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秋筱以為佳子隻是開玩笑,於是說:“我當然不會介意。”佳子如釋重負似的吐了一口氣,說:“最近一段時間,你在社會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我都覺自己快配不上你了,所以你受挫折的消息對我來說至少不是壞事。”福澤秋筱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佳子看著他的表情,心裏又不安起來,福澤秋筱說:“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在中國六七十年代,遼東一帶某省會城市一個工人家庭,一位少年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這個人家境其實並不好,身上穿著廉價的衣服,手裏拿著廉價的食品,與那些衣著光鮮、手裏拿著高檔食品的人坐在一起,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適應。”
佳子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福澤秋筱說:“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時常有這樣的感覺,但我走會努力克服掉自卑的心裏。如果是真心相愛,其它的東西真的沒有那麼重要,如果雙方會因為某些外在的東西而變得敏感,要檢討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愛的還不夠。”一席話說的佳子垂下了腦袋,看到佳子這樣,福澤秋筱立刻後悔了,說:“我們去打網球吧!”佳子說:“我打的很臭。”福澤秋筱說:“隻有我們兩個人打球,無所謂臭不臭,就當是陪我玩兒。”
兩個人來到一家網球館,看守球場的是一個老大爺,他曾經是二戰時期的一位老兵,離開日本的時候四肢健全,回來之後少了一條腿,網球館的生意很暗淡,也許是因為這位老兵服務態度不好吧!買了兩套打網球的裝備,換上之後進入網球場,佳子沒有說謊,她打的非常糟糕,好在福澤秋筱的發揮很不理想,盡管如此,他們出了許多汗,本來預定了兩個小時,沒想到打了四個小時,哪位看守球館的老兵絲毫也不拿這個當回事,就這麼他們走了,網球裝備留在了球館,他們約定每個星期去打一次網球。
出了一身汗,然後去吃飯,把佳子送回家,福澤秋筱回到了公寓,衝了個熱水澡,這個時候再去琢磨工作的事情,覺得頭腦清晰、思維敏捷。他一直忙的後半夜才去睡覺,睡得非常踏實。許多人期待在睡著之後能夠做一個好夢,隻要是做了好夢,起來之後覺得渾身都充滿了能量。如果睡著之後沒有做好夢,醒來之後就會覺得有些失望。如果一睡覺就做惡夢,那真是太糟糕了。明日一早他就去了學校,校園裏有參天古木,陽光灑落在地麵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背著雙肩包的學生,這些學生一張張麵孔看上去是那樣的稚嫩,這讓他有些傷感,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棵長在花叢中的爛棗樹。
有認識他的學生很熱情的向他打招呼,他也很禮貌的向他們回禮。他想起了一首中國的古詩,他一邊走,一邊嘴裏就把這首詩吟出來,隻聽他吟道:“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他反複的吟著這一首詩,慢慢的他就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他走進了教室,學生來的不是很多。這不奇怪,因為實在放假期間,要是來了許多學生那就沒有天理了。一個人在進入大學之後應該做些什麼呢?有人認為應該保證功課門門都能得優,爭取獲得國家獎學金。有人希望成為某個社團的負責人,擁有帶領一個社團的經曆,這將是離開大學之後一段非常溫暖的回憶。
當然最溫暖的莫過於談一場戀愛,如果跟自己的大學同學攜手步入婚姻殿堂,那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在上大學的時候,如果沒有幾個誌趣相投的朋友,那是非常失敗的一件事。進入大學之後,應該策劃一次徒步旅行,騎著自行車去旅行,也很不錯。大學是一個人從學校走向社會的過度階段,所以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參加社會實踐是非常必要的,不論你的家境是富裕還是貧窮,選擇在這個時候打一份工,是非常有益的。你應該知道錢是怎麼來的,你應該具備賺錢養活自己的能力,你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生存,這該是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
