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許攸被袁紹罵了一通,在許攸心中,袁紹已經不在是當年那個謙謙君子袁本初了,淳於瓊變了,袁紹變了,眾人都變了,既然如此,許攸一人負手暗步出營,他回望袁紹大營,然後徑投對麵曹寨之中,伏路軍人拿住。
許攸對軍士說道:“我是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說南陽許攸來見。”
軍士報入寨中,時曹操方解衣歇息,聞說許攸私奔到寨,他大喜過望,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曹操先拜於地,許攸慌扶起道:“孟德乃漢相,我不過一介布衣,何謙恭如此?”
曹操起身笑道:“子遠乃我故友,故友之間豈論官爵!”
二人秉燭夜談,許攸開口說道:“孟德,如今本初勢大你若,要想取勝,唯有出奇製勝,如今本初軍糧輜重,盡積烏巢由淳於瓊守把,孟德可奇襲此處,到時候本初空有百萬雄師,卻無糧,一戰可破!”
“淳於瓊?”曹操聞言皺眉,他想起在洛陽將軍府時那個英俊挺拔做事幹練的年輕人,許攸似乎看出了曹操的擔心,他擺手說道:“孟德勿憂,此時的淳於瓊非那時的淳於瓊了,此人離開洛陽後,在袁紹手下鬱鬱不得誌,袁紹又經常以君臣之分壓他,此刻的淳於瓊嗜酒無備,孟德可選精兵詐稱袁將蔣奇領兵到烏巢護糧,乘機燒其糧草輜重,則袁軍必自亂!”
曹操大喜,重待許攸,留於塞中,次日,曹操自選馬步軍士五千,去烏巢劫糧,教荀攸、賈詡、曹洪同許攸守大寨,夏侯惇、夏侯淵領一軍伏於左,曹仁、李典領一軍伏於右,以備不虞。
是時曹軍出營,張遼、許褚在前,徐晃、於禁在後,曹操自引諸將居中,共五千人馬,打著袁軍旗號,軍士皆束草負薪,人銜枚,馬勒口,黃昏時分,望烏巢進發。
當夜星光滿天,袁軍大營內沮授被袁紹拘禁在軍中,仰觀天象,忽見太白逆行,侵犯牛、鬥之分,他不由皺眉,連夜求見袁紹。
時袁紹已醉臥,聽說沮授有密事啟報,喚入問之,沮授急聲說道:“適觀天象,見太白逆行於柳、鬼之間,流光射入牛、鬥之分,恐有賊兵劫掠之害,烏巢屯糧之所,不可不提備,主公宜速遣精兵猛將,於間道山路巡哨,免為曹操所算。”
袁紹聽了怒叱道:“你乃得罪之人,何敢妄言惑眾!”罵完沮授袁紹又叱監者道:“我令你囚禁他,你何敢將他放出!?”
監者大驚,然而一切都完了,袁紹命人將監者斬殺,然後又喚人監押沮授。
沮授出帳,掩淚歎息,他不知道如今袁紹怎麼變得如此剛愎自用了,真是逆耳忠言反見仇,袁本初如此行事,沮授知道一旦烏巢有事,袁紹的根基必然動搖,到時候別說攻許都了,恐怕連冀州都守不住,沮授微微回頭,袁軍亡在旦夕,到時候恐怕他的屍骸都不知落在何處了,沮授抬頭,星列滿天……
卻說曹操領兵夜行,前過袁紹別寨,寨兵問是何處軍馬,曹操使人應道是蔣奇奉命往烏巢護軍糧,袁軍見是自家旗號,又知烏巢重地,遂不懷疑。
凡過數處,皆詐稱蔣奇之兵,並無阻礙,及到烏巢,四更已盡,曹操教軍士將束草周圍舉火,眾將校鼓噪直入,時淳於瓊方與眾將飲了酒,醉臥帳中,聞鼓噪之聲,連忙跳起尋劍,方出得大帳,早被許褚一錘磕飛了手中劍,張遼揮刀架在淳於瓊脖子上,火光裏,淳於瓊見一身藍甲的曹操縱馬而出,這一刻淳於瓊不由有些呆了。
且說烏巢營外,眭元進、趙睿二將運糧方回,見屯上火起,二人大叫不好,急引兵來救應,曹軍飛報曹操說賊兵在後,請分軍拒之。曹操聽了大喝道:“諸將隻顧奮力向前,待賊至背後,方可回戰!”
於是眾軍將無不爭先掩殺,一霎時,火焰四起,煙迷太空。
眭元進、趙睿二將驅兵來救,曹操勒馬回戰,被眭元進一刀砍傷左臂,許褚見曹操負傷,大怒掄錘至,許褚以一敵二,二將抵敵不住,皆被許褚所殺,袁紹軍糧草盡行燒絕。
淳於瓊此刻被曹軍押解過來,曹操看著跪在地上的淳於瓊,二人各自無言,最後還是曹操率先開口說道:“淳於將軍,想不到我們二人在見麵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淳於瓊聞言苦笑,當年袁紹曹操等人俱在將軍府,他們也算熟識,何進死後他投奔袁紹,起初也得袁紹重用,後來不知怎麼,袁紹變了,變的對他愛答不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官職更是不升反降,所以這麼多年,他也變了。
而對於曹操,淳於瓊眼神更是複雜,確實正如曹操所說,想不到他們竟然以敵人的方式見麵了,曹操此刻命人給淳於瓊鬆綁,左右將淳於瓊放開之後,淳於瓊活動了一下身體,曹操本來想和淳於瓊敘敘舊,突然淳於瓊猛然動了起來,他從一名士卒手中奪來一把刀,然後高高躍起朝曹操砍去!
