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給爺爺報信,方航應該還沒有郵寄推背圖,我得讓他再郵一封信。
正因這個發現而恐慌著,姚廣孝忽然張口,語氣中盡是懇求意味,他對我說:“王震,如果貧僧將馬恩慧送給你,我們可否化幹戈為玉帛?”
朱允炆玩過這一手,不同的是,馬恩慧確實在姚廣孝手中。
扭頭看文靜,她捏著衣角的指節泛白,顯然是緊張到極點卻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不來影響我。
而我想了想,點頭答應:“隻要你別玩陰謀,隻要是真的馬恩慧,我可以既往不咎。”
姚廣孝伸手探入僧袍,取出一塊半透明的紅色石頭,錢旺主動幫我接下,遞到我手中後,這才發現並不是玉石質地,觸手溫潤,好像稍稍用力就會捏碎,而那朦朧的紅色中心,確實有個裙角飛揚的身影,一隻秀小的足輕輕點地,另一條腿高抬,似在碧水之上霓裳起舞。
這定格的舞姿,令人迷醉。
可我要的是馬恩慧,不是石頭!
姚廣孝說,這叫血玉琥珀,其中封的就是馬恩慧的魂,任何沒有身子的魂都容易沾染天地間的戾氣怨氣,所以他一直將明宮收的那批亡魂鎖在朱棣陵寢之中,伺候這位已經瘋掉的皇帝,而他今夜的主意其實是讓季飛飛禍禍了文靜,他將馬恩慧送給我,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徹底將我收服。
我問他,如何把馬恩慧放出來,姚廣孝說,血玉琥珀隻能用血去融化,陽氣越重的血,融得越快,但馬恩慧的情況有些特殊,明長陵下的龍脈給朱棣演戲時,不止迷了我的眼,而是將我與馬恩慧都眯了,她與我一般,都記得所發生過的,我若貿然將她放出,馬恩慧要麼自殺,要麼與我同歸於盡。
看上去,姚廣孝沒有騙我,可我心中在冷笑,因為我在騙他,一個人的死,總要有另一條命來償,我對不起安素,但歸根結底,造成這般尷尬處境的就是這賊禿驢。
早晚弄死他,但麵上還要假裝一下,我說,這琥珀沒問題吧?你沒有玩陰謀詭計吧?
姚廣孝露出一個無限淒涼的笑容,說道:“本以為用蠱蟲壯了身子,這天下大可去的,可既然你爺爺沒有死,貧僧便隻能偃旗息鼓了!”
我有些詫異,問道:“我還當你天不怕地不怕呢!這一點,你比狗皇帝差遠了。”
姚廣孝搖頭,鄭重說道:“貧僧不怕你爺爺,當初不怕,現在亦不怕,隻是貧僧還有牽掛,不敢輕言赴死,你是知道的!”
為了把朱棣救出來,這就是姚廣孝的追求,一旦有任何危及到朱棣的情況,當即壯士斷腕,寧可繼續蟄伏也不敢徹底絕了朱棣的生路,不得不說,這老家夥忠到極點。
話已說盡,我也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收回槍,沒有人阻止,我便大步離去,臨出門之際,又問姚廣孝:“你真的甘心麼?那可是人人都想要的機緣哦!”
姚廣孝雙手合十,沉聲道:“阿彌陀佛,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
死和尚,明明是明朝人,念人家魯迅的詩幹嘛!
一場鬧劇,但沒有白鬧,兜兜轉轉,小豆芽終於落到我的手中了。
雖然在文靜麵前,我竭力克製自己的喜悅,但她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讓她不要多心,僅僅對馬恩慧有所虧欠,想要彌補而已,但郝大爺卻說:“王震,連我這個瞎子都能感受到你每個毛孔噴出的歡快氣息,你還是不要裝了。”
我摸摸自己的臉蛋,說道:“是麼?這段時間風裏來雨裏去的,毛孔有些粗大,過幾天得好好保養保養!”
