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二法師銀座爭利益\/一花魁小店聽危言

雖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可這一次紅顏也算是洪福齊天了,車開到她的腳底下居然刹住了。司機下車之後先抽了自己兩嘴巴,然後說:“姑娘,真是對不住,我太不是東西,你說吧!怎麼懲治我,我都甘願受罰。”花魁自然被嚇得花容失色,她倒吸一口涼氣,半天才緩過神兒來。笑著說:“我沒事,你走吧!”司機如同得了赦一般,立刻手舞足蹈,花魁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司機立刻跪地禱告說:“姑娘,我方才舉止適當,請你不要怪罪。”花魁有些不耐煩,說:“你快走吧!”

司機看她不耐煩,便以為她要在知市大人駕前告狀,那裏能這樣走掉呢?於是陪著笑臉說:“姑娘,你千萬不能記恨我我。”花魁看他如此糾纏,便更加懊惱,說:“快滾。”聞聽此言,司機說什麼也不能走了,他雙膝跪地,不停的在那裏告饒。花魁真是被氣的夠嗆,這個時候日天法師從車子上麵走下來,雙掌合十嘴裏說:“南無阿彌陀佛。”花魁一看是日天法師,立刻喜上眉梢,但在他這樣的仁波切麵前也不好表現的多麼熱情,於是也雙掌合十嘴裏說:“南無阿彌陀佛。”日天法師看她這般如此,自然心生歡喜,說:“饒了他這一遭吧!”花魁笑著說:“我本沒有和他計較的心思,不過有空的話,我很希望跟你聊聊,你是一位智慧如海的上師,我非常仰慕,我有些許疑問需要你給我開示。”日天法師說:“你我若有法緣,自然會有相聚的日子。”

花魁說:“你能不能贈我一言?”日天法師說:“要知道惜福。”花魁說:“謹記上師的教誨。”日天法師說:“告辭了。”花魁看著他上了車,看著司機把車開出門,她一直目送汽車開出去很遠,直至消失在車流當中。當她一轉身,發現山本藤原就站在身後,她自然被嚇了一跳,趕緊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山本藤原是何等敏感之人,說:“這位日天法師有什麼樣的法力讓你這樣魂不守舍。”花魁也非常的機警,笑著說:“日天法師許身入了佛門,對於我這樣的風塵女子應該不會動心了吧!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山本藤原冷冷的說:“你這話的意思我聽出來了,你還是喜歡那廝啊!”

花魁說:“大人,我不過是紅塵世界中的一個俗人罷了。你說我這樣一個人怎麼能跟一個僧人有故事呢?我就是想借助他的智慧來去除我心中的迷障罷了。”山本藤原牽著她的手輕輕的說:“你能這樣想我覺得很不錯,不過我身為日本國首善之區的長官,自然智慧如東海之水滔滔不絕,你有什麼疑惑,我也可以幫助你消除疑惑。”聞聽此言花魁笑了,說:“我與你同在一個局中,你怎麼能幫助我消除迷惑呢?”

兩個人轉過客廳來到浴室裏,浴室裏水流像是紅塵世界的諸多煩惱一樣不斷的流去。有時候煩惱如同揚塵飛絮,落在身上就很難把它撣掉,流水吞沒了他們的身體,有時候連靈魂也讓它吞沒了。日天法師回到慧空禪院,請司機喝了一碗茶,然後把他送走。徒兒們簇擁著師父來到佛堂,日天法師對著釋迦牟尼像行三叩首禮,然後雙手合十唱起了梵唄,木魚和罄的聲音在佛堂裏環繞,徒弟們跟著他唱著。他們唱了很長時間,一直唱到口幹舌燥、眼前冒著金星。這個時候二徒弟說:“快給師父端茶來。”

一個小沙彌捧著一碗茶過來,日天法師把茶碗接過去一飲而盡,大家都看呆了。日本是禮儀之邦,日本人飲茶是很講究的,拿起碗一下子喝個底兒掉,這是非常不好的,別人會以為你沒有教養。日天法師自知失儀,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終於說:“徒兒們,你們要以為我戒,從前我以為自己有金剛不壞之心,今天見了一位女子,我的心就如同亂風中的花瓣一樣,在疾風中胡亂飄蕩。”二弟子說:“師父縱然有佛法護身,可終於是靠五穀雜糧養身的血肉之軀,見到品相好的異性,怎麼會毫無反應呢?師父能夠及時發現自身的問題,並且沒有對弟子們有所隱瞞,我覺得這就表明在你的心中還是更在意修行本身,而不是在修行的過程中遇到的人。”