一個人一生的成敗跟他的性格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一個人性格的形成是一個滿城的過程。父母對一個人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千萬不要以為隻有在孩子很小的時候父母會影響他,即便是在孩子成年之後,父母的影響力仍然是很大的。可能人在上一點年紀之後才能夠發現這個秘密,就是在同一個家族,每一代人的遭遇有非常類似的地方。往往上一代人當中有一個什麼樣人,在下一代人當中往往會產生與之相似的一個角色。
姑且把這一現象叫做傳遞效應吧!比如社會上某人遭父母逼婚,然後你去調查,往上倒幾輩兒,一定會有類似的故事。比方說某人特別喜歡炫耀,最見不得別人有錢,某人做事拖遝,有非常嚴重的僥幸心理,這人的家人一般都會有類似的症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個原本不相幹的人攜手步入婚姻殿堂,這到底是為什麼呢?在中國有一種非常荒唐的現象,為了完成父輩交代下來的任務,隨便找個女人結婚,在這些人看來,跟誰結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任務。
中國人當中一部分人為什麼不健康,為什麼武瘋子那麼多,就在於他們在做事的時候絲毫不顧及人性,他們崇尚野蠻、踐踏人性,做這樣的勾當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反而覺得自己很光榮。可以直截了當的說,西方的現代文明就是要比東方的傳統文明高級的多,傳統中國講究天人合一、崇尚自然,但這是道家思想。儒家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儒家很喜歡用人為來修飾自然,有時候甚至造成了過度修飾,甚至一味強調修飾而忽視自然。
這些學生寒假沒有回家,而是留在東京找了一份工作。一般來說願意臨時雇傭學生做事的單位,大多是一些餐館,一共有十三個人平時工作,周末的時候來聽福澤秋筱講課。因為人很少,所以也沒有那麼多規矩,福澤秋筱也不收錢,上課也不準備教案,說白了就是大家一起聊天。福澤秋筱站在講台前麵,看著學生們,學生們一臉期待的望著,這讓他心裏感到很溫暖。
相對老說,大學裏師生關係是最容易相處的,學生都大了,大家都相對理性,不會出現如中小學那樣的對峙局麵。在大學教師要想在講台上立得住,全靠個人魅力,想要如中學教師那樣耍橫,一定會被學生毫不客氣的趕走。福澤秋筱說:“我們要再一次感謝學校為我們提供這樣的方便,雖然他們不會聽到。”學生們都把視線集中在他身上,他說:“今天我們談論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我們可能有過這樣的困惑,有什麼東西曾經引起過你的興趣,當你真正要學習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沒有那麼感興趣了。單純的喜歡會讓一個人著迷,如果摻雜了功利的成分,這種喜歡就會大打折扣。”
學生們眼睛的亮度一下子削弱了,福澤秋筱說:“在我們一生當中會有許多事情引起我們的興趣,能夠從事自己感興趣的工作,這會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不過請不要把所有感興趣的事情都帶到工作中來,保留一種愛好,不再你的工作中,有這樣一個東西的存在,你會有更充實的生活。”學生們越發聽得雲裏霧裏,福澤秋筱說:“在我們日本人的嚴重,唐是一個偉大的國度,特別是在那個偉大的時期。在這個國家選拔官員的考試當中考的內容與官員本身工作沒有任何關係,你隻要寫一首漂亮的詩歌,你就可以成為官員。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可思議,不過在那個年代這是事實。當然有一些寫詩非常出色的人後來也沒有當上大官,這也確實說明能寫好詩的人,未必有機會成為好官。唐朝士人在沒有考中之前,他們都是職業詩人,一旦高中,寫詩就成了業餘愛好。好的詩歌可以用來取悅上官,可以用來揚名,可以向心愛的人表達情意。孔子強烈主張小孩子應該學詩,可以興、可以怨、可以觀,詩歌陶冶情操、可以增加人的學識。”
