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計劃是在鄭老的幫助下定好的,倉促之間,那些大員絕不可能抓住我們,走小路出了市區,又會有鄭老秘書安排的公車,哪怕他們布下天羅地網也沒有用,因為誰也想不到,這是凶手與被害人合謀的殺人計劃。
方航的身上濺了不少血跡,他將鄭老的頭遞給我,自顧自的換衣服,而我則端詳這位可憐的老人。
鄭老生前很有氣度,但也是個枯瘦老頭,此時我手中的頭顱沒了脖子的支撐,看上去圓了許多,他目眥欲裂,微微張嘴,似乎正要發出驚恐的吼叫時,忽然被剁掉腦袋,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間,雖然他早就知道有這一刻,但也許是為了演的更像,也許是死亡來臨時,依然不可抑製的恐懼?
衝他說了個對不起,我從腦後取了早就準備好的塑料袋,剛準備裝進去,頭顱的嘴巴動了:“別呀,裝進去我就不能呼吸了。”
這一句話嚇得我差點把他扔出窗外,便看到鄭老擠眉弄眼的笑著,一顆頭轉來轉去,似乎是抻脖子的動作,他對自己的狀態感到很新奇,很興奮:“長見識,真的長見識了,這還是第一次以人頭的視角觀察這個世界,與眾不同啊!”
這時我才想起,飛頭降是可以說話的,他還能飛呢!
方航成功了,鄭老的頭與我們當初一模一樣,隻是能否安全回到身子還是個未知數。
剛剛的陰霾心情一掃而光,我可沒有殺人,誰見過死人能說話?
到了約定的換車地點,鄭老的司機將公車交給我們,康康也換了一個更加寬敞的後備箱,司機開著無牌照的車回市裏混淆視聽,鄭老沒跟他打招呼,那司機對我們有些怨憤,也沒有多說,而換車之後才徹底安全,我們卻不知道該去哪裏,隻是開著車漫無目的的閑逛,遇到一次設卡檢查,想查我們,錢旺將胳膊伸出去指了指車牌,冷眼一掃,警察給我們敬個禮便放行了。
一小時之後,我的手機響了,是陳建國,語氣中透著一股欣喜,他說:“王震,有本事,居然真的把那糟老頭給幹掉了。”
他不知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顆老糟頭的耳朵就貼在手機上聽著,而我直接掛機,將手機卡拔出來,換了新買的號碼打過去,這才可以安心與他談判。
我說,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現在該你了。
陳建國笑道:“我兒子還沒放呢!”
我說:“先讓我與文靜九香說話。”
此時的陳建國似乎勝券在握,饒有興致的對我說:“你小子倒是重情重義,但你有沒有想過,兒子可以再生,漂亮女人卻不好找,我完全可以讓你的女人,給我生上十個,二十個,白乎乎的大胖小子,你認為如何?”
我說你別做夢了,她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即便為了不被你拿來威脅我,已經自殺我也不覺得意外,陳建國我告訴你,你想殺我們,仍要用瞄準鏡先鎖定我們的身影,但我想殺你簡直易如反掌,如果我昨天夜裏用你的八字下手,你現在已經是死人了,之所以沒做,是不想讓我的家人受到傷害,我可以拿命換她們平安,但她們哪怕掉了一根汗毛,我保證你死了都不會安穩。
陳建國嘲諷道:“我的生日麼?我都不知道自己具體是什麼時候生的,難道你還相信檔案裏的一串數字?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還有其他手段,我隻想安安穩穩的升官發財,沒興趣與你死磕,等著吧。”
十幾秒後,電話裏傳來文靜怯生生的聲音:“哥?”
有些狐疑卻沒有受傷的痛苦和絕望,我急忙答應一聲,便問她,有沒有和九香在一起?