日天法師點點頭說:“為師我一心向往彼岸,為了最終能夠解脫,我做了許多努力,如果前功盡棄,那不是很可惜嗎?”二弟子說:“師父,患得患失,不是平常心,平常心即不二心,把心放在當下,萬事順其自然。”小沙彌們聽得腦子幾乎要裂掉,不過他們開始睜大了眼睛,似乎想把他們兩個談話的內容搞明白。入夜之後,日天法師來到院子裏,看到小沙彌們正在打鬧嬉戲,二弟子立刻衝到他們跟前想要加以斥責,日天法師阻止了他的這一行為,二弟子說:“師父,你不是教導我們不應該在佛堂前麵嬉戲打鬧嗎?”日天法師說:“我是這樣說的。”二弟子說:“那你為什麼要製止我呢?”日天法師說:“你看到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你是怎麼想呢?”二弟子說:“我非常的憤怒。”

日天法師不慌不忙的說:“你犯了嗔戒。”二弟子立刻把自己的嘴巴給捂上了,日天法師說:“當你抓住了別人的錯誤,自以為可以指斥別人的時候,往往忘記了自己可能也已經踩到了雷區。”二弟子說:“難道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嗎?”日天法師白了他一眼,說:“你立刻去把藏金閣把戒律書拿出來抄寫一百遍。”二弟子長歎一口氣說:“這才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日天法師說:“還不快去。”二弟子灰溜溜的走了,這個時候小沙彌們早已經站成了一排,日天法師笑著說:“佛門乃是清靜之地,不可大聲喧嘩,這一點我沒有教給你們嗎?”小沙彌們紛紛跪倒說:“徒兒知錯了,請師父責罰。”

話是這樣說,可小沙彌們並不是想要討到一份懲罰,日天法師隻是淡淡的說:“還不去睡覺?”小沙彌們立刻跑去睡覺了,他自己也躺倒禪房裏去睡覺了。二弟子一個人悶在藏經閣抄寫戒律,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等到天亮之後,總算是抄完了。日天法師看到他把已經抄完的戒律抱在懷裏,整個人橫躺在地上,日天法師叫小沙彌拿杯子來給他蓋上。歌舞伎町自打日天法師開示之後就沒有平靜過,獲野瑰園作為資方,真是愁的不得了。這個時候愛的本店的東家再次召集歌舞伎町資方聯席會議,每個與會的人都穿戴整齊,東家坐在正中間,各位資方人士分左右坐好。

東家說:“我了解了,這個日天法師之所以會對歌舞伎町發生興趣,是因為他的寺廟被人截取了財路,為了生存他才來歌舞伎町開始弘法。”獲野瑰園說:“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出錢供養這家寺廟嗎?”東家的眼睛裏射出兩道賊光,說:“我的意思是咱們先承諾出錢供養他,等他做了咱們讓他做的事,然後咱們直接翻臉,這樣日天法師一定身敗名裂。如此一來,誰還敢挑戰咱們。”獲野瑰園搖搖頭說:“日天法師能看不穿我們的計謀嗎?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雞蛋不能往一個籃子裏擺,他們自然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資方身上,我覺得他們會想辦法化解風險。”東家沉默了,獲野瑰園也不再說話,其他的資方人士在那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資方陷入了一種尷尬,島津小牧和犬養怡靜的合作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兩個人都有所收獲。日天法師在歌舞伎町引起的轟動,這樣銀座的織女們感到不安,圜丘法師和日天法師到底誰的智慧更高一些呢?銀座織女聯合會的秘書長開始琢磨一件事,她如果把日天法師和圜丘法師請到一起,讓他們當麵較量一些,決出勝負之後,他們再認定誰以後負責在銀座開示。拿定了主意就召集會員開始商量,超過九成五的人都支持這個做法,隻有極少數人認為僧人不容易決出優劣。

很快日天法師就收到了銀座織女聯合會發來的邀請函,日天法師自然是早早就開始準備了,他知道這一次很可能要與對方辯經,於是從早到晚都貓在藏經閣裏讀書,有時候一個人敲著木魚唱梵唄,終於到了那一天,他一早就到了目的地,與那裏的織女們一起等候圜丘法師的到來,圜丘法師這一次可以說是動了大陣仗,他穿著嶄新的僧袍和袈裟,腳上穿著新鞋,手裏拄著金光閃閃的禪杖,在他的身後小泉弘毅舉著黃羅傘蓋,在小泉弘毅的身後跟著一群小沙彌,前來迎接的織女們一看這陣仗,自然是歡呼雀躍、難以自製。日天法師上得前來雙掌合十,嘴裏說:“幸會,幸會。”

