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發黑沉,如同打翻了的墨汁瓶。突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來,緊接著,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仿佛一把光明之劍劃破這漆黑的天際。
破廟中羽林衛們圍著火堆不時傳來一陣陣說笑聲,由於天氣的原因,破廟裏顯得十分陰暗,明滅不斷的火光將坐在篝火旁的左豐和王琦二人的臉照的有些陰晴不定。
左豐望著廟外的大雨,突然他低笑著對靠著柱子的盧植說道:“盧大人,這場雨之後,路將更難走了,這萬一囚車出了點事故,應該也在情理之中吧。”
盧植沒有理會左豐,他隻是愣愣的望著廟外的大雨出神。
雨聲疾,風漸起,滂沱的大雨使外麵連成了一條白色的線,雨中馬蹄聲起,坐在篝火邊的羽林都尉王琦臉色變了,他站起身目光也望向了廟外,狂風將廟外的樹木吹的東倒西歪,王琦注重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雨中傳來的馬蹄聲,雖然雷聲,風聲,雨聲使這馬蹄聲幾乎微不可聞,但他還是透過這些聽到了那隱約而來的馬蹄聲。
王琦給周圍的羽林衛一個眼色,這些羽林衛紛紛起身,張弓搭箭,持槍舉盾做好了戰鬥準備。
左豐看著王琦如臨大敵的樣子,疑惑的問道:“王都尉,怎麼回事?”
王琦搖了搖頭,他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麼,但是這雨中傳來的馬蹄聲應該是有一支人數不少於五百騎的騎兵在這雨中行進。王琦皺著眉,這天氣,會是誰呢?這裏還未出冀州,是黃巾軍控製的地方,萬一和這些黃巾軍遭遇,想必會是一場惡戰。
暴雨中,破廟外,王琦指揮著羽林衛上馬備戰,暴雨打在他的盔甲上濺起一層層水霧,王琦之所以沒有依托破廟進行防守,而是選擇在這雨中列陣等待,是因為他們的馬都在外麵,如果這支騎兵是敵人的話,不和他們交戰而是將廟外的這些戰馬拉走,那他們豈不是要走回洛陽。
暴雨中,一支騎兵很快出現在王琦視野中,王琦看向這支騎兵並不是黃巾軍,但也不是漢軍的製式盔甲,難道是山賊或者是某個大家族的私兵?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他們,這支隊伍為首的正是手持幹將莫邪的劉備,劉備此刻看到羽林衛後,眼睛大概在羽林衛中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盧植,劉備給關羽張飛二人一個眼神,關羽張飛二人點頭,分成兩路從羽林衛的兩翼包抄了過去,羽林衛隻有一百人左右,而這支神秘的騎兵竟然有五百人左右,王琦到是沒有退縮,他嘶吼一聲:“列陣迎敵!”
“謔!”羽林衛整齊化一的將長槍放下,準備衝鋒。
眼看兩支人馬就要戰作一處,一直靠在柱子邊沒有說話的盧植開口了“玄德,住手!”
“唏律律。”劉備緊急勒停了戰馬,戰馬人立而起,馬蹄落地,水花四濺,劉備目光躍過羽林衛看到了破廟中的盧植,盧植此刻緩步從破廟中走了出來,劉備翻身下馬,跪在雨中,渾身濕漉漉的劉備對著盧植說道:“老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盧植看了看神色不定的左豐,然後對劉備笑道:“玄德,這裏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聽為師的話,回廣宗城吧。”
劉備抬起頭,雨水順著他的臉頰落下,他不解的說道:“可是,老師我不放心這些人!”
“放肆。”王琦現在看明白了,這人不過是盧植的一名弟子,而且看樣子不過是一介白身,王琦大聲嗬斥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誰,現在馬上給我離去,看在盧大人的麵子上我就不為難你了,要知道私自攔截朝廷重犯可是重罪!”
劉備此刻站起身對著王琦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他冷聲說道:“如今黃巾遍地,死一兩個無關緊要的朝廷使者應該也不是一個什麼大事吧!”
王琦一聽大怒道:“你這是找死!”
劉備將幹將莫邪一抖嗬嗬一笑說道:“誰死可不是你說了算!”
劉備說完,異變突起,一道綠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王琦身後,這男子肩上扛著一把青龍偃月刀,兩腳旋轉飛速的將王琦身後的兩名羽林衛踢了出去,男子落在一匹馬上,順勢放下肩上的青龍偃月刀,刀身搭在王琦的肩膀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充滿傲意的語氣在王琦耳畔響起:“你說誰先死呢?”