她說,在旁邊。
我便鄭重說道:“你告訴九香,哥一定把你們都救出來,若是有什麼不測也不要害怕,哥會讓陳建國痛苦十倍一百倍,我也會下去陪你們。”
文靜沒有說完,電話被陳建國拿走,他說道:“行了,以後有你們敘舊的時間,還是咱倆再聊一聊吧,說真的,我有些後悔,若是當初不利用你來除掉鄭康生,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讓他查,他又能查到什麼呢?哎!”
說這些已經沒用了,陳建國不是個喜歡馬後炮的人,我沒有回應,他繼續道:“我隻想升官發財,我還不想死,但我再小心謹慎也防不住你的報複,王震,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說,你想怎麼辦?
陳建國便對我解釋,在知道鄭老假裝病危之後,他以為自己完了,隻想抓住我的家人報複一番,但幸而我也抓了陳康,救了我的家人卻也救了他,如今我幹掉鄭老,坐實了他對我的指控,又沒了鄭老這個揪著他不放的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市局,繼續當他的副局長,作威作福。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不知道何時,何種方式取他性命的歪門邪道。
雖然陳茉莉讓他變得盲目自大,但經過這一次,他冷靜了,即便仍有不屑,卻也不願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所以他要和我做一個交易。
陳建國說:“文靜和康九香很安全,安全到連處女膜都沒有破,我將她們平安交還給你,你帶著她們亡命天涯,以後再不要回來,這是最好的結果,你家人不受傷害,我官複原職,雖然我害你有家不能回,但你也不是一般人,應該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既然輸了就應該認命,何必與我魚死網破呢?”
我說好,你在哪,我去找你換人質。
陳建國說道:“今晚九點,帶著康康來你家後麵的小山上,隻能你一個人來,若是讓我發現有些不該出現的人,你明白是什麼後果。”
回他一個好字,掛機。
換了幹淨衣服的方航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就照陳建國的話去做。
陳建國的想法很簡單,即便弄死我也有方航找他算賬,何況還有小道協,如今我是殺人犯不假,但畢竟是小道協下任會長,有三名輩分最高的老道士鼎力支持,在陳建國眼裏,我身後也有一股隨時可以置他於死地的勢力,他想當為鄭老報仇的英雄而不是烈士,也擔心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我也無比讚同他的提議,隻要換回文靜和康九香,鄭老死而複生,我就不信陳建國還能再跑一次。
但鄭老卻眉頭緊蹙,斷然道:“不行,陳建國一定會殺你,你看他哪件事不是斬草除根?就連稍有背叛可能的李珊珊都要滅口,怎會留你這個定時炸彈的性命?”
我說,不管怎樣,總得救人呀,如果他是那晚的狙擊手,他見過方航招魂的本事,今夜不要方航同去,如果我沒能平安回來,方航才是真正的定時炸彈,他不要命了?
沒人能猜出陳建國究竟是怎樣想的,最有可能的,是他一麵對我動手,另一麵偷襲在山下等待的方航,但這是飲鴆止渴,我的身份是道士,傻子也知道我該有師承,除非陳建國不要命,否則他不敢殺我。
最後也隻能聽之任之,在街上晃悠到八點多,驅車趕往山腳下,根本不敢在我家附近露麵,否則肯定被埋伏的警察捉了。
將車藏在樹林中,方航和錢旺留下,我右手牽著被繩子捆綁的錢旺,左手抱著滿臉不甘表情的鄭老頭顱,陳建國不讓我帶人,我帶顆頭總行吧?這頭比人還厲害呢,少說也能嚇死不少。
小山不高,半個小時便到了山頂,正要打電話,眼前鋪滿碎石的泥土便自地下被推上,髒兮兮的陳建國冒了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衝我咧嘴一笑,全身也隻有牙齒是白的,他說:“你來了,真守信用。”
我說:“我要的人呢?”
陳建國慢條斯理從口袋裏拔出一把手槍,指著我,獰笑道:“她們的滋味可真不錯,我送去陰間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