圜丘法師自然也是笑容可掬,雙掌合十,嘴裏說:“南無阿彌陀佛。”這情形就像是一個小沙彌見到了仁波切,日天法師雖然心中懊惱,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滿,他們進入一個禮堂,禮堂不大,不過裏麵坐滿了人,就連過道裏都坐著人。銀座織女聯合會的會長是一位中年女士,臉上化了淡妝,穿著職業裝,圜丘法師和日天法師入座之後,秘書長說:“在座的各位居士,今天我們懷著非常激動的心情迎來了兩位高僧,他們都是銀座最為尊貴的客人。因為大家都很熟悉,我們就不做自我介紹了。今天請二位來,就是希望能夠在二位智慧的碰撞過程中汲取養分。我們希望二位能夠進行交流,給我帶來一場精彩的開示,請圜丘法師先來。”

圜丘法師笑著說:“日天法師,秘書長,諸位居士,謝謝你們給了我這樣一個可以提高自己修為的機會,希望以後能夠有更多這樣的學習機會。”此言一出,秘書長開始撓頭皮,心想每次都請兩個人經費一定不夠。日天法師又開始寒暄了一陣,終於要切入正題了。圜丘法師說:“想要做一件大事,那就必須從很細微的小事開始著手,想要做成一件難事,就必須從容易做的事情開始著手。佛經浩如煙海,要一個字一個字的讀過去,才算功德圓滿。”日天法師立刻說:“釋迦牟尼的話無疑是字字珠璣,可文字的表達永遠是有局限的,我相信佛陀在每次講經的時候現場一定有許多不能被人用文字記錄下來的東西。因此,如果過度迷信佛經的敘述,一定會被帶入一種非常偏執的狀態中去。”

圜丘法師說:“日天法師這樣說我覺得是有道理的,但我要說佛經的敘述的確存在一些局限,但如果完全把佛經的敘述撇開不論,那我們怎麼去了解佛陀呢?”日天法師說:“佛陀並不是文字,文字是一種了解佛陀的渠道,通過這個渠道你能夠接受到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圜丘法師說:“的確,通過佛經了解佛陀存在這樣那樣的局限,可這已經是承載佛陀最多信息的渠道了。毫無疑問,聽佛陀親自講法,這自然是最好的了解佛法的渠道,可這樣的機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了解佛陀,佛經不是最好的方法,卻已經是最不壞的方法了。”

日天法師說:“對於這一點,我也不否認。但缺陷就是缺陷,這就好比因為條件所限,你不得不娶一個身體有殘疾的女士做老婆,但如果因此你就認為她是一個完美的女人,我覺得你今生今世怕是不可能得道了。”圜丘法師冷冷的說:“辯論對於弘法是有好處的,但我覺得還是應該有一點尺度。”日天法師說:“我們日本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甚至去風俗店尋求某方麵的服務也是可以的。”圜丘法師說:“很顯然這與佛門的規矩不相符合。”日天法師說:“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拒絕改變,一定會被時代所淘汰。”圜丘法師說:“身為比丘,我們應該帶領紅塵中的有緣人脫離苦海,而不是讓整個僧團跟在紅塵中的俗人後麵隨波逐流。”

在場的織女們看見他們如此這般,都覺得很是失望。不過這是她們出錢搭台請人家來唱戲,如果你再不捧場就不合適了,因此她們還都硬著頭皮留在現場。日天法師和圜丘法師兩個人兩眼大瞪、口沫橫飛,說著說著就都站了起來,進而開始有一些相互的推搡,突然圜丘法師抬手就給了日天法師一耳光,日天法師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蹲在地上哭。秘書長趕緊過來製止,日天法師自然免不了有一番哭訴,圜丘法師說:“總是你有過錯,平白無故我能打你嗎?”日天法師說:“你打人還有理了?”