文靜更生氣了,哼一聲便扭過頭不搭理我,可一隻小手卻鬼鬼祟祟的伸進我口袋裏,想要搶走那被我緊緊攥著的血玉琥珀。
這才哪到哪呀,等她知道我把康九香領回家,麻煩事的才剛剛開始呢,不過我準備抽時間與她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繼續這樣不明不白的牽扯下去,隻會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像郝大爺問了問季飛飛的情況,原來在我送文靜回學校不久,這個紈絝子弟便忽然轉學到了文靜班上,開始隻是套近乎,直到有一天文靜回來,郝大爺聞到一股不對勁的味道,正是那經常在花叢中穿梭,沾上花粉卻又帶著一股子苦澀的味道,這是蠱蟲特有的,最終在文靜的發梢裏發現一隻黃燦燦的小蜜蜂。
能聞到女人頭發中不同的味道,並不是郝大爺的鼻子太靈,而是那味道太重。
這是一隻指路蠱,一窩蜂群隻有一隻雌蜂,每到交配季節,大家就來找它了,雌蜂隻產一次卵,就是說一次啪啪啪後,如果受孕便沒有下一回,若沒有孕,雄峰還有幾次機會,將雌蜂養成指路蠱,便是養蠱人需要時,可以催雌蜂發情,雄峰引著養蠱人找來再終止情欲,以免雌蜂產卵,以後無法使用。
雌蜂味重也是故意為之,防止距離太遠,氣味消散太快,所以一般味重的蠱蟲都是用來指路的。
既然有人要來,郝大爺便靜靜等待,不過當晚並沒有人登門,但是他聽到打鬥的聲音,想必是李哥安排的人,他答應派人幫我保護文靜,這一點沒有食言。
郝大爺每天接送,不給登徒浪子下手的機會,隻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個人就是季飛飛,直到今晚見麵,季飛飛凶相畢露才確定了惡人的身份,原本想生米煮成熟飯,奈何勢不如人,始終沒能得手,這才有了姚廣孝出麵,但他絕對想不到結局會是這般。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季飛飛不能留了,我不在意一個想要殺我的人,卻最見不得這種滿腦子苟且淫欲的男人,這種人天生就是賤骨頭,打是沒用的,隻能徹底湮滅他的存在,等救了康九香就得著手辦這事,否則文靜始終有危險。
半小時之後,老趙來電,對今夜的事表示抱歉,他說姚廣孝提議要見我,他並不知道老和尚已經青春再發和季飛飛也要來的消息,我讓他不要多想,並感謝他對康九香的幫助,約好了有時間再聚便掛機。
星夜趕路,我和文靜彼此依偎著熟睡,天蒙蒙亮時終於到了縣城,而我迷糊睜眼,腦中浮現的仍是夢中巧笑倩兮的佳人身影,下意識摸口袋,血玉琥珀已經沒了。
問文靜,她並不否認,可任我好話說盡也不肯還給我,但這事開不得玩笑,稍有差池就是一條人命,我隻好板起臉訓斥她,文靜沒有哭鬧,怔怔的盯著我看了一陣,便掏出血玉琥珀,鄭重交付在我手上,萬念俱灰的空洞語氣說道:“哥,祝你幸福。”
一看她的表情,我心裏咯噔一下。
哀,莫大於心死。
文靜好不容易養出開朗的心態,卻因為一塊血玉琥珀,再次將心埋進了陰影之中。
我無法安慰她,也明白冠冕堂皇的假話無法欺騙這個從小長大的妹妹,隻好讓她摟進懷裏,輕撫那烏黑順直的秀發,任滾燙的淚水順著脖子流到我胸膛,在我心頭燙出一個烙印。
郝大爺忽然歎息道:“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本該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怎麼就弄到這般地步了呢?”
不說還好,一說,文靜哭聲大作,泣不成聲的控訴:“怎麼會這樣呢?我一直陪著你,沒有做錯什麼啊,怎麼隨便冒出來個女人就把你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