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張狂大笑,仿佛壓抑已久的滔天血仇在這一刻盡數釋放了出來。
而我隻對他說了三個字。
“我不信!”
稍作愣神,他正色道:“真的,不騙你!”
陳建國有些急躁,在原地走來走去,邊走邊說:“你怎麼就不信呢?難道你以為我真是你慈祥和善的陳叔叔?你毀了我的一切,綁架我的兒子,還把我的女人像條母狗似的帶在身邊,雖然她在我眼裏也是一條母狗,但我的就是我的,背叛了主人,那還叫狗麼?你都能做這些事,我為什麼不能對你的女人下手?”
皺皺眉頭,我還想再說我不信這三個字,但我說不出口,隻要陳建國沒瘋,隻要還有一絲理智他就絕不敢與我結下死仇,可是看他現在的狀態,似乎真的到了癲狂的邊緣?
陳建國越來越狂躁,好像犯了狂犬病似的做出種種正常人不會做,極為誇張的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他滔滔不絕的講著,涎水飛甩,最後竟連成一條絲掛在嘴角,那布滿血絲,通紅的雙眼所放出的神采是人格分裂成千百份的精神病才有的複雜,仇恨,煩躁,淫邪,解脫,不一而足。
他口若懸河的說著折磨文靜與九香的過程,我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他一定在說謊,並且強迫自己不要聽他的胡言亂語,但我竟也好似分裂了,左腦不想聽,右腦卻不受控製的竭力吸收他每一個字眼,力爭找到他在說謊的證據。
但我找不到。
他說的很真實。
陳建國是下午對她倆動手,在一間舊倉庫裏的木板床上,康九香平日裏不多說話,像個溫順小媳婦似的逆來順受,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的性子,但也是綿裏藏針,骨子裏極其剛烈,陳建國說他最喜歡這種有些年紀的成熟女人,第一個對九香下手,剛抱到床上,康九香明白他要做什麼,一腦袋撞上了床角,頭破血流,當場就沒氣了。
死掉的康九香依然迷人,陳建國將屍體丟給了幾個手下。
爾後是文靜,他說文靜年幼,不像康九香那般果決,還做著我會忽然出現,救她出苦海的美夢,這般幼稚的想法,自然在苦海中越陷越深,陳建國說,他糟蹋文靜的時候,文靜撕心裂肺的慘叫,叫我快去救她,還求陳建國殺掉自己
我不想聽,想要衝過去撕爛陳建國的嘴,但雙腿不受控製的抖動著,就連站立都變得困難,我不知道是文靜和九香化作厲鬼在耳邊控訴著我的欺騙,還是出現了幻聽,文靜的慘叫,折磨九香屍體的男人的淫笑,不斷從雙耳灌向我的大腦,掀起一波波驚濤駭浪快要將我拍成粉碎。
雙腿在顫,雙眼上翻,湧上喉嚨的腥甜熱流讓我胸口一下下鼓動,快要將自己憋死,但我不能就這樣死,我必須殺掉陳建國再下去陪她們,可全身提不起一絲力氣,隻能像條瀕死的野狗那樣,任由身子痙攣般的掣動。
最終,再也憋不住心頭熱血,噴湧而出,失明了似的陷入黑暗,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腰杆也沒有力氣,半張臉砸進泥土中,嘴巴裏沒有發出哭泣的聲音卻有兩行淚水在臉上劃出溫熱的感覺,腦袋漲的生疼,沒有對陳建國的恨意,沒有對文靜和九香的心痛,我也不知道究竟塞滿了什麼,卻希望它能繼續膨大,漲爆我的腦袋,就此死去。
我覺得自己不該活在世上,我活在世上的唯一作用就是害人,苗苗和安素也許是巧合,可文靜與九香步了她們的後塵不說,甚至死的更為淒慘,我若是再苟延殘喘下去,下一個是誰?李珊珊?還是馬恩慧活過來卻又被我害死!
我盡力了,我拚了命的讓自己強大以此來保護那些無法失去的人,但我還是失敗了,不管是命運如此還是我的成長不夠迅速,都是我難以抗拒的,與其如此,不如早死早解脫。
也許我會心力交瘁,嘔血而死,也許會被陳建國一槍崩掉,這些都無所謂,我隻是趴在地上等待死亡的來臨,即便沒人殺我,我也可以餓死自己。
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失,仿佛置身於一片真空中,聽不到陳建國的聲音,也不知道鄭老的人頭在做什麼,靜悄悄的,空落落的,我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是死還是活著時,忽然間聽到一個很虛幻的聲音。
仿佛自天際傳來,又好像在我耳邊敘話。
他問:“你是否感到心痛?”
我沒有回答的力氣,也懶得去管它是幻聽,還是閻王爺在審判。
於是他又問:“如果能換回失去的人,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是神仙麼?
是爺爺始終在追尋的目標麼?
既然爺爺能追尋,他們就一定存在。
炎炎烈日下,被烤的龜裂的土地忽然埋下一顆種子,隨即甘霖普降,種子發芽,抽苗,長成參天大樹,又化作廣袤的綠色森林,覆蓋了這一片貧瘠荒涼的土地。
失去的力氣就是這樣的速度回到了我的身體中,我一股腦的爬起來,眼前依然黑暗,依然不知道聲音來自何處,但我仰天咆哮:“我願意付出一切,隻要我有的,你全都可以拿走,求求你,求求你讓她們活過來。”
這個聲音又問:“你真的願意麼付出一切麼?”
