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野瑰園是個底盤很穩的女人,而她身邊的兩個女警也各自擁有她們引以為傲的底盤。獲野瑰園好不容易走出了這個晦氣的地方,忍不住長歎一聲,然後舉起頭仰望蒼穹。這個時候餘光掃見川島秋子,她腦子裏一熱就忘記了腳底下。
那條香蕉皮和她的腳發生接觸的一刹那,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獲野瑰園背先著了地,兩個女警也紛紛坐到了地上。在這個時候,人們通常有兩種選擇,一是衝過去把她們扶起來。二是背過身去,表示自己不願意看到別人摔倒的尷尬瞬間。日本人的性格是這樣的,他們特別強調自立,特別能夠在生活的細節當中懂得顧全別人的臉麵。所以獲野瑰園立刻背過身去,兩位女警把獲野瑰園扶起來,等她們走到跟前,川島秋子才轉過身,捂著眼睛說:“我來接你回家。”
獲野瑰園沒有選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後麵,這有點折川島秋子的麵子,不過對方還想得開,跟二位女警揮手作別。獲野瑰園也跟她們握手,笑著說:“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再見麵。”最後跟她握手的女警笑著說:“希望你的願望成真。”汽車開到了街上,川島秋子說:“我先帶你去吃飯吧!”獲野瑰園說:“這不是去歸來酒店的方向啊!”川島秋子笑著說:“我帶你去一家真正的餐廳就吃飯。”
獲野瑰園打量著正在開車的川島秋子,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和服,手上戴著一枚金光閃閃的戒指,她梳著傳統日本仕女的發型,口中唱著日本傳統的小曲兒,獲野瑰園說:“有煙嗎?”川島秋子笑著說:“給你預備了,就在座位上。”她低頭一看,果然在她身邊就放著一條煙,她把包裝拆開,取出一包再拆開,抽出一支銜在嘴裏,川島秋子說:“打火機在你的座位下麵。”他站起來用手去摸,果然抓到了一個打火機。把煙點著,她吸了一口煙然後說:“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唱老歌呢?”
川島秋子說:“可能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吧!”獲野瑰園說:“我也喜歡老歌,小時候就喜歡。”川島秋子在後視鏡裏看見獲野瑰園,身上傳者一件黑色的和服,頭發顯得有點亂,眼睛也似乎略有限浮腫。獲野瑰園說:“我特別喜歡學唱那些特別的老的歌,比如江戶時代的歌,那是一個末世,在一個即將被海水淹沒的孤島上,黃昏時分的一抹殘陽,點亮了輝煌,掩蓋了悲涼。”川島秋子說:“我自認為長的不難看,可我並沒有絢爛的青春。我擁有的就是老歌和寂寞,不知道是老歌到來了寂寞,還是寂寞需要老歌來安危。”
前麵就是目的地,獲野瑰園下了車,川島秋子找了個停車位停下來,走了沒多遠,在她的車跟前就出現了一個人,他站在那裏破口大罵,獲野瑰園說:“不要理他。”川島秋子剛一轉身,便聽見了車玻璃被砸碎的聲音,這個時候獲野瑰園像是箭一樣竄了出去,耳光子像閃電一樣飛在了那人的臉上,那廝當時完全蒙住了,就在這個時候川島秋子跑去報了警,她偷偷地對獲野瑰園說:“設法拖住他,這樣等警察來了好處置他。”那人看見她們在拖延時間,來不及多想,抱著腦袋一通狂奔,獲野瑰園大步就追,他像箭一樣竄上了街道,沒成想就一兩飛馳正好駛來,一下子把他撞出去二十米遠。
當時獲野瑰園被嚇連魂兒都沒有了,心想如果這廝就這樣死了,她肯定也要難逃法律的製裁。就在這個時候獲野瑰園看見那人竟然完好無損的站立起來,走到半道兒上一輛汽車飛速馳過來,又把他撞出去十米遠。當場獲野瑰園眼前一黑,心中一緊,看來這人今兒非死不可啊!她看來是難逃牢獄之災了。她坐在地上愁得隻想去尋死,其實在這世上有過類似想法的人有很多,但真正付諸行動的人其實鳳毛菱角。活下來的很多都是懦夫,那些剛強之徒往往會因為難以承受生活的重壓而被折斷。大和民族是一個非常剛強的民族,所以日本每年尋短見的人數都能位居全球之冠。
就在獲野瑰園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信心的時候,奇跡出現了。那人竟然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獲野瑰園激動的趴在地上大哭,川島秋子看到這一幕,本當回避,可這個時候你一直回避也不是個辦法。她於是轉過身去,咳了幾聲說:“你看,你難道不餓嗎?我們還是去吃飯吧!”獲野瑰園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從口袋了摸出一張紙巾,把眼淚和鼻涕都擦了,說:“好,我們去吃飯吧!”她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方才的時候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她們走進一家餐廳,這是一家很大的餐廳,裏麵木質地板、屋頂上有水晶燈,地上鋪著波斯地毯,裏麵設置了屏風,這些屏風把屋子隔成了許多個小小的空間,她們被帶到一個地方坐下來。這裏位置靠近窗戶,卻裏門很遠。
獲野瑰園不停的在吸煙,這個時候一個穿著製服的女招待過來說:“對不起,這裏不能吸煙。”獲野瑰園趕緊把煙掐了,卻梗著脖子惡狠狠的說:“我在這裏壓抑自己的生理需求,店裏有沒有相應的補償?”女招待笑著說:“我店裏的任何一種服務都是對你的報答。”川島秋子說:“點菜吧!”獲野瑰園說:“你自己就是酒店的店主,為什麼不自己點呢?”
