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般人的方航就站在小筏子上叫囂起來了。
他讓朱允炆趕緊滾出來領死,讓朱允炆招出大明水師,與他的兩條龍幹上一架。
聽到朱允炆就在這裏,我四下張望,這裏的環境確實適合朱允炆發揮,而他砍殺劉蒼鬆之後,就是向崖壁的方向逃竄,我要威懾考古隊,並沒有追他,也不知道他逃到哪裏。
其實我也追不上他。
要說我們這些人中,最聽不得朱允炆這三個字的就是許祈了。
他身形一拔便跳上法案,也不管是否會對那不知名的牌位不敬,張嘴便罵了出來,一連串的江西方言,什麼你娘,死仔之類的,嘰裏咕嚕罵了快一分鍾,我感覺朱允炆如果藏在這裏,他哪怕有一點點的羞恥心就一定會跳出來與許祈拚命。
但是並沒有。
方航也在等,他盯著可能藏著人的地方,等許祈罵完了,這才衝我遙遙喊道:“我就是試一試,看來他不在。”
不得不說,朱允炆把我們所有人都搞得草木皆兵了。
兩條蛟虯就在水下扭動著,除了風聲和許祈餘怒未消的大口喘息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了,方航的右腳輕點幾下,兩條蛟虯便向左右遊開,小筏子下落半寸,水麵蕩起了圈圈的漣漪,晃動的波紋讓水下的景象變得扭曲。
蛟虯十分靈動的在水中轉著圈的遊,奇怪的是並沒有卷起浪花,就好像它們與這江水是一體的,而方航則單手握刀,緊盯著歪頭看向水麵的狴犴,不知道他倆是否用目光有所交流,我們全都屏息靜氣,等著龍爭虎鬥的那一刻。
而方航則忽然嘀咕一句,在這清幽的夜中,足夠被我們聽到了:“蛟龍鱗動浪花腥,飛揚應逐海東青,今夜,殺機大起!”他猛地揮刀直指狴犴,奔雷般的怒吼道:“妖孽,滾上來領死!”
布袍單刀,孑然立於江麵,頗有達摩祖師一葦渡江之風采,而那刀指之處,更是天師鬼棺,龍虎際會之地,威風凜凜的喝出一句便讓我熱血上湧,恨不得拔出嫁妝劍,仗著菩薩金身衝下水中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我會遊泳,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無法參與這曠世之戰,卻忍不住心頭的激動與豪情,幫著他吼道:“妖孽,滾上來領死。”
身後,錢旺與二十多位考古隊的隊員也被方航的風采所折服,齊聲爆喝:“妖孽,滾上來領死。”
方航緩緩轉頭,衝我們輕輕點頭示意聽到了助威聲,那風輕雲淡,從容自若的高人做派,足見他藝高人膽大,根本不將狴犴放在眼裏。
兩條蛟虯遊得更快了。
方航也蹲下身子,看這架勢是準備撲入水中,親手斬掉狴犴的頭顱?
但他沒有!
他將一隻小手伸入水中,五指並攏,狗刨似的劃著水,小筏子受力不勻便在水中緩緩打轉,方航急了,衝我喊道:“還看呢?找根繩子拉我一把呀!”
我下意識問他:“你說啥?”
方航氣急敗壞:“快拉老子上去,馬上就打起來了。”
許祈的反應比我快,他一揮手便有福天下三位師叔拿著繩子衝到岸邊,拋給方航將他拖了過來,小筏子剛靠近方航便跳上岸,隨後拖著木筏,催促我道:“快,拿你的媳婦劍把繩子劈開,錢旺,帶人到後麵挖坑去,將這十八根木頭豎著打進土裏,給我的兩條龍加把勁。”
錢旺便不情不願的帶人扛著去後麵打樁了,我狠狠在方航肩膀上拍了一下,欣喜道:“牛逼呀,居然搞出兩條蛟虯了!”
方航很不滿地說:“龍龍龍,那是龍,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才行?就算它們是蚯蚓的模樣你也得說它們是龍,你越誇它們,它們越賣力氣。”
我說行,龍就龍。
踮腳看那水中,兩條龍又向下潛了一些,我問方航,這兩條龍能不能打得過狴犴?
方航說,鬼才知道,不過後麵還有一更大的家夥呢,如果它也不行,我就真沒辦法了。
我有些驚恐,問他還有什麼大家夥?
方航笑的很淫.蕩,說是還有一條大蟒蛇,就在這條江龍脈的龍眼之處安家,這兩條蛟虯雖然沾了個蛟字,但畢竟是虛的,還是那大蟒蛇比較厲害,這幾天方航沒事就往山林之鑽,便是與大蟒蛇聯絡感情去了,時不時的給它喂兩隻小動物,又用自己的血幫它溫養蛇蛋,倒是有了不錯的感情,如果蛟虯鬥不過狴犴,蟒蛇應該會幫忙。
我說蟒蛇就蟒蛇唄,你笑這麼淫.蕩幹嘛?
方航盯著身後正在忙碌的錢旺說道:“那是條母蛇,蛇很色的,還想跟我上.床來著,我沒答應她,但是我答應幫她找個伴。”
我簡直驚悚了,我說你要讓錢旺和母蛇那啥?這尼瑪物種不同呀,而且那蟒蛇恐怕能一口吞了錢旺吧?就他那小玩意,能應付得了蟒蛇?