王琦臉色變得蒼白一片,怎麼可能,刀身巨大的重力壓在他的肩膀上,使他原本挺拔的身軀變得有些佝僂,他微弱的轉動脖子,眼角餘光瞥到肩上的青龍偃月刀上,王琦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容,還未等他開口,破廟內傳來哎呦一聲,一個身影被從破廟內扔了出來,這人正是黃門郎左豐,此刻左豐被一下摔在外麵,原本一身華麗的衣服沾滿了泥土狼狽不堪,雨中的左豐此刻身體抖成了一團。
張飛魁梧的身形從破廟中走了出來,他一邊拍手一邊悶聲說道:“小白臉如此不堪一擊,真是無趣!”
“你,你。”左豐顫抖的舉著手指著張飛,就在剛才張飛趁人不備突襲進了破廟,將留下保護他的幾名甲士打倒,然後就是後來發生的那一幕了。
張飛見左豐還敢伸手指著他,他豹眼圓睜一瞪眼,左豐嚇得將手立刻縮了回去。
“唉。”盧植搖了搖頭,他此刻來到劉備身邊語重心長的說道:“玄德,你這又是何苦呢?”
現在羽林衛都尉王琦被關羽控製了,其他羽林衛迫於形勢隻好將武器放下,劉備對著盧植說道:“老師,這群人每一個好心的,我怕他們對您不利,所以特意趕來。”
盧植輕描淡寫的說道:“老師什麼實力你不清楚麼?這些蝦兵蟹將想害我,我還真不放在眼裏。”
盧植停頓了一下湊到劉備的耳邊說道:“玄德啊,這裏水太深了,你還是別往這裏參合了,他們拿我沒辦法的,但是你就不同了,你現在的實力很難與他們為敵!”
“您是說?”劉備皺眉問道,盧植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行了,將他們都放了吧。”
劉備猶豫片刻後,對關羽比了個手勢,關羽收起青龍偃月刀,將王琦放了,張飛這時來到盧植身邊,神秘兮兮的湊到盧植耳邊說道:“盧老頭,為什麼不讓我們殺了這幫狗官!”
盧植一捂額頭,這張飛他很早就認識了,兩家同在涿郡,有些交情,所以當劉備帶著關羽張飛一起去投奔他時,他就認出了這個世侄,而張飛一看見他更是大呼小叫的問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當時這件事讓劉備關羽二人都有些蒙比,這張飛可是從來每和他們說起過認識盧植,哪怕劉備當時說盧植是他老師的時候。
劉備瞪了張飛一眼說道:“三弟不要沒大沒小的!”
張飛吐了吐舌頭,盧植卻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無妨,翼德這孩子向來如此,不過翼德啊,以後說悄悄話的時候,能不能小點聲,老夫的耳朵啊!”
盧植一麵掏著耳朵,一麵指了指呆若木雞的一眾羽林衛說道:“還有就是說秘密,別那麼大聲,你看把他們給嚇的。”
張飛訕笑著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啥,一激動沒控製好音量,不好意思哈!”
這場雨來的急,去的也急,很快雨遍停了,但是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似乎這場雨還沒有下透。
劉備,關羽,張飛三人此刻眺目四望,盧植最後還是跟著羽林衛去了洛陽,他們三人將盧植整整護送到了冀州兗州交界處,在盧植的再三要求下,他們才停止了繼續護送,王琦左豐在三人如同殺人的目光注視下,顫顫巍巍膽戰心驚的走了,此刻他們也不敢為難盧植了,一路好吃好喝的進了洛陽城。
洛陽城秋事房張讓看著跪在麵前的左豐,氣的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張讓語氣顫抖的指著他說道“蠢貨,蠢貨,當初我千叮嚀萬囑咐,現在是非常之時,讓你們收斂收斂,你可倒好,竟然要錢要到了盧植那裏”
張讓越說越氣,隨手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杯,一口茶還未喝完,就將這價值不菲的茶杯扣到左豐身上,滾燙的茶水讓左豐發出一聲慘叫,張讓笑著說道:“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人家不給你錢,竟然還將人家弄回了洛陽,你特麼的不知道他是誰麼,大漢帝國三傑之一的盧植竟然讓你壓回了洛陽,你可真是有出息啊,要不我把我這個位置也讓給你來坐!”
左豐嚇得身體縮成一團,他不敢抬頭,但還是顫顫巍巍的說道:“可是義父,事已至此,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呢?”
義父??原來這左豐正是張讓的義子,前文說過封偦和徐奉就是這種關係,而這左豐正是張讓的義子,要不是也不會年紀輕輕便做到了黃門郎的位置,而且還能代表天子巡邊。
張讓沉重的歎了一口氣,他花白的眉頭越皺越深,左豐的話沒錯,事情既然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為今之計隻能想辦法如何將盧植置於死地了,唉,這群蠢貨,真是會給自己惹麻煩啊,本來封偦的事情就讓他們成了眾矢之的,如今又在國家紛亂之時,陷害帝國北部軍統帥盧植,真是一幫蠢貨!
風雨又來,四方湧動,張讓起身負手而立,他看著秋事房外的樹木,歎息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