秘書長漸漸有些不耐煩,索性揚長而去,留他們兩個在台上。於是原本說好的辯經看不到了,他們開始上演全武行,大家開始改看拳擊比賽了。日天法師因為蹲過班房,所以身體不大好,很快圜丘法師就把他摁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日天法師的臉很快就肥了一圈。本來按照日天法師自己的感覺,銀座應該算他的主場,真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他居然吃了這麼大的苦頭,一時間後悔不迭,早知如此他一定不會赴約。一看是織女們還在底下叫好,慢慢的看見日天法師滿臉是血,圜丘法師仍舊不肯住手。織女們四散奔逃,小泉弘毅趕緊上的前來雙膝跪地大聲央告道:“師父,不能再打了,要是惹出官司,你可要跟他一樣蹲班房了。”

聽到這裏,圜丘法師才蘇醒過來,趕緊帶著徒兒們回去了。日天法師在台上躺了一天一夜,慧空禪院的人發現不大對勁,趕緊打電話給銀座織女聯合會的秘書長詢問情況,這才曉得師父遭遇了這樣的痛苦。把師父接回去,日天法師日漸頹唐,他每天滴水不進,照這個光景,不出一個星期他就得死。醫生按時來給他注射葡萄糖,二弟子看這樣不成,趕緊打電話給犬養怡靜,得知消息之後,犬養怡靜火速趕回慧空禪院。見日天法師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麵如枯槁、目似老鼠的糞便,嘴巴裏抽氣逼人,犬養怡靜在他的耳邊說:“師父,你有什麼想不通的呢?你小時候每次都能打贏嗎?如果那個時候打輸你都能熬過來,為什麼這一次你卻熬不過去了呢?真正能夠有大覺悟的人在麵對挫折的時候總能夠舉重若輕,在辯論的時候能夠取勝,這並不能證明一個人的道行有多高,真正道行高的人根本就不辯論,你聽過釋迦牟尼跟人辯論嗎?真正道行高的人不會給人打架,這些道理師父你不會不明白吧!”

日天法師其實根本聽不清犬養怡靜說的是什麼,但她的聲音一進入他的耳朵許多心結就自動解開了,於是他們漸漸發現師父的臉上開始有了一點生機,慢慢的眼睛也恢複了光彩,三天後恢複了進食。犬養怡靜幾乎寸不離,看著師父一點點恢複起來,她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一個星期後,師父就能坐起來了,到了半個月頭上他就能下地自己行走了。到了這個時候,犬養怡靜就要回去做自己的事了,臨行前日天法師說:“我曾經救過你,如今你救了我,這叫更相為命,你好好做事,我在廟裏為你誦經祈禱。”

在銀座發生的事情,原本沒有人向警方告發,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也不知怎麼的,武藤君就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突然銀座的一些織女被捕了,很快她們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部說了出來,這樣一來警方就開始傳喚二位法師,圜丘法師因為理虧,便說自己雲遊去了,日天法師身體虛弱,沒辦法應付密集的問詢。武藤君不得不投鼠忌器,但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山本藤原,對於山本藤原來說這件事立刻有了新的意義,本來他以為他對警局的控製力已經不複存在了,沒想到武藤君還會向他通報這件事,他立刻感覺自己受到了重視,於是極盡拉攏之能事,武藤君當然不能給臉不要,少不得也要投桃報李一番,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寫成報告讓法務部知道,法務部雖然對他有所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又過了一些日子,山本藤原備了薄酒請日天法師來談心,沒想到卻跟麗人店的新花魁玩兒過了頭,等日天法師到的時候,他卻要去忙公務了,這個時候新花魁有剛好要走,於是兩個人對視一眼,出門之後非常默契的來到了一個很小的咖啡館裏小聚,咖啡店裏的男招待把兩杯咖啡放在他們麵前,日天法師喝了一口咖啡說:“還可以。”花魁也喝了一口,笑著說:“真是不錯,沒想到這樣一家不被人注意到的咖啡店也有好的咖啡。”日天法師說:“很高興跟你在這裏小聚。”

花魁說:“我也一樣。”然後雙方沉默了三分鍾,日天法師說:“我這個人有一個毛病,就是總是為一些不該歸自己管的事感到憂慮。”花魁說:“你這叫胸懷天下。”日天法師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說:“你說咱們日本在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花魁說:“咱們日本有什麼問題嗎?”日天法師說:“社會越文明,越進步,人的壓力其實也在不斷的增大,因為實現價值的機會在增加,因此女士們都忙著在職場打拚,沒有時間戀愛,更沒有時間結婚生子,在職場的女性二十歲去冷凍卵子,四十歲都不一定能結婚,五十歲不結婚的男士滿街都是。他們隻要每天看一看那些限製級的影片就能滿足生理上的需求,如果再有一些設備的話,他就能過上優質的生活。男人不再需要女人,女人不再需要男人,在日本死亡率比出生率還要高,長此以往,你說世界上還會有我們這個國家嗎?”

花魁聽了這話,不禁感到好笑,說:“你多慮了,歌舞伎町一番街的生意那麼好,這就說明男人永遠需要女人,女人永遠需要男人。”日天法師說:“這跟看限製級的影片,買一些特殊器材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正在默默向他們靠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