方航說,蛇是通靈的,他答應幫錢旺做一塊佛牌到現在還沒動手呢,就準備在裏麵做點手腳,讓那蟒蛇可以跟著錢旺,以後錢旺恐怕時不時的要做做春.夢了,夢裏與蛇一樣纏人的女子糾纏,而夢外就是蟒蛇在他身上纏,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指不定折騰累了,順手拿錢旺填了肚子。
就因為上次隱藏陳茉莉的事,方航把錢旺恨到現在,怎麼解釋都不行。
水裏,蛟虯已經接近了狴犴,隻是狴犴始終盯著岸上的我們,對近在咫尺,眼前身周遊動的蛟虯視而不見,那顆大虎頭竭力抬著,兩顆燈籠眼也說不出是什麼眼神,隔著幾十米身的江水落在我身上,依然讓我感到全身陣陣發涼,而蛟虯已經開始用龍嘴輕輕觸碰它的身子,碰一下便迅速退開,正是爭鬥前的試探。
我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裏。
無論怎樣的試探,狴犴都沒有動過,我問方航是怎麼回事?到底是狴犴無力反抗還是不把蛟虯當回事呢?
方航說不知道,但他很認真的告訴我:“這兩條蛟虯已經是這個世間頂尖的存在了,就算張元吉來了也不可能不把蛟虯當回事,”他看看狴犴又看看我,納悶道:“我怎麼感覺這老虎在盯著你呢?你倆有啥深仇大恨?”
正要說話,便看到那條紅色的蛟虯遊到狴犴的腹部,猛地一甩龍首,身子崩的筆直,衝到狴犴身前張開了大口狠狠咬下,而另一條綠色的也急忙躥到狴犴的脖子處,很聰明的伏在它身上,不讓自己的龍軀暴露在狴犴嘴邊,隨後也張嘴咬住了狴犴的咽喉。
沒有血液流出,可看那龍嘴與老虎皮毛緊緊貼著便可以想到,那令人頭皮緊繃的鋒利龍牙已經刺進了狴犴的皮肉中。
兩處受傷,狴犴不再盯著我們,大腦袋竭力扭著卻咬不到蛟虯,他身子被鐵鏈束縛又被棺材壓著無法起身,便隻能揮動著粗壯的尾巴,一下下打在江底的淤泥上。
水中變得渾濁了,靜止的水麵也開始翻卷水浪,蛟虯下口之後,短短三秒我們便看不到任何景象。
我和方航對視一眼,看不到水中的戰況便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而許祈卻忽然喝道:“三位師弟,助我一臂之力,令鐵屍入水開棺。”
盤坐在棺材上的三位師叔齊齊應諾,同時翻身而下,齊刷刷的跳到許祈的法壇之前,他們的雙手撚訣之後搭成十字,那寶劍就架在肘間,念誦著我根本聽不清的法咒,我發現無論是方航還是許祈,亦或是博遠揚在地宮削牆壁時所念誦的,全都是人類聽不懂的,但其實就那麼幾句話,比如說陰間鬼兵聽我號令,我乃誰誰誰的傳人雲雲,明明可以字正腔圓的發音,卻非要含糊不清的念出來。
三位師父念咒,許祈則一手舉劍向天,另一手抓起法案上厚厚的符籙向四周撒去,這些符籙在空中四散便忽然炸響,隨後燃燒起來,而許祈也終於念出了一句我聽得懂的:“天殺歸天,地殺歸地,年殺歸年,月殺歸月,請君助我,殺天殺地殺人間。”
我聽得心裏一哆嗦,心說許祈這是要幹嘛?而方航則驚訝的叫出來:“我靠?這不是龍虎山的法咒吧?這麼重的殺氣。”
我說是應該是茅山的,話音剛落,那二十八口棺材居然全部立了起來,棺材板墜地,劈裏啪啦一陣亂響,而棺材中先是飄出一片黑霧,隨後二十八具屍體同時邁步而出。
就是邁步,沒有雙臂平伸的蹦跳出來,而是一步兩米多的大步子,鏗鏘有力的向前走了三步。
我也是見多了屍體的人,但這二十八具依然讓我頗為震驚,他們模樣並不像老族公搞出的僵屍那般恐怖,也不像其他我所遇見的屍體滿身邪乎勁,他們穿著破破爛爛好像死掉的乞丐,臉色鐵青,行動僵硬,但全都是雄壯魁梧的漢子,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們的眼中好像還有神采。
不是睜眼的屍體,眸中無光,就是能讓人感受到他們似乎在用眼神表達著什麼。
是堅毅與不屈,鋼鐵巨人般的意誌。
方航更加不可思議的驚叫:“茅山鐵屍?你們龍虎山怎麼會有這玩意?”
許玉得意的笑著:“厲害吧?我從牛頭寨裏拉來的。”
我問方航,這屍體有什麼厲害的?
方航說,僵屍中的道士,你說厲害不厲害?任何符咒和佛經都無法製伏茅山的僵屍,隻能用外力將他們敲碎,這幾天你不是上躥下跳的要找人單挑麼?可以去找他們玩玩!關鍵你師父也太卑鄙了,他是張道陵的傳人,居然偷學三茅真君的本事,真是太卑鄙了...王震,你可以學著控屍呀,你血裏沒陽氣,就是玩僵屍的好料子。
許祈麵前的法案上有二十八個草人,此時他壓著寶劍向上抬起,那些草人列成個陣,連帶著茅山鐵屍也變了陣型,邁著大步,齊刷刷的將水中走去。
剛到岸邊,江水已經平靜,淤泥再一次沉到湖底,泥盆中的火焰依然在燃燒著,方航卻猛地噴出一口血,我聽到他懷裏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方航驚慌萬分,胡亂在嘴角摸一把,伸手入懷,掏出一把碎骨。
是那兩條小蛇的骨頭,雖然沒了骨頭,但前幾天一直連著,此時卻斷了。
方航癡呆的看看手中,又看看江中,尖叫道:“龍呢?老子的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