川島秋子說:“我請客,我自己點,這不合適啊!”獲野瑰園說:“誰說你請客了,今兒這局是我請。”川島秋子說:“是這樣,你從裏麵出來,我為你接風洗塵,當然是我請了。”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他人都側目而視,獲野瑰園的臉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川島秋子真是有一萬種尷尬寫在臉上,現場氣氛緊張極了,獲野瑰園沉默片刻,說:“還是我請吧!”
聞聽此言,獲野瑰園的眼睛裏射出兩道凶光,這個時候川島秋子退縮了。她心中有了這樣一個主意,她想橫豎你請了客,回頭我把飯錢給了你,這樣也算妥當。獲野瑰園還要川島秋子點菜,川島秋子不再推脫,她對獲野瑰園的口味是了解的,所以點下來的菜都合她的胃口。許多時候,一件本來很簡單的事一旦把人情世故摻和進去,問題就變得複雜擰巴起來。這件事在日本表現的還不是很突出,在隔海相望的中國,人情世故的泛濫已經到了沒有道理的地步。
一個人吃飯,隻有人情,沒有世故。比方說中秋之夜,某人在月下獨酌,桌上一定有幾個小菜,中間擺著一壺酒,人情味十足。如果是兩個人,假如這兩個人關係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其實也還好。這二人稍有隔閡,這個飯就吃的沒那麼順暢了。有人覺得吃飯不應該出聲,這是起碼的教養。有的人卻認為吃飯就應該大聲,這樣才吃的香。這兩個人在一起吃飯,就得互相遷就。以日本人的性格,往往要遷就對方。中國人則不然,往往要對方來遷就自己。有了這種東西從中攪合,再好的飯菜,吃起來也沒什麼意思了。
雖然飯菜還算可口,可到了川島秋子的嘴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她盼望著早點這結束這種折磨,可獲野瑰園卻吃的非常高興,她絲毫感覺不到川島秋子的情緒有點不對頭,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歡樂當中。本來川島秋子打算邀請獲野瑰園去歸來酒店做客,現在她放棄了這個打算。吃完之後,獲野瑰園去付了錢,然後兩個人出了餐廳。川島秋子想要回歸來酒店休息,不過就這麼走了總不大合適,她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走掉才不顯得失禮。
想了片刻,她說:“對不起,我忽然想起店裏還有點事需要處理,我們就此別過吧!”獲野瑰園立刻說:“且慢,本來我還打算讓你陪我去逛街呢,既然如此也隻好算了,我們去歸來酒店吧!你不會不歡迎我吧!”川島秋子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哪裏話,我們走吧!”她們上了車,川島秋子用腳尖輕輕的踩了油門,汽車開將起來,街上的行人很多,車也有很多。到了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獲野瑰園的話格外多,川島秋子卻不怎麼願意搭理她,漸漸地獲野瑰園有把臉拉了下來。
川島秋子感覺到了這個變化,獲野瑰園突然說:“停車。”川島秋子說:“這裏停車不方便,在再過一個路口下車,好嗎?”獲野瑰園沒有答話,到了目的地,獲野瑰園下了車,川島秋子很想說幾句違心的話來維持一下交情,可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獲野瑰園在街上漫步,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漸漸的她開始擦眼淚,進而咧開嘴哭起來,再走一段路,她竟然哭出了聲兒。在大街上這樣,實在是一件極失體麵的事,不過她似乎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歸根結底,人是活在自己的體驗當中,對於別人受的傷害是無感的。如果人能夠在生活中認識到這一點,其實你的內心就會減少許多不平。大多數人都喜歡把自己看的很大,你不能冒犯他,不能冷落他。有一人十成中有三成的時間受別人欺負,剩下的七成都在欺負人,這樣的人仍然會覺得自己很委屈。
