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黑山之上

聚義堂上,唐周連連幹嘔,狼狽不堪。張牛角端起酒杯哈哈大笑道:“唐周兄弟,習慣就好了,我當時第一次吃的時候也如你這般吐了好久,不過吃吃的也就習慣了。”。

馬元義臉色冰冷的看了唐周一眼冷哼道:“大驚小怪的在這裏丟人現眼。”

馬元義對唐周這種富家子弟出身的人有一種莫名的仇視感。

唐周心中慘然,此刻他大聲質問道:“你們所說的二腳羊就是人?這嬰兒不過才一歲左右,你們怎麼下得去手,你們的心究竟殘忍到何種程度?!”

“住口!”馬元義冷著臉站起身說道:“你沒有資格說我們!你這種出身在富貴之家的人,又怎麼能理會我們這種為了生活下去而苦苦掙紮的人的生存之道呢!我們所經曆的,你又知道多少?”

唐周仰頭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諷刺:“我是沒有經曆過,不過這也不是你們吃人的理由!”

“你!”馬元義氣極,這唐周好不識好歹,馬元義正待發作。張燕看出苗頭不好,急忙上前將二人隔開道:“別生氣,別生氣,都是自家人!”

張燕一邊勸慰馬元義,一邊給張牛角眼神示意,張牛角也明白這二人畢竟是太平道的上使,在自己的地盤上傷了誰都不好,張牛角拉著唐周的手對門外的嘍囉喊道:“來人,把菜撤了。”

嘍囉們進來將所謂的二腳羊撤走了,張牛角硬拉著唐周坐了下去,端起酒杯說道:“唐周兄弟既然不喜歡,咱們換了便是,何必為這些小事傷了自家兄弟情誼呢!”

唐周掙紮了幾次,但是手臂上張牛角的力道很大,唐周隻好坐了下去,悶頭悶腦的喝了一杯。

馬元義也在張燕的勸說下坐回了座位,隻是本就關係不是很好的兩人,如今關係變得更加糟糕了。

唐周自飲自酌,沒多久他變醉了,不是酒醉人而是人自醉,這一刻的唐周終於知道楚國大夫屈子跳江之前所說的那句話的含義了: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濁我獨清。在這樣舉世皆醉的環境下,清醒著是多麼可悲可歎的一件事情啊。

唐周醉意熏熏,借著酒意在那裏指桑罵槐,氣的馬元義恨不得將唐周殺之而後快,張牛角一看事情不好,馬上派人將唐周送入客房休息。

然後張牛角和張燕二人陪著馬元義喝酒,三人都是出身綠林,沒了唐周在場說話倒也暢快。

張牛角開口說道:“聽說馬大哥曾經在荊揚之地也是打家劫舍的一方豪傑,怎麼進了太平道了?”

馬元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歎息道:“一言難盡啊!”

原來馬元義身為血帆賊的首領,有一天好血帆賊的小頭目看見江中有一尾小船,船上有三個穿蓑衣戴鬥笠的人,看著這三人衣著小頭目感覺也沒什麼錢,不過本著蚊子在小也是肉的道理,這個小頭目帶著幾艘快船上去打劫了。

本來攔路打劫這種事情對於血帆賊來說在正常不過了,誰知道這幾艘快船竟然一去不回,手下嘍囉感覺事情不太對,於是就敢忙把這件事報給了馬元義。

馬元義於是帶著所有的血帆賊傾巢出動去尋找這個小頭目,俗話說的好,人在江湖,義字當頭。馬元義帶著人忙活了一下午,這一通找,也沒能找到那個小頭目和他帶走的幾十個嘍囉,這些人和船就像從這茫茫大江之上消失了一般,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就在馬元義愁眉不展之時,突然有個小嘍囉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這個小嘍囉臉色煞白,語氣結結巴巴的對他說道:“大大當家的,快,快去外麵看看!”

馬元義立馬起身上了船板之上,他一出來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這血腥味混合著魚腥味別提有多難聽了,當時馬元義差點被熏了個跟頭。

“你們猜怎麼回事?”馬元義講到這裏竟然還賣起了關子。

張牛角和張燕二人正聽的入神連忙催促道:“馬大哥你快繼續講!”

馬元義短期一杯酒,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那些失蹤的小嘍囉,出現了,就像幽靈一般憑空冒了出來,他們的身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那場麵現在我想起來都有些心悸。”

馬元義看著那幾艘快船上那些手下的屍首,心底寒氣上湧,即使是他,也沒有看見過這麼慘烈的畫麵,有些不濟事的手下甚至當場就吐了。

而讓他更膽寒的是,不遠處那一葉扁舟之上的三個人。馬元義看不清楚他們的臉,但是他感覺那三個人都在看他,目光凜烈如刀。

中間的那個人對他身邊的二人低聲說了些什麼,也不見那二人如何動作,竟然極快的將自己的手下屠戮一空,這時那個神秘的鬥笠人仿佛瞬移一般出現在他的身邊,和他並肩而立,語氣冷漠的對馬元義說道:“加入太平道,可免你一死!”

