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秀,生於德宗元年,上駟院卿,兼天下按察使。
這本古書中記載的官員,大多介紹詳盡,卻有兩頁中,隻寫了姓名官職,納蘭秀就是其中之一。
劉為民告訴我,這是因為寫這本書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官員的確切信息,就好像如今的那什麼似的,某個單位裏掛著某個職位,整天在國內國外四處研究呀,報道呀,可他們實際的工作,基本沒人知道,知道了也得裝不知道。
而清代的上駟院就是養馬的地方,與明代禦馬監的職能相同。
錦衣衛,東西兩廠都是明代有名的特務機關,其中西廠就是由禦馬監的班底擴充而來,因為明代發生了太多宦官弄權的事情,所以到了清朝,就沒有設立特務機構,僅僅是雍正年間出了個粘杆處,等乾隆繼位就漸漸裁撤了。
但要說清朝真的沒有在民間灑下金牌小間諜,誰也不信。
上駟院卿一共有兩位,一位是大內侍衛充任,另一位是太監,劉為民不知道這個上駟院在當年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但他可以肯定納蘭秀這個人並不簡單。
因為那本書上,有同時期上駟院卿的詳細介紹,並不是納蘭秀,也就說他僅僅擔個虛職,享受一下待遇,主要工作應該是天下按察使,滿世界亂跑,處理冤假錯案,但劉為民說他應該不會辦案子,真正的目的,還是為了有個滿世界亂跑的理由,做著不為人知的勾當。
清德宗就是光緒,德宗元年是1875,就算納蘭秀十六歲入朝為官,可那時候距離清朝滅亡也隻剩下二十一年,所以他肯定是朝裏有人,坐著火箭升到三品的,再加上擔任了上駟院卿這個為皇家服務的職位,那就不用再說了,皇帝的親信。
憑借這些發現,劉為民說納蘭元清應該就是納蘭秀。
我問他,為什麼老族公對我出奇的好,難道我是皇帝投胎?
劉為民搓搓臉,沒理會我的玩笑話,他又嘀咕起來:“到底是在哪聽說了納蘭元清的名字呢?”
始終想不起,隻好作罷,我倆大眼瞪小眼許久,我問道:“你倒是說呀,我在官賜村裏到底做了些什麼?”
劉為民苦笑道:“我怎麼會知道,等你找到另一個劉為民,或者我的第二人格冒出來,你親口問他吧。”
少有的開個玩笑,他又盯著那塊黃絹對我說:“這塊布是我在道協偷來的,可官賜村裏那口棺材蓋上,也可刻著同樣的語句和圖案,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說,不如這樣吧,你利用副會長的身份,綁架一個龍虎山的大道士,嚴刑逼供。
劉為民卻肅然道:“他們不會知道的,道協真正的主人是我們十八個,沒有龍虎山的傳人,而這塊黃絹卻是我們的東西,這就奇怪了,這些年來我有意無意的也了解到一些,黃絹所記載的東西應該與抗戰時期有關,可你說的天師棺,卻是明代張元吉留下的,分明不是一個時代。”
又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我隻好問他應該知曉的:“對了,這些年來你有沒有察覺過另一個劉為民的存在,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你倆居然沒有任何衝突。”
劉為民搖頭說,確實沒有,因為十八位副會長隻是掛個名頭,平日裏陪陪領導,訓練一下精挑細選出來的小夥子,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麻煩事,比如那六號考古隊,全員一百多人,有在文物局上班的,有在大學任教的,甚至有軍人有警察,劉為民手裏有他們的名單,隻在需要的時候召集,但迄今為止,他隻聯係過十幾個,也是會長吩咐下來的任務。
會長是那十八個組成的小道協,沒多少人,因為這十八人本身就是被師門驅逐了的。
我又問,馬臉怪人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陰間牛頭馬麵之一?
劉為民歎息起來:“我不知道,冒充劉為民之前,師父將鞭子交給我,同時教我寫出一篇水書法旨,說是有需要的時候,握著鞭子將法旨燒掉,就會有人來助,那是真正的劉為民的東西,不知道師父從哪弄來,也是聽你念過,才發現那篇水書居然是一首小詩,當日我聽你說,見過另一個我時還沒有在意,以為哪個潑皮道士冒充,可直到你說出馬臉,我才發覺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一壺老酒總孤酌,登門三位不善客,我乃人間大禽獸,爾等小輩奈我何?
這是水書法旨中的內容,當時我念出後,劉為民又寫下幾行水書讓我再念,同樣是一首打油詩。
大娃小娃睡覺覺,睡了覺覺洗澡澡,洗了澡澡吃飯飯,吃了飯飯拉粑粑。
他說那時候以為是我看著法旨隨口編的,所以又寫了一句讓我念,其實他寫不知道那些鬼畫符似的符號究竟是什麼意思,隻是在某個地方看到了,知道水書的珍貴才死記硬背的記下。
我問他,在哪看到的?