獲野瑰園是個非常精明的人,可這個時候她算是返璞歸真了。像一個受傷的小女孩一路哭著回家。把麗人店的門打開,裏麵一個鬼都沒有,幸好已經吃了飯。她先燒了一點熱水打算泡澡,然後準備睡一覺,無論什麼事也得等老娘睡飽了再說。沒一會兒電話鈴響了,果然是川島秋子打來的,她隻是含混著應付了幾句就拉倒了,水燒好了,她就剝了衣服坐在浴缸裏,溫熱的清水上麵飄著鮮紅的花瓣。她聞著花香,撩撥這清水,心中數不盡的愁緒似乎也都放下了。
她仿佛感覺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十六歲的少女,那個深沉的、有點奇怪的女孩。時光是多麼奇妙,窈窕的身材變得臃腫,細膩的皮膚變得粗糙,清亮的膚色變得灰暗,純淨的眼神變得渾濁。她的聲音沒有了細膩和柔軟,因此她已經沒有臉張口唱歌了。提起唱歌她就想起了小澤靜惠,她現在還好嗎?此時此刻她在做什麼呢?漸漸的她在浴缸裏就開始打瞌睡。
她強打著精神出浴,她套上一件綠色的浴袍,來到臥室,躺進被窩裏。都說被窩是青春的墳墓,如果讓你天天失眠,你真的會得到更多的青春嗎?失眠的人身體的內分泌係統會處在一個相對紊亂的狀態,這樣體內新陳代謝的活動會出現嚴重的問題。內分泌失調是引發各種心理疾病的根源,拒絕睡覺,並不能讓你停留在墳墓之外。恰恰相反,睡眠充足的人,精神更飽滿,皮膚也更好。
獲野瑰園平常總是在計算著每日的支出和收入,總是擔心織女和其他店員藏奸,沒有把正確的數字報給她。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實際上織女們都在想盡辦法的把自己從不同渠道得來的錢藏起來。明日,獲野瑰園被釋放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麗人店織女們的耳朵,她們很快就都撤了回來,隻有井上純美滯留在警局,遲遲沒有歸還。
又過了些日子,又有消息傳出,說她已經被檢察機構批捕,她會快就會被起訴,據一些懂法律的客人給與其提供服務的織女說:“根據我們業內人士分析,井上純美很可能以故意傷害罪被起訴,如果罪名成立,她很可能要麵臨至少半年的刑期,關鍵是後麵還有相應的民事賠償,那肯定是一筆巨額賠償。我聽說她名下有一筆錢,看來這一次她的錢要打水漂兒了。”大家聽了這個消息,無不感到振奮。對於青蛙來說,最不能接受的是它們當中某位仁兄突然搖身一變成了王子,還贏得了公主的芳心,簡直令人發指。
人就是這樣,天生願意聽到別人的壞消息。聽到別人的壞消息,他就會竊喜。聽到別人的好消息,他就會感到非常難過。井上純美在被帶上法庭之前,她度過了許多個無眠的夜晚。她本來想要花錢聘請一位好的律師幫助自己打官司,非常可惜,她的錢根本就沒有辦法取出來。獲野瑰把說:“這些錢都讓我購買了銀行的理財產品,要十年後才能取現。”
井上純美感到萬念俱灰,開庭之前,法院專門給她指派了一位辯護律師。不掙錢的律師,自然不可能認真辯護。在法庭辯論的環節,井上純美的辯護律師一張嘴就說:“我們對控方的主張沒有異議。”這樣法官就沒有理由不對她下手了,庭審當天,獲野瑰園和麗人店無一人來旁聽。她其實還在指望一個人,那就是田中隆三,然而此時此刻田中隆三正在山本藤原的懷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一個很有名的作家曾在他的著作裏這樣描述,除了兩個相愛的男人之間存在所謂真情之外,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
當她被戴上刑具的那一刻,她終於崩潰了,她哭著被法警拖離現場。她被投入了北海道的監獄裏,那裏是一片荒原,用混凝土砌了三十九米高的圍牆,上麵蓋著一張鐵絲網,網上通了電。你一般不可能爬到圍牆的頂端,就算你身手敏捷爬了上去,你放心,你一定會被電死,上麵的有兩萬伏的電流。這座監獄裏關押著兩千名女囚,她們來自全國各地,來自不同地域、不同階層的女囚原本各有特色,來這裏之後都變成一樣的人。這裏你不可能有任何體麵的偽裝,就是要說粗話,就是要動手打人,就是要使用權謀和巧詐。
