白,為什麼他從小就對文靜特別親昵。
爺爺是克親克友,克盡一切的天煞孤星,我命中注定的死劫到底是被金甲武士挑中的倒黴,還是因為我是他的孫子,被他的命理妨害,所以要死?
老天爺假借金甲武士的手,害死天煞孤星的孫子。
所以爺爺對文靜好,他倆沒有血緣關係,沒有爺孫之實,所以爺爺要與她有爺孫之情。
文靜總說世界上隻有我和爺爺對她好,但她沒有想到,爺爺給她的寵溺,藏著一把要她命的無情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