劉為民說:“荒灘鬼穀。”
又是這個地方,我急忙問他,什麼是荒灘鬼穀。
劉為民卻沒有解釋,而是說未來有機會帶我去參觀一番,那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我一定會感到不虛此行。
官賜村的問題,劉為民並不能給出答案,但他願意與我一起去尋找答案,而我要付出的,就是加入道協,幫他給張大勇複仇。
我撓撓發癢的頭皮,很不解的問道:“我能幹啥呀。”
劉為民說:“當個靶子,出了車禍,我當場昏迷,如果有人要害我,完全可以當時取我性命,可僅僅死了大勇,我估計與我第二任妻子一樣,是有人要給我個警告,將我悉心培養,對外宣稱接班人的弟子害死,所以要你當我的親信,同時,我會強硬起來,畢竟劉為民這個身份在道協的地位超然,沒有人敢反對我的決定,那他們就隻能再一次警告,我們就可以趁機複仇。”
我很痛苦的捂著臉,帶著哭腔說:“讓我引敵人?”
劉為民說對。
我說,我他媽天生就是當誘餌的命麼?官賜村裏引僵屍,來了北京好像又引了一次你,現在你又讓我當餌,我能反悔不?”
劉為民哈哈大笑,安慰我說,不用擔心,以前是他不想強硬,可一旦強硬起來,小道協裏真的沒人敢對他如何,起碼表麵是這樣。
他說自己剛剛冒充劉為民時,心裏還挺緊張,那時候十八位副會長中,除了他,還有十二位都是在抗戰中出了力的,是小道協的創始者,可即便這些人,見了他都要滿臉恭敬的稱呼大哥或者道兄,一來二去,他才漸漸自大起來,當真是走路都想橫著,就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牛逼。
後來是小道協要在雲南點蒼山中建一所道觀,除他之外,十七名副會長一致同意,由經常為小道協施工的包工頭去雲南負責協調,可劉為民那時候認識不少俗人,自然要給朋友們撈點好處,人家問他的看法,他說這樣不妥,還是交給某某去做吧。
十七位全部反對,其中一位晚輩提著小心勸他,劉為民當場把茶杯砸過去,把人家罵了個狗血噴頭,還拍著桌子說,你們要能決定就不要問我的意思,問了,就照我的意思去做。
於是那十七位紛紛改口,同意了劉為民的決定,散會後,他就找美滋滋的找朋友,通知了這個好消息,吃喝玩樂三天,回家後見到了妻子的屍體。
一個女人,所能達到的最殘忍的死法,劉為民的原話就是:如果僅僅是她的性命,我會不顧一切的尋找凶手,是她死的太慘了,一瞬間將我的恐懼勾了出來,我才明白自己其實是個冒牌貨。
老實巴交的生意人,忽然得到機緣,身居高位之後,便露出了小人物的劣根,直到當頭挨了一棒,這才潛下心,反而造就了如今的劉為民,他說,如今的自己,已經完全有資格躋身十八位副會長之一,隻是以前心灰意冷,懶得與那些人鬥,可現在連大勇也沒了,那就真要手底下見見真章了。
而我聽到這裏,反而有些好奇真正的劉為民到底是什麼人物,因為去官賜村的劉為民劉蒼鬆,比之我眼前的這位,顯然強了不止一籌,雖然眼前這位說了,但我還是不能完全否定,那一位就肯定也是冒充。
忽然想起一事,我問道:“對了,草鞭一共有幾根?”
他說一根,我又問:“難道你沒有發覺,草鞭失蹤過一段時間?”
劉為民再一次沉沉的苦笑起來:“前一陣我接到老友的求救,正要趕去,卻出了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我離去時沒有帶走草鞭,而是放在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可你見到的劉為民,卻讓人取了送去,我不知道他如何知曉草鞭的下落,所以才懷疑自己難道真的分裂了?可精神能分,難道我也能分成兩半,一個在你身邊,另一個去辦事?”
誰說不能分的,我不就是這樣?一個被許祈凍在龍虎山的冰窖裏,另一個在這陪他吹牛逼。
當然這是玩笑話了,這個叫張雲帆,那一個叫劉蒼鬆,肯定不是身魂分離的緣故。
我自顧自的沉思著,劉為民卻忽然拍著大腿叫道:“我想起來在哪裏聽過納蘭元清了!”
他看向我,鄭重說道:“我師父沒失蹤之前,有一次與道友品茶,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我去續水的時候,師父感歎一句,元清真是好本事,我等望塵莫及,他那道友卻冷笑說,納蘭元清不過是走狗鷹犬,難道還比得上為民?對,他們就是這樣說的,所以我剛才下意識的反駁你,老族公絕不是劉為民。”
官賜村裏,沒有人有資格與老族公聯手,也沒有人有資格做他的對手。
可他居然比不上劉為民?
老族公對我好,所以我很不爽的問道:“你的真身究竟是什麼來頭,孫悟空投胎的啊?”
劉為民神秘一笑:“你不是聽那郝陽城說過嘛?各門各派都有人出山,聯合起來與日本鬼子為難,劉為民不是道士而是軍人,一位家學淵源的軍人,是他,帶領著一群大老道小老道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這件事的代價是幾十條人命,而回報就是如今的道協,幸存者們,有了棲身之地。”
我問他,什麼事這麼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