馬元義當時沒有任何的反抗心思,手抖的厲害。

馬元義看著張牛角二人說道:“後來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我的血帆賊全軍覆滅,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那三人就是大賢良師張角,另外兩個我從始至終都沒見過他們的臉,不過現在我知道那兩個人是誰了,正是大賢良師的兩個弟弟張寶,張梁!”

張牛角驚歎道:“大賢良師竟然如此厲害?”

馬元義此時也有些醉意,他笑著說道:“那當然,要不然我能心甘情願的窩在太平道之中麼,還不是被大賢良師給嚇到了!”

“哈哈哈!”張牛角大笑著舉起酒杯說道:“來來來,不說這些了,咱們喝酒,幹!”

三人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散場,這三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第二天唐周早就醒了,下了床,唐周想起昨天之事,仿佛夢裏一般。唐周扶著因為宿醉而頭疼異常的腦門,這時門外進來一名嘍囉,給唐周端來洗漱用品,唐周洗漱完畢,開口問道:“大當家他們在聚義堂麼?”

小嘍囉給唐周倒了一杯醒酒湯,說道:“大當家和二當家還有馬上使一直喝到了很晚,這時候還在睡覺。”

“哦”唐周點點頭,然後出了房子,小嘍囉亦步亦趨,唐周對他說道:“能不能帶我參觀參觀黑山。”

小嘍囉點頭,大當家說過這唐周是太平道上使,要自己滿足他的一切需求。於是小嘍囉開始帶著唐周在這黑山閑逛了起來。

這黑山地勢險峻,黑山軍在每處險峻處都有設置明崗暗哨,小嘍囉臉色自豪的對唐周說道:“上使,怎麼樣,有這地方,即使帝國在來個十萬大軍也奈何不得我們。”

唐周點點頭,確實即使來十萬大軍,也打不進來。

小嘍囉帶著唐周在黑山外圍走了一圈,然後又回到了山寨中,小嘍囉一麵走一麵介紹各個屋子都是幹什麼的,突然唐周注意到在這些房子後麵有一座低矮的小房子,通體都是黑色的,唐周指著那座房子說道:“那座房子是幹什麼的?”

小嘍囉順著唐周指著方向看去說道:“那個啊,是關兩腳羊的地方!”

唐周身體一顫,腳步也停了下來,小嘍囉奇怪的看著唐周說道:“上使,怎麼了?”

唐周回過神來說道:“沒事,我能看看去麼?”

小嘍囉一臉為難的說道:“那地方髒的很,有什麼好看的。”

唐周快步朝那座房子走了過去,小嘍囉隻好跟了上去。

這座房子門前有兩個嘍囉把守,見到唐周過來立刻抽出武器指向唐周喝道:“什麼人,站住!”

他兩個不並知道唐周的身份,這時跟在唐周後麵的嘍囉趕了上來對兩名把守的嘍囉說道:“放肆,這是太平道上使大人,大當家的貴客!”

兩名嘍囉聞言收起武器,唐周指著門上的大鎖說道:“把鎖打開。”

兩名小嘍囉有些為難,目光看向唐周身後的小嘍囉,唐周身邊的這個嘍囉是大當家的親信,他朝兩名小嘍囉點了點頭,兩名小嘍囉低頭將大鎖打開。

推開門,一股腥氣撲麵而來,唐周皺眉,最後還是一咬牙走了進去。

低矮的房子,昏暗而又陰沉,門內是一條斜向下的樓梯,唐周順著樓梯走了下去,樓梯盡頭是一層地下室,唐周腳步剛剛踏進地下室中,整個人目光都瞪大了,呼吸也變得開始急促。什麼是地獄?這裏就是地獄。

地下室很寬,房頂的橫梁之下,順下一條條繩索,每條繩索都血跡斑駁,有一條繩索上掛著一個被剝了皮的人,自胸口到會陰處被人用刀拋開,大腸小腸各種內髒就隨意的丟在地上,一片暗紅是還未凝固的血,這就是二腳羊的命運,像牲畜一樣。

放眼望去整個地下室內不下數十具被開膛破肚的二腳羊,唐周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氣憤,整個身體顫抖的厲害。

在往前還有一處密室,隻不過被鐵門擋住了,唐周看不清裏麵的情形,隻不過裏麵的哀嚎聲不斷透過鐵門傳到唐周的耳朵裏,這一聲聲哀嚎仿佛來自地獄一般,讓唐周不斷的向後退去,腳下一滑,唐周整個人摔倒在地,唐周感覺手上粘糊糊的,他舉起手,雙手血紅一片,這些刺激的唐周整個人都快要瘋掉,小嘍囉急忙將唐周攙扶了起來說道:“上使您沒事吧?”

唐周笑了,笑的慘然,笑的小嘍囉心裏有些發虛,小嘍囉環視了一下四周對唐周說道:“上使咱能別這樣嚇人麼?”

唐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這間低矮的房子的,他腦海裏一直盤桓著一個想法,這個想法揮之不去:究竟何等殘忍之人,能如此直麵這人間煉獄呢?

黑山之上,處處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