我說我願意,我心甘情願,不管你要我做什麼,一切都是我的錯,她們是無辜的,求你可憐。
他說:“好,別忘記你說的話,我將文靜和康九香還給你!”
他答應了,神仙答應幫我了。
我狂喜不已,扭著頭,在黑暗中搜尋兩道應該出現的佳人倩影,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黑暗,但這黑暗中正漸漸浮現一些景物的輪廓,耳邊也漸漸傳來聲音,有鄭老小聲卻焦急的呼喚:“王震,你快醒醒呀,快醒醒呀。”
也有陳建國瘋狂的吼叫:“是誰在說話?給老子滾出來,老子要一槍崩了你。”
直到我的思維再一次清晰之後,我才發現自己依然在山頂,夜幕還是那般隻掛著一輪快要圓滿的淡黃色月亮,夜風始終呼嘯著一分分帶走我的體溫,而神仙答應我,應該出現的人卻沒有出現。
我有些慌了,這種得而複失的落差讓我委屈焦急的想要放聲大哭,可下一秒,卻發現遠處的山坡正有人緩緩行來。
一點點近了,我終於看清那當先的人,便是有些憔悴,有些萎靡不振的康九香,白皙的臉蛋上沾了灰塵,頭發散亂的披在後背,微微噘嘴,一副受了委屈,楚楚動人的模樣。
隻有九香,她的雙手背後,被繩子綁著,那牽繩之人又藏在她身後,直到離我們隻有五六米遠時,這才橫跨一步,從康九香身後閃出來。
陳建國發現他們,趕忙調轉槍口指著這人,看到康九香卻又驚恐萬分:“不可能,怎麼是你?你明明已經死了!你也要學陳茉莉麼?去死,你們都去死吧!”
陳建國的槍口上加了消音器,他接連扣動扳機,噗噗的輕微射擊聲十分緊湊,而那兩位卻不閃不避,陳建國眼花了似的,居然朝著空氣中射擊。
領康九香來的人衝我微笑,很靦腆的說:“王震,我們又見麵了,我帶來了你要的女人,你是不是應該兌現自己的誓言呢?”
二十出頭的年紀,有些娃娃七的清秀臉蛋保養極佳,比一般女人還白,再配上嘴角掛著淺笑,總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白麵書生的感覺,他沒有穿龍袍而是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踏著黃土鋪就的土路而來,皮鞋卻油光鋥亮,不染一絲塵埃。
這個狗皇帝,果然沒有死在匈奴地宮。
陳建國射光了子彈,將槍扔在地上,罵罵咧咧的與空氣廝打成一團,看上去,戰況還挺激烈,打得虎虎生風,顯然是被朱允炆眯了眼。
這時候,沒人顧得上陳建國了,我將叼著我衣服,掛在半空中的鄭老人頭抱下來,故作隨意的擦擦他臉上的灰塵,小聲說道:“老爺子,快去叫方航。”隨後對朱允炆說:“咱倆的事與這老人無關,讓他走吧!”
不管朱允炆是否同意,我將鄭老人頭卡在指尖和手腕,掄圓胳膊,拋飛盤似的原地轉了一圈,用力將他拋了出去。
當初我剩下一顆頭時,飛得都很吃力,鄭老顯然比我這個年輕人更加難以適應,他沒能借著我這股力飛起來,而是劃出一道拋物線,消失在黑暗中,最後傳來砰的一聲。
不知道摔死沒有,但肯定比落在朱允炆手裏強。
深吸口氣,我坦然麵對朱允炆,他笑的一團和氣,主動鬆開手中的繩子,說道:“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康九香向我走來,滿臉委屈,我們始終對視著,直到近前後,我閉上眼將她樓入懷中,狠狠的擁抱,她的腦袋搭在我肩頭說:“王震,我好害怕。”
我告訴她:“我也怕,我差點被嚇死,草他媽的,真的差點嚇死老子。”
像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我隔著衣服在康九香肩頭狠狠咬了一口,她略帶痛楚的悶哼一聲,卻沒有掙紮,直到我鬆口,擦去她臉蛋上的塵土,再次露出那微微泛紅,美豔到不可方物的臉蛋後,我撩起褲腿,拔出露陌匕首割斷繩子,摟著康九香對朱允炆說:“文靜呢?也還給我吧!”
朱允炆感歎道:“那丫頭自己跑了,她衣服裏藏著隻鬆鼠,趁我不在時咬斷了繩子,來不及給康九香鬆綁我便回來,她隻好獨自逃跑,而我隻需要一個人便足夠表示誠意,也懶得抓她,畢竟當吳淵教授時還吃過那丫頭煮的飯,王震,就你的女人來說,我最喜歡這個可愛的小丫頭。”
我驕傲道:“那是,人人都愛小文靜,但她隻愛我一個,朱允炆,你沒死在地宮,我不奇怪,可你咋就這麼陰魂不散呢?你什麼時候能光明正大一點呢?總在背後搞陰謀,有意思麼?”
朱允炆笑道:“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反而是我幫你救了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