這個時候學生們終於算是聽出了一點眉目,原來這一課是要講詩歌了。福澤秋筱說:“詩歌起源應該很早,在周朝已經初具規模,當時被記錄下來的,有流傳在民間的民歌,也有在祭祀和宴會現場誦讀或演唱的詩歌。可以這樣說,記錄在個人名下的作品最早是屈原的作品,他是一位大詩人。在之後的歲月裏,詩歌還是有兩類,一類是詩人單獨創作的,一類是民間流傳的,通常找不到具體的作者。南北朝對峙的局麵結束之後,民歌作為詩歌的一種似乎不再引起人們的重視。唐朝有不少詩人模仿古代民歌的形式創作了一些詩歌,其中不乏有很好的作品。”
這個時候大家聽得非常認真,如果可以的話,有不少人願意成為詩人,雖然憑借詩歌流傳後世的可能性正在降低。福澤秋筱說:“唐以後,詩歌就開始走下坡路。宋朝的詞,元朝的曲,試圖用變換形式的辦法來延續詩歌的輝煌,實際上並沒有做到,詞曲的影響力遠遠比不上詩歌的影響力更加廣泛和久遠。後世的人們通過吟詠前人留下來的詩歌,體會那個時代人們的喜怒哀樂,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其實每一代人都過著相似的生活,變化的隻是形式而已。和平年代,個人高於集體,個人化的東西在社會上更受矚目,例如愛情。戰爭年代,集體高於個人,整體性的東西在社會上更受矚目。我們都是生活在一個曆史的周期裏,長期來說,戰爭的時間應該比和平的時間短一些。一般來說經過近三百年的和平之後,就會出現一段時間的震蕩,震蕩之後,恢複和平。當戰爭遠離之後,人們就會逐漸忘記和平的可貴,當人充分的體會戰爭的殘酷,和平的來之不易,和平之光才會慢慢降臨。在人們距離戰爭較近的時候,詩歌都在揭示一些集體性的東西。當戰爭距離人們漸行漸遠的時候,詩歌裏就會充滿了男歡女愛。我們恰好生活在一個和平年代,所以今天人們關心的有兩件事情,一件事愛情,一件事遊戲。”
對於福澤秋筱的課,學生們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總是能夠揭示一些非常深刻的問題,恨的是他的課如果不能夠進入他思考問題的模式,你是聽不懂的。福澤秋筱說:“代溝從來都是一個偽命題,不同年代出生的人一定沒有共同語言嗎?非也!如果那些所謂的長輩們放下自己的傲慢,願意傾聽並且尊重晚輩們的想法,事情會有些不一樣。如果你能夠保持謙卑的態度,這種謙卑不止是針對那些比你更尊貴的人,這就等於在兩代人之間搭起了一座溝通的橋梁。即便是出生在同一年代的人,因為地域的不同,以及其他方方麵麵的差異,同樣會出現隔閡。”
這個時候大家好像覺得他不是在講詩歌了,福澤秋筱忽然抬高了聲調,他說:“我們不能說所有人都喜歡詩歌,但我可以說每一代人當中總有一部分人是喜歡詩歌的,在不同的年代喜歡詩歌的人之間可以用詩歌的方式進行溝通。對於那些妄自尊大的人而言,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跟他沒有代溝。你們不一定需要喜歡詩歌,我想告訴你們的是可以通過喜歡什麼東西而找到有相同愛好的人,大家可以由此成為朋友,用一種東西把原本不相幹的人聯係到一起,這是一種很美妙的緣分。”在場的這十三個人原本彼此不怎麼熟悉,聽了這番話大家跟到分外的親切。
冗長的鋪墊結束之後,福澤秋筱開始說壓軸的東西,他說:“你們當中有沒有人曾經加入過吟誦社?”在場沒有人舉手,這讓福澤秋筱有點尷尬,忽然看到一位女生把手舉了起來,福澤秋筱就像是在海上漂泊很久的人忽然看見了遠處的導航塔,笑著說:“請你說下一說自己學到了什麼。”那位女生站起來說:“是一種古老的讀書方法,雖然聽起來似乎古老,其實它也隨著時代的變化在不斷變化,真正古老的東西已經找不到了。”
福澤秋筱說:“漢語雅言詩歌、文章在創作的過程中非常注意保持音律方麵的協調,要保持形式上的美感,詩文的意思要通過音律來表達出來,這是很重要的。如果在這一方麵的知識是零,你永遠體會不到漢語雅言詩文的美妙。吟詠詩文,可以有不同的場合,如果一個人獨處,往往是淺吟低唱式的。如果人數較多,一般會采歌詠的方式,歌詠的聲音比較大,一般來說動了樂器,基本上都屬於歌詠。如果是在特別正式嚴肅的場合,例如祭祀,一般會采用頌,頌的特點是聲音一定要大,不能動用樂器。無論其中的那一種形式,他們都遵循一樣的規則。即平長仄短、平低仄高、入短韻長、虛字拖長、模近對稱等,根據不同的問題,吟詠的規則會有一些區別。”
說完之後請那位女生做一下示範,如果是在西洋人在這種場合一定會覺得很興奮,他們很願意在人前展示才能,他們這樣做也不會招來別人的嫉妒。在東方世界,這樣的行為一定會招來禍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人出於眾、眾必非之。福澤秋筱在美國的那段時間,看到學生們在課堂上不斷向老師發出質疑,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教師們訓練的個個能說會道、反應靈敏。