曹操沒想到淳於瓊會這樣,正在他驚訝之時,刀光閃過,張遼劈刀將淳於瓊攔下,蛟龍刀在淳於瓊胸前劃出一條巨大的傷口,淳於瓊重傷倒地,曹操此刻回過神來,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淳於瓊,他不由低聲問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淳於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他身不由己,此刻他虛弱的開口說道:“孟德,別怪我!”
淳於瓊說完這句話,頭一歪斷氣了,曹操看著沒了氣息的淳於瓊,他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他知道淳於瓊並不想殺他,而是在求死罷了,看著氣絕的淳於瓊,曹操低聲說道:“將他厚葬了吧!”
卻說袁紹在帳中,聞報正北上火光滿天,知是烏巢有失,急出帳召文武各官,商議遣兵往救。張郃開口說道:“主公我與高覽願同往救烏巢。”
郭圖抬手說道:“不可。曹軍劫糧,曹操必然親往,曹操既出,寨必空虛,可縱兵先擊曹操之寨,曹操聞之,必速還,此孫臏圍魏救趙之計。”
張郃聽了之後,他不由皺眉說道:“曹操多謀,外出必為內備,以防不虞。今若攻操營而不拔,如之奈何。”
郭圖笑道:“曹操隻顧劫糧,豈會留兵在寨!?”
郭圖說完再三請劫曹營,袁紹於是遣張郃、高覽引軍五千,往官渡擊曹營,又遣蔣奇領兵一萬,往救烏巢。
且說曹操殺散淳於瓊部率,盡奪其衣甲旗幟,偽作淳於瓊部下收軍回寨,至山僻小路,正遇蔣奇軍馬,蔣奇軍問之,稱是烏巢敗軍奔回,蔣奇不疑,驅馬徑過。
張遼、許褚忽至,大喝道:“蔣奇休走!”
蔣奇大驚措手不及,被張遼斬於馬下,盡殺蔣奇之兵,又使人當先回袁紹大營報說蔣奇已殺散烏巢曹軍,袁紹因此不複遣人接應烏巢,隻添兵往官渡。
卻說張郃、高覽攻打曹營,左邊夏侯惇、右邊曹仁,中路曹洪,一齊衝出,三下攻擊,袁軍大敗。
比及接應軍到,曹操又從背後殺來,四下圍住掩殺,張邰、高覽奪路走脫,袁紹收得烏巢敗殘軍馬歸寨,袁紹全線大敗,郭圖見張郃、高覽二人中計,他怕二人回寨證對是非,於是先於袁紹前誹謗道:“張郃、高覽見主公兵敗,心中必喜。”
袁紹皺眉說道:“何出此言?”
郭圖笑道:“此二人素有降曹之意,今遣擊寨,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損折士卒。”
袁紹大怒,遂遣使急召二人歸寨問罪,郭圖先使人報二人說袁紹要殺二人,及袁紹使至,高覽問道:“主公喚我等為何?”
使者不知何故,高覽見使者不知,遂拔劍斬來使,張郃見了大驚,高覽沉聲說道:“大哥,袁紹聽信讒言,必為曹操所,我等豈可坐而待死?不如去投曹操。”
張郃歎息一聲,事已至此也隻能如此了,於是二人領本部兵馬,往曹操寨中投降。
曹操開營門命二人入,二人倒戈卸甲,拜伏於地,曹操見二人真心來降,於是封張郃為偏將軍、都亭侯,高覽為偏將軍、東萊侯。
卻說袁紹此時既走了許攸,張郃、高覽三人,又失了烏巢軍糧,袁營之中軍心惶惶。
且說當夜曹操又令張郃、高覽二人領兵往劫袁紹大寨,三更時分,曹操出軍三路劫寨,雙方混戰到天明時分,各自收兵,袁紹軍馬折損大半。
荀攸又獻計揚言袁紹軍中,說曹軍準備一路取酸棗,攻鄴郡;一路取黎陽,斷袁兵歸路。
袁紹聞此信大驚,急遣袁譚分兵五萬救鄴郡,辛明分兵五萬救黎陽,連夜起行。
曹操探知袁紹兵動,便分大隊軍馬,八路齊出,直衝袁紹大營。袁軍此刻俱無鬥誌,四散奔走,遂大潰。
袁紹披甲不迭,單衣幅巾上馬,幼子袁尚後隨,張遼、許褚、徐晃、於禁四員將,引軍追趕袁紹,袁紹急渡河,盡棄圖書車仗金帛,止引隨行八百餘騎而去。
曹操軍追之不及,盡獲遺下之物,所殺八萬餘人,血流盈溝,溺水死者不計其數。
曹操獲全勝,將所得金寶緞匹,給賞軍士,於圖書中檢出書信一束,皆許都及軍中諸人與紹暗通之書。曹操命人盡焚之,眾人不解,曹操解釋道:“當紹之強,孤亦不能自保,更況他人?”
卻說袁紹兵敗而奔,沮授因被囚禁,急走不脫,為曹軍所獲,擒見曹操。曹操素與沮授相識,當日沮授被擒來見曹操,未及相見沮授大呼道:“授不降也!”
曹操看著沮授說道:“本初無謀,不用君言,君何尚執迷?我若早得足下,天下不足慮。”
曹操說完命左右厚待沮授留於軍中,當日沮授乃於營中盜馬,欲歸袁氏,以被夏侯惇所殺,曹操聞言歎道:“唉,誤殺忠義之士!傳令厚禮殯殮,為其建墳安葬於黃河渡口,題其墓曰:“忠烈沮君之墓。”
沮授孤墳旁,曹操負手而立,自古都說河北多名士,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許攸此刻與曹操並肩而立,良久他開口說道:“凝眉知陣法,仰麵識天文,至死心如鐵,臨危氣似雲!”
許攸的聲音伴隨在黃河之上,蒼涼而又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