井上純美雖然搞陰謀詭計不在行,打架鬥毆其實還真的不怵。她來的第一天,她並沒有感到很失望。因為跟她關在一起的幾位女囚都很年輕,而且一個賽過一個漂亮。她的外貌在這裏隻能算是三等貨色了,警察走後,她微笑著向大家行禮,做自我介紹,說:“我叫井上純美,請大家多指教。”
話音未落,一記耳光就飛過來,若是在麗人店工作期間,這一巴掌是躲不過去的,不過現在不同了,她已經在警局住了一些日子,就算是沒有原來的身手,也已經恢複了七八成的能耐。她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隻聽嘎吱一聲,對方立刻疼的哭爹喊娘。這個時候四五個一起湧過來,井上純美並不慌張,她把把自己的頭發甩到後麵,然後擺開架勢,隻聽見啪啪啪幾聲,這些人都捂著嘴巴,她們的嘴巴都腫了起來。終於她們全員出動,井上純美像是陣陣清風,女囚們的拳腳根本碰不到她,而她的掌風所至,這些人的皮膚都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一開始井上純美並不想傷到她們,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想打老娘,休怪老娘心狠。一臉戰了二十個回合,一直打到淩晨,女囚們渾身上下都是傷。
明日,獄警看到了果然大怒,把井上純美關了禁閉。她在裏麵盤腿打坐、氣沉丹田,像是一尊石佛紋絲不動。終於有一位獄警按捺不住把她帶到了審訊室,然後給她麵前擺了一桌子好菜,哪位獄警跪在地上陪著笑臉說:“姑娘,你的身手著實不凡,能不能在你方便的時候給我教一點功夫。”井上純美愣了好一會兒,對方說:“就算我求你了,我這個人身體虛弱,反應遲鈍,經常被人打的鼻青臉腫、滿地找牙。你若是能幫我學武成功,我願意一輩子聽你的差遣,絕不反悔。”說著他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後把血水抹在了自己的前額上。井上純美紅著臉說:“我沒有教過人武功,再說你的身體也不行。”那獄警一味磕頭,說:“請師父成全。”井上純美笑著說:“有趣,有趣。在這裏教個徒弟,用來打發時光也不錯。”
那獄警見井上純美答應了,他真不知道心裏有多開心,說倒了一杯酒給井上純美,說:“請師父飲酒。”井上純美接過酒杯喝了,那獄警對著她行三拜九叩大禮,禮畢之後說:“我叫崗村大雄,我以後就是你的徒兒了。”她在禁閉室睡了一個午覺,然後被送回到囚室裏。井上純美非常警覺,生怕被人暗算。一進門一個年紀稍長的女囚就迎了上來,說:“你好,我叫山口綠子,請問你貴姓?”井上純美眼睛瞪著她,搶進一步,嚇得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井上純美說;“誰要是敢暗算我,我保證把她的骨頭捏碎。”說著就把眼前的一個鋼化水杯捏成了葫蘆形,然後就找了位置睡了。眾人當中沒有一個敢靠近她,大家擠成一團。
井上純美大怒,說:“你們這是作甚,我會吃了你們,都給老娘過來。”她們不敢稍有遲緩,迅速的湊了過去,她惡狠狠地說:“睡覺。”聽說井上純美被送到北海道的監獄服刑,獲野瑰園覺得自己很不地道,為了能讓她安心服刑,準了一些生活用品給她送去。她完全沒有想到,小澤靜惠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她經常徹夜不睡覺,望著屋頂到天亮。不得已,先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那是一個午後,天氣晴朗,溫度不高也不低,她像是過節一樣去了精神病院,獲野瑰園在心中默默的祈禱,你快好起來吧!老娘還指著你挑起麗人店的大梁替老娘賺錢呢。
精神病院也是四麵高牆,上麵蓋著鐵絲網,裏麵的隻有男護士,這些護士一個比一個看起來要健壯,他們每天做的也都是些體力活。精神病人總是莫名其妙的就要呼喊亂叫,進而破口大罵,甚至見人就打。小澤靜惠看到這些也不感到害怕,就是在那裏傻笑。這裏有人被捆起來丟在牆角,就人被吊在屋頂。小澤靜惠被領到一個櫃台前,這個時候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醫生拿出了一個注射器,跟人的胳膊一樣粗,下回分解。