那位女生雖然感到為難,但也不好一口拒絕,因為比較緊張,所以她的表現非常糟糕,盡管如此,福澤秋筱還是對她表示了感謝,說:“從明治朝開始,日本社會逐漸走向現代化,現如今我們並沒有完成現代化進程。我們日本的女性大部分都停留在賢良淑德的傳統時代,不過這樣的停滯不會永遠持續下去,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女性選擇留在職場,她們會成為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男權走向衰落,是沒有辦法挽回的一個趨勢。我們應該知道在更久遠的時候,存在過一個更為漫長的女權時代,我們可以這樣大膽的預測,人類社會的主導權會在男性和女性之間來回擺動,這叫做鍾擺效應,當女權社會到達極致的時候,女權就會走向衰落,男權會逐漸發展起來。當男權走向極致的時候,同樣也會走向衰落,女權會不斷增長。現在就西方世界來看,女權和男權處在一個大致平衡的狀態,實際上已經有不少領域的男性領軍人物被女性取代,可以這樣說,發達的西方世界的高層被女性取代之後,慢慢的就會向其他地方擴散,處在文明社會之巔的西方世界,他們的東西很容易流向其它地區,為了迎接這一天的到來,你應該早做準備,用不了多久,說不定你也會成為決定日本命運的大人物。”
福澤秋筱的話讓在場的男生們都非常的緊張,女生們卻沒有因此而興奮起來,在傳統氣味濃重的日本,女權發展的非常艱難。作為女權事業的領軍人物,女社的社長大人每年都沉浸在與腐朽的男權社會的鬥爭中,她把自己形容為日本的伏爾泰,她希望自己死後,東京城萬人空巷,在替她送葬的人群當中打出一條橫幅,上麵寫著她給予了我們自由。在送葬的人群中當然一個男人都沒有,她厭惡男人,每次看到男人都忍不住想要嘔吐,她其實一直都再做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夢,她總夢見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她帶著姐妹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每次姐妹們聚集到一起,大家就開始咒罵男人,每次談話都是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作為開場白。有時候也說男人都是禽獸,女人是如此的蔑視男性,她們卻在整天反對性別歧視,其實最具有性別歧視特色的人是女權鬥士,最具有性別歧視特色的組織是女權組織。
社長發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講之後,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吸煙,一邊塗著煙圈一邊磨牙,她年輕的時候曾經愛上了一個男人,那位男士比她大十歲,是她的數學老師,她作為數學課代表,兩個人如膠似漆。這樣的關係是非常危險的,一旦這種關係被人發現,一定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故事的轉折發生在一次改選班幹部之後,她作為數學課代表落選了,另一位漂亮的女孩成為數學課代表。原以為自己是數學老師唯一愛著的女生,哪知道新的數學課代表很快就完全頂替了她的位置,她門門功課都是第一名,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的姑娘,這件事羞辱了她,從那以後她就覺得男人都是騙子,男人沒有好人,越是隨著時光流逝,這越發成了她的信仰。
後來她進入了一家企業工作,她非常努力的工作,她的上級是一位非常優雅的男士,對她很是照顧,這讓她的信仰發生了動搖,很快兩個人之間就燃起了熱烈的感情。原以為自己正在演一部青春偶像劇,萬沒想到她的許多女同事都和那廝有染,她憤而辭職,結果被那些臭罵一頓。後來她又愛上了一個男人,這次她愛上了自己的一位下屬,她是認真的,她已經準備好接受對方的求婚了。
就是這麼一個方方麵麵都配不上她的男人,竟然也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並且承諾騙到了需要的東西之後一定與那個女人分手。到了這個時候,她算是徹底的看透了男人,再後來她多次在歌舞伎町考察,在那裏見到太多撒謊的男人,好在那裏的女人也是滿嘴謊言,福田九郎,麵對閣員們攤開一張地圖,然後用一支紅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圈,眾人一下子就嚇傻了,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